社會主義國有企業發展史（上）

沙龍主題：社會主義國有企業的發展歷史

嘉賓：李平（原北京叉車總廠黨委書記）、張學新（原電子部玻璃總公司副總經理）、郭振聲（原工業學院的教授）

時間：12月2日（周六）下午2：30

地點：北京大學資源賓館1308室  烏有之鄉書社

下面是沙龍錄音的文字整理稿，未經主講人審閱：

    主持人：下午的主題是社會主義國有企業發展史，我們今天下午非常榮幸地請到了三位嘉賓，我先分別介紹一下，坐在我這邊的是以前原北京插銷總廠的黨委書記李平老師。這一位以前是工業學院的教授，也是我們國家工藝學科的創始人郭老師，這位是原電子部熱力總公司副黨委書記張學新老師。咱們今天有請三位老師分別講述一下他們那個時代所經理的國有企業現實的情況，因為這三位老師，兩位是實際從事國有企業的領導工作，一位是搞這方面的學術的研究，從這兩種不同的角度，我們對那個時期國有企業實際的狀況為其提供大量的詳細資料和理論上的分析，到后面的時候咱們可以進行一定時間的探討，我們先請李老師來講。

    李平：我是做實際工作的，我前兩天看報紙登了一條消息，什么消息？中國的教科書，歷史教科書改了，上海研究了八年成功了，這個教科書改到什么程度，今后的中學課本，初中高中，不講法國大革命了，不講十月革命了，不講兩萬五千里長征了，不講南京大屠殺了，不講殖民史了，他說講殖民史出不來人才，也不講人剝削人的，一講那玩意人就壞了，這篇消息出之后我感到很精細，不管是馬克思和毛澤東都說過人類歷史是階級斗爭的歷史，這個道理都知道了，這個教科書的改本之后這些都不講了，講比爾蓋茨，講搞股票怎么搞，講這些東西，講日本的子彈頭車，講中國的風俗習慣。那就是說臺灣現在去中國化，不講中國話了，他們不是中國人了。那么這些人倒不是去中國化了，就是革命的東西不講了，我查了一下大概有十一個省開始實行了。就是說這些歷史將來就不講了，我們今天講這些書將來教科書上就沒了，這都屬于過去了，今天趕緊說說別忘了，講一講過去是怎么樣，我們到底國企是什么狀況？他們的講法國企就是沒效率，出力不干活，人浮于事，瞎扯蛋，社會化什么都管，該管的沒管，過去領導干部都是狗屁不是，不會搞生產經營，不會做買賣什么都不成，這就他們講的理論，研究說改革，那么國企是不是這樣呢，我覺得如果大家回憶回憶，你們那塊回憶太小了，比如說我們回憶回憶吧，比如說工廠，50年代，51年，48、49年解放了，工廠工人是高興是不高興，是好好干活還是不好好干活，我跟你講工人特高興，每年五一勞動節工人開會，開慶祝五一都穿白襯衫，那會兒穿白襯衫不簡單，特高興，勞動熱情非常高，為什么呢？頭幾天我們倆還拿鞭子打他們呢，這會兒就是主人了，回真是做工廠主人了，有感覺怎么做主人啊，以前國民黨廠長你連看都看不到，現在來了八路軍廠長，這么一說就明白了，跟你叫師傅，師傅師傅，到你府上聊天，到你跟前說你多少歲了，家在哪兒住，一聊起來，，然后這些解放區來的干部或者軍代表，就跟工人辦學習班講什么叫共產黨，什么叫工人階級，然后就發展你入黨。我跟你講解放兩年了工人當中有當廠長的，你明白嗎，現在農民工三四年也當不了廠長。那時候工人一看，咱們解放區來的干部就三兩位，廠長書記這是八路軍來的，其他就是工人，工人自己管理工廠，那時候工人特高興，覺得解放前的工人娶不娶媳婦。這個大家不知道知道不知道，（一到千金站，先把鋪蓋賣，新的換舊的，舊的換麻袋）千金站就是撫順，現在煤都挖沒了。解放以后的工人能娶上媳婦，這句話大家聽著這好像是扯淡了，不是的，舊社會娶不上媳婦，新社會娶媳婦了，那時候都穿干部服，結婚部做的，結婚了。娶什么人呢？高小畢業生。但是現在高小畢業生不值錢了，都碩士了，那舊中國能念到高小那不簡單的，這個女的能上高小，就確實不簡單，大部分人都不認字，跟現在我們比初中高中都厲害，那都是一個縣就一個中學，那還得先進的縣，落后的縣還沒中學，很少，工人階級真是覺得揚眉吐氣當家作主，吃的也不錯了，也吃飽了，也包餃子了，好像這句話今天看起來吃餃子不是問題了，舊社會我跟你說，我們小時候一年就幾頓初一、初五。這一年就過去了，像我們這輩人都經過吧，面條，東北人面少，一年吃幾回啊。

    解放以后的工人就不是這個狀況了，但那時候還不是細糧，高粱米，這比較多。可是包餃子一個禮拜可以包一次了，同志們一個禮拜包一次餃子從舊社會過來的人，你是不可想象的，當時畝產多高啊？一二百斤，現在畝產多少啊？撒著種地也一千斤了，不用你種，拖拉機給你播了，除草劑也灑了，完了收割機來了，說說不就一千斤嗎，那時候產量是很低的。解放后，工人階級確實感到他是主人了，這個感覺是有了，特好，他也高興。那時候的工人組織青年突擊隊，如果不要你參加，你自己也犯嘀咕，我有什么毛病沒讓我，突擊隊干硬活，沒叫你，你有問題，其實也沒啥問題，不定有啥毛病，有點缺點，突擊隊參加不上啊，你看咱中國的張百發（音）聽說過吧？北京市四廠，那不是突擊隊嗎，最后突擊到北京市長了嗎，李瑞環不是北京市的官更大了。你設想咱們農民工還能進政治局嗎，工人當地的地位是非常高的。另外辦夜校，我記得我1952年到工廠，我當時在別的地方工作，辦技校、辦夜校都提高文化，初中的升高中，初中的倒不多那陣就是小學的掃盲，都在學習，沒有不學的人，干部也跟工人打成一片了，因為解放區來的干部，那時候干部還不像現在有學歷，沒學歷都是八路，也都是老干部，他們跟工人打成一片，確實把工人當人。我覺得我自己的國企，就我自己的感覺相當好，我自己的感覺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老工人見面跟你來聊聊天拉著你的手，多好，那時候廠子都賣了，我們國企有多大貢獻呢，我說的都是感性呢，都說好，你們知道知道就得了。

    1958年左右，我們中國的工業體系初步形成，1953年搞大規模經濟建設吧，到1958年我們什么水平呢，會造車床了，會造大炮了，會造坦克了，會造米格17了朝鮮戰爭是米格15，這會兒是17了，多倆號了。基本上坦克、大炮，我們當時達到什么水平呢，國際水平，常備武器我們達到了國際水平。這才幾年的空啊，同志們知道，我們跟人打仗，日本人打過咱們，日本打咱們他們有什么玩意，日本人的武器擱現在一看扯淡，可是那個扯淡咱們中國也造不出來，老說我們當時，我說個數字你們聽聽。1937年，日本的GDP是多少？66億美元，中國多少137，是他的兩倍，聽到了嗎，應該是日本叫咱打趴下，人比他多，GDP比他多了兩倍，結果把中國人攆著跑，他就在軍工上比你好，日本鬼子924重機，歪把子輕機槍，他班長連沖鋒式都沒有，沖鋒式是美國裝備，國民黨才有，日本鬼子沒那些玩意，他那個野炮三八野炮八個馬拉著，鐵轱轆的，走不快，一宿也就走五六十里地，太遠走不動了，他的準備根本就不成，你看朝鮮戰爭美國的武器，帶著履帶的膠輪，那大炮那就比他厲害多了，可是我們中國人當時GDP（這么高），我們做什么呢？我們做洋火，就是火柴廠，做面粉真高，結果鬼子一來那時候人就是跑這個現實恐怕大伙兒你們回憶回憶，電影里都演了吧，那時候文化越高越怕，你比如說張學良身邊的那些人，你也甭說日本人打不了跑，蔣介石跟前什么孔祥熙、汪精衛那都有學歷，一提日本就得跑，就記住一個跑，連軍隊帶政府就是跑啊。什么時候中國人不跑了？蘆溝橋失敗之后，八路挺進華北了，毛主席領導隊伍來，別跑老鄉們，干什么？打他。三打兩打，打跑了吧。

    我們必須研究國企，我說這個有點和國企沒關了，如果當時中國的投資，中國的工業不是光做洋火，光做面粉，也造大炮也造坦克車日本鬼子能進來嗎，現在小鬼子他敢我們筆劃了嗎，起碼他原子彈不會造，咱要打別人打不過，給他扔個二百三百的也就沒事了是吧，他為什么不敢跟中國人打了，就是毛主席給打了基礎，把戰略武器弄出來了，1958年中國的企業初步形成體系了，會造什么了？就會造這些玩意了。1956年以后成立老五院，就是現在航天部，就開始研究的不是坦克大炮了，飛機、導彈了。1964年原子彈就爆炸了，1970年咱們就齊了，導彈有了，打你沒問題了，原子彈有了，多少年？大家算一算1953年多1970年多少年，沒多少年，這個國企就這么大的功勞，中國今天外國人不敢欺負你了，沒有實力就敢欺負你。中國人我再說個數據，1927年到1937年，中國的增長率是多少？（百分之）8。這是不低的，結果怎么樣？給人打的稀里嘩啦。你沒有完整的獨立工業企業，如果靠私營企業，開面粉廠的老板，他們搞不起來，只有國企才能起到這個作用，所以國企的作用咱們今天明白了，咱們今天能夠消停地待著，沒有國企那都是瞎撤的話。

    如果這個不信，我再說個數據。中國人技術創新能力現在世界28位，這是去年有個科技部部長叫徐冠華，中國多少位？28位。毛主席在世的時候多少位你們知道嗎？13位。就是技術創新能力13，如果經過努力再過20年能達到15。我跟你講搞科技這套東西，沒有大企業，沒有國企，一般咱弄點做襪子工廠，顧三人弄原子彈胡扯，根本不可能，有一本書我最近沒看了是刷盤子，有那本書吧，介紹日本了吧，小鬼子誰搞高科技，也是日本的大企業，雖然是私人的，但是也帶有和美國一般的企業不太一樣吧，不講它。你搞高科技的東西沒有大企業出手，而且搞高科技還不能講掙錢知道吧，說搞高科技掙錢，我跟你講這方向就有問題。日本搞高科技的大企業也不掙錢，掙錢是后邊的，把高科技拿來這個可以。咱們中國人咱們走過的歷史看，溫州人比咱都聰明，哪塊有人的地方就有溫州人就能做買賣，打火機、洋火、鞋、襪子什么都會造。他現在有多少錢呢？大概手里有六千多億了吧，溫州的資本家有這么錢了，是不是應該搞一個大企業包括搞汽車制造廠，是不是應該搞一個坦克廠啊，沒有。溫州人不會搞的，為什么？問他我也弄不清楚，他把錢哪兒去知道嗎，買房子。買房都不用技術，小學文化都能買，多少錢？9000一平，來50套就完了，就這個水平就把這事交易成了。這房價現在北京你買起了嗎，各位畢完業買房子，那不逗樂的話嗎，買不起了。他把這些錢拿來投去買房子了，為什么？這你們可以研究了，我提個現象，為什么中國私人企業搞不了大企業，為什么我們原來國企的時候那么好。剛才我舉的幾個例子說清了吧，1958年到什么水平，70年代到什么水平，咱們會做什么了，現在會做什么？乳罩、床上用品、褲衩、背心，襪子，襯衣全都會弄了，先進的東西咱不大會，這些都知道，從日本來，日本不怕咱們了，你別看那陣中國人反日，說你別著急，三天就停止了，為什么？沒給他件，他生產經營不下去了，別反了哥兒們，趕緊跟日本友好，為什么呢？捏住我們了。

    所以說國企的作用，一會兒郭老就再詳細講，我先開始講這么一點，下邊我講講國企為什么完了，沒了，都賣了。那么國企有沒有問題呢？我根據我自己國企的體會，有這么幾個問題。

    一個就是到底部里有什么權限，我們廠子有什么權限，當時的問題呢就是部里和局里權限高度集中，企業里基本上沒有什么權限。這個毛主席就講過了，要給相對獨立性，這個問題國企解決的不好，這個是要改革的話，首先應該改分了，我企業管什么，負什么責任，我有什么權限，你要說政府的石油部、機械部你有什么權力。這個我們過去統計過時，我看這是國企的大毛病。

    另外我感覺國企還存在一個東西對社會主義不太好的，就是大量的；亞文化。國企本來利益應該是一致的，但是我們人是來自于舊社會，并不是每個人都是馬列主義者，我走了許多廠子，觀察各廠子有很多特殊的風俗習慣吧，我們給它叫做亞文化，這個亞文化倒不是反對社會主義，你比如說我這個廠子原來是哥兒們，我教了一幫徒弟，最后這個廠子并到國企去了，我當上車間主任了，你們幾位是班長，名義上我是黨員了也入黨了，你們幾位都是執委了，但是我們保持的是師徒關系，我們辦事的處事原則和真正的共產黨不太一樣，這個我有體會。尤其是北京那廠子，原來都是小企業變的，哥兒們義氣比較嚴重，當然亞文化不但表現這個，你比如說糊弄人，偷懶，他倒不是反對社會主義和自由社會主義堅決反對共產黨，他也不是這個，但是他對社會主義也起一個腐蝕作用。你比如說搞獎金特擁護，結果后來搞完了，拉開距離沒？拉開了。廠長年薪25萬，你一個月800，就這么個拉開法，要知道我就不拉了。他們容易接受一些不大好的東西，這個需要共產黨從外邊進行馬列主義教育，這個在我們政治工作上也做了一些，但是這個問題沒有徹底地解決。

    第三個缺點干部中的脫離群眾，社會主義企業里頭領導干部是不能高高在上的，他應該跟群眾打成一片，但是由于各種歷史原因吧，我們都當過干部，或多或少你跟群眾有那么點不一樣，這個也需要進行文化上的改造，領導同志也要改造，工人也需要改造，我看國企的話就應該大力地加強思想政治工作，進行文化的改造，把這些毛病去掉了，至于經營他的問題不是太復雜，他說的我都不信，你當時也沒說搞市場經營，你說我企業搞獨立市場經營，我能笨到說我們八萬塊錢成本賣六萬，我不可能糊涂到這個程度吧，他能賠錢賣嗎，那個一教都會。現在沒念過大學的說，沒上北航感覺系的資本家有賠錢賣的嗎，一個都沒有。那做假都會了，鴨蛋里對點什么玩意這都會了，這有什么不會的，那說起來太復雜了。絕對不是說國企領導干部糊涂蛋，沒水平，不是的。咱們干部都是大學畢業，60年代大學畢業，那不是糊涂蛋，就我們也不是糊涂彈，就他非要那么說你，黨委書記沒文化瞎管，這都是扯蛋，我們沒瞎管過，不是那么回事。要瞎能管把大炮管出來，把導彈管出來了，根本不是他們說的那個，我說問題不在那里，可是他這個思想上，咱們也沒跟他們交談過，為什么非要那么改，不過他改的結果是不太好。

    第一個改黨委領導下的負責制，大家伙都念完書了嗎，什么叫現代企業制度，根本區別就是經營者和所有者分開，例子都甭舉了，美國鐵路這都不說他了，課本都念完了。廠長負責制不就是經營者和所有者變成一個人了嗎，他是皇上了，他說的一切都算了，黨都不要了，這個體制叫家族工業，好比我家開一個鐵匠爐，我帶我兒子三個徒弟工，就我一個人連廠長書記都我一個人干，干活的時候我說打他跟著下，這是廠長負責制，他那小企業，家族企業是可以的，大型企業這回都明白了股份制了，叫現代企業制度了。叫單位領導下廠長負責制，比廠長負責制強吧，這個沒什么可以討論的。實踐結果，黨委在這兒還沒什么虧損，要虧的話他們坦克車就造不出來了了，轱轆都沒有了，衛星也上不了天了，都虧了嗎，一幫糊涂蛋，沒有。那么廠長負責制以后咱們企業流失多少財產，這個報紙你們都看了嗎，太多了，都沒了。武漢有個于試單，聽說這個人嗎，比我還小點，他是廠長，他把一億的錢拿到菲律賓開了一個發電廠，我說的報紙都登了，多少年了不是現在登了，最近又登了說要不回來，沒人監督他，所以他干這種事，這個例子很多了，最大的問題他把共產黨的價值體系破壞了，沒了，加上我前面講的亞文化跟他一配合，大伙兒就剩一個字錢。這個垮臺太快了，開始瞎報賬，最后就是分獎金，分獎金就沒譜了，都擱兜里裝著，那個官多筐里多50萬，老郭給你五萬，你分給你手下的，給你三萬，車間主任拿了錢也知道他留多少，他留多少你知道嗎，你不知道，基本上是靠錢來調動，那個黨的話也聽也不聽了。你說無私奉獻，他多弄兩萬，你不擱這兒瞎說嗎，他這一整，樸實的干部特別快，很快的咱們說獎勵的一套理論，我講的職工隊伍跟亞文化一配合完了。很快大伙兒弄錢，工人弄不著啊，那好辦啊，偷零件啊，就偷零件把廠也偷垮了，大伙兒一門心思弄錢，就把人的思想搞壞了。那時候都不愿意跟你黨委書記接觸，你一見面就跟你講無私奉獻著套話，這瞎說吧老爺子，別老說這個了，哥兒們來點這個，北京人話叫有鹵沒鹵？先干活，今兒加班有鹵沒？什么叫有鹵沒鹵？就是有錢沒錢。這個領導體制破壞了我們黨的一些傳統，這個不好。

    第二個什么毛病呢？就是用錢來調動，說原來咱們分配有問題，干多有沒多拿，干少也沒少拿，那么有亞文化存在，這個問題特別愛聽，問哪個工人都說干得多拿得少，你們都說干得多拿得少，誰拿去了，這有問題，咱們先擱地下工作做，這一做，除了原來技術等級的錢以外，加班費那個錢，一般多。為什么一般我，老爺子可不胡說，咱們一年兩千輛的車，你能干出四千臺活來嗎，不可能，今天發件三個班，一班八個，一人八個，三八二十四，我傻我干六個給老郭留倆，這不成傻子了嗎，我就八小時干完了，老郭干七個給老張留著，他也干八個，他也干八個，三個人都一般多，三八二十四，除了技術等級有差別外，這個量都差不多，到三各位之后實驗報告了一般多，明白了吧，吃大鍋飯這是扯的話，現在工人你問掙多少錢？我問說六百，你呢？他也六百，哥兒們都六百沒七百的，這不都是大鍋飯嗎，誰跟他拉開距離了，有一個人拉開距離了？廠長。多少？年薪25，年終獎不知道，四十多萬，我認識的。你多少？就算你一千吧，你也是一萬二，再給你兩塊錢獎金，超不過兩萬塊錢，咱倆真拉開距離了，我40萬，你也不過兩萬。才明白，你才明白啊，也晚了。

    用大鍋飯這個說法現在工人當中明白了，拉開距離跟誰拉開距離沒說明白，以為工人干得好，工人也干得不好的，也不是說大致上差不多了。所以最后拉開距離的是經營者和你拉開了距離，最近報紙又等了，禁止國企老漲工資，別漲了現在漲太快了，國企的工資是私企的一倍啊，這回明白了吧，原來說資本家好，資本家該給多少就多少錢，是那么回事嗎？不是。這回明白了資本家給的少，大概是國企一百集體所有制是80%，私人資本60%，一半多一點，這就是說這回明白了，私有化的結局，現在我替一些人都感到難過，想當初大家看過一個電影叫《紅藍青白藍紫》有那么一個電影，剛改革的時候，黨委書記思想不解放，不讓工人搞第二產業，叫工人好好上班干活，來的廠長比他明白，都隨便弄了，這回隨便了，我估計那個廠長一定把廠子弄他手里去了，是隨便弄了，那些個反對黨委書記的現在都下崗了吧，后悔不后悔啊。

    所以說這是一個在分配上用物質利益的辦法來調動職工積極性這是不行的。為什么說不行啊？我也看過一些書，你說工人積極性靠工資能調動多高呢？我們廠子改革了，真趕潮流，一年漲過兩斤，你說勞動積極性能增高兩倍嗎，我們廠在廣安門那兒，下班了坐車，坐在公共汽車上，工人說了不錯，咱們頭今天可以啊，給了咱兩斤，過了六站到菜市口了，你看又他媽漲價了，白漲了，這積極性到菜市口就有意見了，他調動不了，不信將來你們可以當廠長去，你可以說今兒干好了五塊，明兒六塊，后八塊我一想沒完，最后都給他就行了，這是不可能的同志們，別不信，你試一試就知道了，必須進行政治教育，這話現在說也晚了，你們將來當領導的時候可別扯這個了，最后為什么不行了呢？偷件的，貪污腐敗的不用說了，另外漲工資，搞承包那個開自代會，自代會怎么開啊，討論多少產量沒問題，就說漲多少錢得了，這個不能不投入咱們不能散會，我這書記得做最后總結做不了，大伙兒沒舉手瞎說什么，最后怎么辦？兩斤，通過了，兩斤通過了。你說利潤能增長那么快嗎，那不快也不行啊，最后你廠長怎么辦啊？他把流動資金拿過來了，漲了，反正自代會開會，嘩大伙兒一鼓掌真這么搞，到最后流動資金不對，產生矛盾了，你說怎么辦呢？用物質利益的辦法調動工人的積極性不行，咱不考慮工人積極性，不給工人用物質利益，那也是錯的，別說你這小子不給錢白干活，不是那個意思。還是應該根據生產發展的基礎上來解決這個問題，最后現在保持住了嗎？最后來一個下崗回家，一個也不給你了，你爭取那工資現在全沒了是嗎，拉倒了。回家吧，啥也沒撈到完事了。

    這就是用物質利益的辦法來調動積極性是不能持久的，當然不搞工人提高工資，也是不對的，這話你們將來去當領導去，你不能說聽我一講課下回不漲工資，這也不對，工人的苦力還是逐年得提高的，美國有一個人叫福特，他就很注意提高工人的工資，這個你們課本都講過了，他要到什么程度呢？這個人現在講是聰明，工人買汽車，第一個提出來叫工人買汽車，福特就是搞流水線那個人，其實我也想他真夠聰明的買誰的汽車啊，他們廠自己造的，把工錢給你，你又去買汽車，太聰明了，我一看這個福特是不笨，我就說這意思，不要絕對了，我不是講完之后大伙兒不漲工資，不對的，要逐年提高，但是他必須跟生產保持一個度，你不能說生產發展沒那么高，你就這么的，這個肯定不行。就是用物質利益的辦法。

    還有一個改革不好的就是多改的，這是扯淡的，比如說咱們開一個書店吧，得先拿資本吧，說一個子兒也沒有咱就開書店你去借去，借錢完了你替我開書店去，借500萬，說我的資本利潤你來還，這個老板我都能當了，撥改貸就這么個理論，你們廠搞改造，增加什么設備，國家不投資了上銀行貸款去，貸款去了，用什么錢還，當然靠利潤還了，不行，利潤后還。你這不廢話嗎，我利潤交給你了，你回頭你叫我去代替你去貸款呢，最后都是假的，只有截留資金了。撥改貸這也是經濟學家研究出來的，現在一看這個理論是胡扯蛋理論，根本不了解實際。那么國企怎么搞行，其實我說的挺簡單，沒別的招，你轉一圈再買幾本書，就是你捏到脖子了，你通出高招了我也服了你，工人階級當家作主，共產黨領導，干部和工人打成一片，大伙兒嚴重，話我也不說了。什么叫共產黨領導啊？不是管人這么一個概念，大家別說我領導你就管你，不是，要給工人階級灌輸馬列主義，工人階級不會自發產生馬克思主義的，中國社會大量存在亞文化，就是在工人階級當中存在的，所以說組織共產黨的領導，就是對工人進行馬克思主義教育，就是得各廠子，我說的都是瞎說的不成立，成立黨校，成立政府學校，工人下了班或者什么時間，就是脫產。脫產學習，沒這個教育什么人都一樣，不灌輸，這時候他共產黨就會灌輸，我都忘了那話了，寓教于樂。你說上課寓教于樂，你們都上過課寓教于樂你們都念過書，今兒講物理先跳一段舞，能這么講嗎，不可能先跳舞后講書，就得講什么叫力，先定義吧，上課不就這么講，那不就灌輸嗎，我當時跟他抬杠我說，你認識你爸爸怎么說的，并沒有說由于和你母親結了婚之后才有你，因此他是你爸爸，沒那么說，就告訴你這是你爸，就叫了，叫一輩子也沒改啊，什么原因？你并沒有研究原因哪，這就灌輸嗎，怎么不學呢，共產黨灌輸就不對，灌輸他就得了。你上課不這么講，你說咱們今兒開始上課但是先跳舞，這不可能啊。他工人階級政治工作，就說你寓教于樂，繃著臉，說教，誰不是說教啊，你說誰不是說教，都是說教，學物理、學化學都是說教，大學念完了你不天天叫人講嗎，教授來了不都說教嗎，哪個教授先給你唱歌了，這都是扯蛋的話嗎，他為了供給共產黨他千方百計給你找毛病，當時聽了說我這對話式的，對話能把事學了我不相信，來一個工人坐這兒，他提出個問題，他提的問題不一定他想沒想明白呢，你也沒準備，我弄兩句話給堵回去了，這就叫教育，這不是。他回去弄完了回去再好好干活了嗎，該偷件還是偷件，沒用。他必須進行系統地進行馬列主義教育，但是馬列主義要結合實際，不是空頭的。所以搞企業說到最后就是按章憲法，就是共產黨領導工人階級當家作主，知識分子互相結合起來搞技術革新，那套話我記不住了，是那個意思嗎？核心的問題就是黨的領導共產階級當家，就這個道理，如果現在工人階級當家了，大概好多事咱往鴨蛋里搞蘇丹紅的事可能就糾正了吧，現在你現在提出問題來了，雞蛋里也有了，雞蛋不行。我看報紙登魚有問題了，香港說了別買大陸魚了，大陸魚有問題了，你說咱什么沒問題啊，牛豬注水，鴨搞蘇丹紅，雞搞什么綠綠，都是問題了。你說現在不敢買了，這樣下去，全世界把名譽都弄臭了，中國人聰明，別人不會咱都會整這個，到外國咱的留學生打工去，老板規定刷九遍，中國人刷三遍，你看你看著辦吧，我省六遍，中國人聰明，后來發現了不用了。咱們老在這些事上耍聰明可以嗎，這是不行的。

    所以我現在本身的體會，本來國企問題不是太大，要我說就這么多問題，其他人說你技術落后，不落后，我告訴你什么原因？沒錢。如果投了資是沒問題的。

    我插說一個例子，我們聯合設計一個三角三噸那個車現在還賣呢，中國人設計的，我們廠有個工程師清華畢業的，那個工程師我確實佩服真行，后來說引進，引進日本三菱，那是比我們先進，可從日本引進以后，你大量的工裝都需要改，床子也得改了，咱們老床子都干不了，好，六百萬當時，后來還錢就出問題了還不起了，但是現在多第四代了，三菱來電話了，哪哪個零件改了，改了咱改不改，不改歐洲不要，改吧，就給三菱打電話，我們也得改，改行，拿錢來吧，拿錢買他的圖紙。又過兩天，其他科的，你要不要？要，還得改，怎么辦？拿錢來。我問了清華教授，我們廠什么時候能獨立自主啊，你這樣改一輩子都獨立自主不了，日本三菱改一回你改一回，你不會獨立了。咱在明白，其實毛主席告訴獨立自主、自力更生，這叫明白老人家這句話，這叫獨立自主自力更生啊，我就買人家的，是，都買的，你最后什么都不會造，這就是現實。說別把買的件，如果咱改革開始，1978年改革了，咱就下力量研究這玩意，中國的大學生都是笨蛋，中國人聰明的，全世界人沒中國人聰明，絕對能研究出來，結果咱們引進這樣一個，引進你說不好也不能這么說。

    現在我說幾個工業，航天是最好的，為什么航天最好？現在他不是引進的。第一批的老人美國留學的，第二批是蘇聯留學的，蘇聯也沒告訴你怎么弄，美國也沒，就是他靠他們的知識獨立走出一條路，飛機制造業咱全是引進的，咱現在離了美國人還能造嗎？那個思想技術思路如果框了之后，兩三代也改不過來。我這份沒明白，我教你也是這么教的，你大學畢業還是我這個路子，技術上我跟你講就得走獨立自主，就得中國自己動腦筋琢磨，如果二十年時間咱們現在什么玩意都琢磨出來了，中國人絕對不是笨蛋，當然如果一點也不引進，這話也不能說不好，基本上應該靠自己，這個我明白毛主席的話了，獨立自主自力更生，原來以為自力更生就是刨地呢不是這個意思。就是這些問題得靠自己不能靠別人，現在咱明白了，你說美國給咱哪個貨說，其實沒什么了不起的，好多事如果咱們認真去做了是不會出問題的，我就說這么多。

    張學新：今天來到這兒，在有青年人參加的情況下跟大家聊聊天感到特別高興，因為我很多很多年基本上沒接觸過青年人了，除了在家里有時候有親戚朋友接觸一兩個青年人但是也很難聊天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嗎，越是親近的關系越是缺乏交流，在家庭里面好像沒有什么交流。但是今天我來這兒，可能我聊不了多少內容，也可能使大家會感到失望，為什么聊不了多少內容呢？雖然李書記老早跟我打了招呼說有這么個座談會，讓我準備一下，但是無從做準備沒辦法做準備，為什么？我因為從工作崗位上退下來將近十年了，1997年退下來的，這十年來除了一開始一兩年對企業有些事對社會上有些事有所關心，后來大概七八年以來，企業的事完全拋在腦后了，沒有任何資料積累，腦子里可以說也沒有任何思考，干什么了呢？因為國有企業的發展越來越感到失望，我們這些退休的人去思考問題也是無能為力的，沒什么意義。與其去思考那些問題，還不如自己對什么有興趣就思考點什么問題。充實一下自己的老年生活得了，因此我七八年以來基本上研究一點點哲學，還有自然科學之類的，就這么過日子，因此沒什么準備，既然來到這兒多少腦子里有點印象的東西，跟大家聊天隨便聊一點，我認為聊天還不像他們兩位老前輩，李書記跟我年齡肯定大，我今年65歲。

    李平：我75歲。

    張學新：比我大十歲，他們對于我來說都是老一代，我完全是新中國建立以后培養起來的，1949年建國，我1950年開始上學，1962年大學提前畢業參加工作，在電子系統。電子工業部就是咱們國家專門管電子工業的這個部門當時叫市級部，是1964年正式掛牌，我1962年到這個系統工作的，實際上電子工業的籌備時期，當時我們這些人為什么提前畢業呢？咱們國家對于電子工業方面太缺人，因為解放前可以說沒有什么電子工業，除了有一點與電子工業關系密切一點的，燈泡廠有個這樣的工業之外，其他的工業是沒有的，完全是新建的。在這種狀態之下，我們大學沒畢業就提前參加工作，就到了電子部系統。今天不是聊國有企業的發展狀況嘛，別的方面不敢說，對于電子工業的發展我多少應該是知道一點，因為我參加工作的時候中國的電子工業應該說剛剛起步，我1962年參加工作以后，很快我們從50年代后期開始建立一些工廠，陸陸續續就開始建廠，當時蘇聯援助咱們中國156個大項目，其中包括一些電子工業項目，像咱們北京酒仙橋東郊那兒配套的電子工廠，大部分是蘇聯援建，還有當時的民主德國援建的，當時叫社會主義陣營的國家幫助建起來的，那一套工廠1962年有的開始投產了，有的還沒有開始投產，還在建設過程當中，那套工廠真正建成投產大概到了1965年了，再就是成都也有一套電子工廠和北京規模差不多，也是差不多從50年代末期開始建設到60年代中期建成投產，在全國很多地方南京也好，什么西安那邊也好，都陸陸續續地建起了一些電子企業，當時這些電子企業和我們國家的，按照編號起名字的這幾個工業部門，一級部，二級部，三級部，四級部，后來有五級部，六級部，七級部，八級部，這幾個工業部主要任務是生產軍工產品，當然附帶生產一些禮品，像八級部，八級部主要是要研究和生產坦克，但是他附帶著生產拖拉機什么的，一些大型機械，包括一些機床上面的零件他們也生產。電子工業部更是以軍工產品為主了，當時主要是用通訊機，還有為各行各業配套的一些電子產品，包括我們初期進行原子彈實驗，什么人造衛星實驗，還有電視廣播，電視廣播屬于電視媒體，各行各業的電子產品都由電子部門提供。逐漸地配套地把這些工廠建設起來。

    如果說國有企業發展，我覺得從50年代后期到60年代中期，應該說這段時間發展是非常迅速的，剛才李書記說到1958年就基本上成形，指的可能一些主要的工作部門，但是真正就是說各個行業的工業企業都能建立起來，而且能夠自力更生地配起套來，基本上不需要多國外去買什么東西，可能得到60年代中期，反正電子工業就是60年代中期。包括后來一直多現在為止，就是改革開放以后，我不知道別的部門怎么樣，電子工業可以說除了建了幾個搞電視機的顯象管工廠，電視機廠，這是新建的工廠之外，其他的沒有什么新建的工廠，都是在原有基礎上加以改造，有的是改造了，可能大部分就現在沒了，就消滅了。那段時間反正給我的感覺是工業發展非常快，因為我沒研究過這方面的資料，我沒統計數據，但是憑我的感覺，不管你統計數據是多是少，實際上肯定是發展非常快的，那個統計數據有時候統計的水分很大，那些統計數據不能不信但是也不能完全相信，統計數據并不能說明一切問題。統計數據你像咱們50年代一直到60年代，這個好多工廠他沒什么統計數據出來的，像四三六水庫，那么大的水庫有什么統計數據嗎？沒有。都是干出來的，統計什么東西啊。他不進入統計數據的，工廠建設過程當中，有些東西他也未必進入統計數據的，也有很多勞動，那工人一開始組織起來，當工廠還沒建成的時候，他干什么呀？培訓，一邊培訓一邊干活，當小工啊，他那哪有統計數據啊。因此我說不管統計數據如何，實際上絕對是發展非常快的，為什么？也就是七八年的功夫，大批的工廠已經建起來了嗎，他不是一個兩個不是三個五個不是十個八個，都是一大批一大批的工廠，大批工廠建立起來了，這是60年代開始多70年代又建立了一些三線工廠，你們年輕人也許有的知道有的可能不知道，什么是三線工廠呢？按照當時為戰爭做準備，因為當時世界的戰爭空氣比較濃厚，為戰爭做準備，把我們國家分了一二三，三道防線，第一道防線就是沿海，就是敵人最容易打進來的地方，沿海是第一道防線，然后越深入到最后一道防線就是三線，帶三線之內建的工廠就叫三線工廠，都是在譬如說大西北，西南，那些山溝里很隱蔽的地方建了一批工廠，這批工廠也是很雄厚的一支力量，基本上他和一線二線一些工廠，基本上都是仿建的。

    你比如說北京有一個電子管廠，那是很大的工廠，職工一萬兩千多人，那在三線不建那么大的工廠了，因為三線那個地方受地區限制，再就運輸各個方面都不方便，不建那么大的工廠了，但是比較小一點的，比如幾千人的工廠，類似的工廠建了兩三個，但是差不多一線有什么廠，三線就得搞一個什么廠。就是打起仗來，你把我一線的工廠全部摧毀了，我照樣能支持戰爭，我什么都能生產就是這樣，又建了一批工廠。因此你把一線二線加上三線的工廠加起來，為什么后來什么時候說，建成了獨立的完整的工業體系呢，這個說法是非常有依據的，確實是一個完整的工業體系，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我什么都可以搞，什么都可以生產，不但有工廠而且有研究機構，當時電子工業部分研究所大概有130多個，我是搞電子運空的，我們電子運空研究所像酒仙橋那兒有個10號所，南京有個13所，石家莊還有一個什么所，都有好幾個研究所。研究所也是配套的，各個方面都是很成體系的，你這個時候國有企業的建設應該說發展速度極高，那么國有企業的生產剛才說了一點，當時是計劃經濟和現在不一樣了，沒有競爭，沒有競爭那么現在可能人很難想象靠什么調動積極性沒有競爭，沒有競爭但是有勞動競賽比先進，當時有先進工作者嘛，有先進工廠單位，先進企業，評先進。更重要的就是靠大家的精神，靠精神力量，靠政治思想工作，靠思想覺悟，可能是從戰爭時代就是共產黨這一套政治思想工作體系，就已經搞了很長，反正解放之后，通過本身來說好像也沒感到組織上做多少政治思想工作，也沒覺得怎么樣，但是就覺得反正工作下來勁頭挺大，那勁頭從哪兒來的？就覺得作為一個公民，甚至后來入黨以后作為一個共產黨員，你就應該為我們國家積極出力，很自然的想法，什么多掙點錢什么的，腦子里沒這種印象。他就自然的可能從小學灌輸的，就自然的這樣，根本就沒有發財那種思想，沒有這種思想。當時工資很降低大學畢業就幾十塊錢，還有比我更低的嗎，人家不照樣生活，我沒參加工作之前不更窮嗎。我上小學的時候就靠背著菜窩窩頭，根本上不起學，農村窮得一塌糊涂，哪兒上得起學。從上中學開始有助學金，當時伙食費6塊，當時助學金可能能達到6塊，有時候譬如說給你5塊助學金，還缺一塊，自己再補一塊錢就可以吃飯了，就這么過來的。那么國家給你譬如說5塊錢的助學金，6塊錢的助學金，到大學里可能有十塊錢的助學金，伙食費可能十多塊，12塊13塊，肯定15塊錢以下十幾塊錢，如果學校給你十塊錢的助學金，那自己也基本上可以了，自己那幾塊錢還可以勤工儉學。一般我上學期間每到暑假的時候就打點零工，一天可以掙五毛錢，你干一個暑假是不是掙的錢也夠補償自己的伙食費了，反正就這么過來的，從艱苦的環境當中過來的，覺得參加工作之后雖然幾十塊錢覺得還不錯，很自然的，反正組織上安排什么工作都是很積極地去干的，不但上班時間干下了班之后加班加點，有時候不加班了，但是也有很多時候活比較多，后來我搞過一些技術工作，比如說我在設計院搞設計，有時候設計任務比較多，工業建設工作我們那個設計院就是工廠設計，工業企業設計，工業企業發展得快活就多就得加班，加班很自然的事，沒人說還得給我點加班費沒有，根本沒有那種想法，加班是一種快樂，你不加班回到宿舍你去干什么呢？看點書還能干什么，覺得沒事，很自然的。所以作為工廠的工人，我早期接觸工人不多，但是后來因為我搞工廠設計的時候，也要到工廠去了解情況什么的接觸一些工人，到后期到80年代就開始做工業企業的管理工作，開始接觸工業企業。工廠的工人好象也是這種狀態，沒覺得他們想辦法偷懶，或者想辦法跟你多要點錢了，好像沒這種想法，極個別的可能積極性不太高，大部分的人都積極性很高，因為我老婆就是工廠的工人，我覺得她的積極性比我高，她加班加的比我還多。經常說一個是加班，一個是工廠當時設備少人多，三班倒，機器不閑人閑就是這樣，一天24小時都有人上班，倒三班半夜回家我騎自行車去接她，就這樣，積極性很高啊，就是這么一種狀態。

    后來這些工業企業，我一開始就說，改革開放從經濟建設上來說，我們都有統計數據公布，我們實際上也有感覺生活水平有所提高，經濟發展水平肯定比較快，國際上也承認這一點，但是真正從國有企業的發展來說，反正我的主要感覺沒什么，不但沒發展，我看到反倒是倒退的，當然剛才說有幾個行業發展比較快，鋼鐵、石油、航天，有幾個很明顯的是發展比較快的，但是有很大一部分電子工業電子工業當然過去沒什么電腦，電腦很少，現在電腦多了這個肯定是有發展了，但是過去我們搞軍工企業，搞軍工產品比較多，軍工產品是絕對地落后了，不但落后了，而且給我的感覺落后了很大一塊，當然到了60年代后期，到70年代，那時候還搞文化大革命，雖然搞文化大革命總的形勢顯得比較亂，但是真正搞起生產來積極性照樣很高，沒有人在那兒偷懶，文化大革命搞的過程當中，似乎很多人他更不敢偷懶，一偷懶受一些外界的壓力是不是，他更不敢偷懶，文化大革命當然有一些派級斗爭搞得比較混亂，當然派級斗爭當然起到一些消極作用，可是某種程度上，我不是說那樣搞好，那樣搞肯定不好，某種程度上也起了一種互相監督的作用，如果某一派不好好生產，另一派肯定狠狠供給他，你還能坐得住，肯定坐不住。包括我們電子工業不用說，包括咱們國家有一些著名的工程南京長江大橋，當時建設過程當中南京的兩派都爭奪建設權，爭得很厲害，最后一派大概是保許世友的那一派就打下去了，反正另外一派承包了工程，建設速度非常快，其他工業部門我想可能也是這樣，我們電子工業當時不管國內有一些建設項目，像還有援外項目，當時的朝鮮，阿爾巴尼亞，像我們50年代末期和60年代初期結束蘇聯的援助一樣，我們援助這些比我們更差的國家，那都是派人過去，一批批的派人過去，來加班加點給他們趕啊，一套套的，設計圖紙都是一車子的圖紙，那時候又沒有計算機繪圖，全部都是靠手工畫出來的，日日夜夜地畫。

    我為什么說后來落后呢？后來因為你轉向市場經濟以后你也得搞點賺錢的東西，賺錢少的東西誰去干啊，管你是什么通訊機，那東西要的很少，那個東西生產成本高，我生產那些都是干什么，包括雷達上我搞電子管的，生產微波管、磁控管之類的東西，這些東西都是很大的工廠生產，后來不生產的，生產這個干什么？你一年要不了我幾只管子，我生產什么呢？南京有一個雷達工廠就搞電風扇去了，當時質量很好，因為雷達上的人師傅電機用在電風扇上太小菜了，搞電風扇去了，像成都有一個工廠搞磁控管后來搞什么去了？給農村用的紅娘似的，夏收或者秋收的時候有時候下雨糧食干不了不行啊，搞烘干機，什么東西能賺錢搞什么？當然賺錢本身說明你這個產品市場需要，也應該生產，但是軍工企業呢，軍工產品不要了，就是不要了。很多軍工產品肯定落得很快，你比如舉個例子，不用說很晚就是1991年海灣戰爭期間，伊拉克、巴格達的雷達基本上都是我們提供的，應該說都是比較新的雷達，但是那些雷達真正打起仗來以后，這個馬上都成了瞎子，可以說一點作用沒起，為什么美國的飛機嘩一下子到了巴格達上空你根本就不知道，就把你巴格達給你炸了，雷達都瞎了眼了是不是，當然了美國有一些雷達干擾的設備了，想如果按照我們60年代和70年代的技術水平，那些干擾性能比較強的雷達能夠造得出來，但是到了90年代的初期造的雷達就是瞎子，因為我不是具體管雷達的，有些情況不太了解，但是那時候那個時候屬于機械電子工業部時期，我去到機械電子工業部去辦事，我聽他們幾個人在那兒議論，當時也算我的同事吧，但是不在一個部門的同事，趕快組織一個工作組，住在伊朗去巴格達跟伊拉克去解決雷達問題，雷達全成瞎子了，但是后來工作組派沒派具體我不太知道。不管派沒派肯定是應付當時的戰爭是來不及了，為什么？因為幾天戰爭結束了，派什么派，你派去戰爭結束了起什么作用？就發生這事了。

    包括常規武器，當然因為我不在那個部門工作我不知道，武器部，生產槍炮子彈，雖然我不在那個部門工作不知道，但是有時候斷斷續續接觸一點，重慶有一個炮彈生產工廠，那個工廠我去過，當時到那個工廠去參觀，原來是個很大的工廠，生產能力很強的，后來我又生產嘉陵摩托車嗎，就是那個廠生產。很多就這樣，電子工業看我們東郊電子工廠嗎，剛才我說電子管廠是一個很大的廠，一萬兩千多職工。后來在朱镕基做總理時代不是搞下崗，一下崗下崗了多少人？八千人。八千人這一找你經濟負擔倒小了，但誰給你干活啊，下崗了八千人以后，剩下的人好混一點了，混看他們怎么混了，一塊地皮一塊地皮的割地皮賣地皮，他要說真正下崗了之后我們這個工業企業能夠起飛，確實騰減輕負擔，減少臃腫起到起飛的作用，那也算你一個功勞啊，可是你沒有起飛啊，你起飛什么東西了，就靠賣地皮過日子那叫什么經營企業，有的地皮是賣有的地皮不完全賣是合作，合作就是變相地賣吧，我出這塊地皮頂多少錢，你在這兒投資建一個什么大樓，你投資多少咱們多少分成。電子管廠，還有隔壁一個八機八廠，當時我們國家第一個研究和生產集成電路的工廠，但是那個工廠后來也徹底完了，沒有什么集成電路，現在無錫還有還有一個集成電路的生產工廠，北京哪有了，北京倒是聽說鋼鐵部門石景山那地方有一個集成電路的生產工廠，真正的電子工業部門哪有了？沒了。他們后來我不知道怎么混日子的，我看也是亂七八糟，建這個房子建那個房子，怎么混的。

    再往南一點叫做七三八工廠，過去是搞有限通信設備的，包括民用的交換機之類的，那個工廠過去也是很大的工廠，咱們國家很多有限通信設備都是靠那個工廠生產，那個工廠后來掛一塊牌子叫兆維集團公司，后來我問他們有關的人，我有時候到酒仙橋散散步什么的，我說兆維這個名字怎么來的？他說私人老板的名字，至于怎么成私人老板咱不知道，反正成私人老板了，人家當然不搞電子工業了，搞什么電子工業，他在那兒建了個超市，就是酒仙橋那邊不是有一個比較大的超市，超市當然能賺錢，超市能賺錢可是真正在電子工業來說沒有什么用啊，你電子工業毀了，很多工廠都是的。

    這一說反正說得比較羅嗦，因為沒有準備說起來更羅嗦一點。我說說我們這個企業吧，我是后來從1986年開始我們組建了一個叫中國電子玻璃公司，我在這個玻璃公司任副總經理，我們這個公司在海南還有一個子公司，我在那邊任總經理，我們這個公司是在電子部，以及當時的國家經委、國家紀委以及國家經貿委直接關懷之下建立起來的，建立這個公司又跟美國合資建了一個叫國際華美玻璃公司，就是中國電子玻璃公司和國際華美玻璃工程公司呢？他的目的就是進行我們中國的電子顯象管玻璃的工業的建設，我們這個企業建立以后，對于中國的電子玻璃的建設應該說起了不小的作用，像顯象管，咸陽的中國第一個彩色顯像管工程，那里邊包括生產線與世界裝的黑白線的生產線，還有深圳的生產線，都是在我們參與的情況之下搞起來的。但是我們這個公司多了改制的時候，反正我們大家都不知道的情況之下，一夜之間就沒了，怎么沒的呢？反正我記得1998年2月份，突然當時的董事長召集了一個會，就突然宣布中國電子玻璃公司企業賣了，職工都會下崗，我把這個企業賣了，當時大家感到很突然。我們這個公司，因為我說了我1997年就退下來了，但是我還了解一點情況，就1997年我退下來的期間我們曾經組織過審計，根據當時的審計總資產大概2800萬，凈資產2100萬，那么當時賣這個公司賣了多少錢呢？賣了80萬，賣80萬，這80萬也算一點錢吧，但是到了1998年2月份賣的到了1999年的1月份這80萬也還給人家了，為什么還給人家，接收這個單位的人他把所有人員都搞下崗了，他想利用中國電子玻璃在中國制造的牌子搞別的事情，但是別的事情搞不起來，因此這個公司沒法經營了，沒法經營就要垮了，感到沒法經營下去了，就要退回來，當時我們董事長又同意退回來，退回來吧80萬還給人家，退回來還給他，實際上糟蹋完了，把公司技術人員都解散了，有的跑私營企業去了，有的打雜去了混飯吃了，當時我們是從全國各大有關的企業集中起來的一批技術力量，人數雖然不是很多，我們也就是有70多個人，高級工程師就將近40個，三十好幾個將近四十個，技術水平在我們國家來說都是專家。這些專家全部遣散了，因為我們跟美國合資，我們把美國的有關的技術圖紙投入合資的方式都弄來，弄來我們技術圖紙反正一個房子，做的架子什么的都裝的慢慢的，那些技術圖紙后來因為他們根本不搞技術，不懂技術，技術圖紙有的當廢紙賣了，有的燒了，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又把公司退回來了，退回來80萬還給他了，80萬還給他了還不算，我曾經做過總經理的中國電子玻璃海南分公司又白白地送給私有企業，天津中基實業有限公司就送給這個公司，這是一個私營企業。當送給他的名義，這個公司叫資不抵債，實際上不可能資不抵債，我們有沒有債務呢有點債務，這個我記得比較清楚的，當時我離職的時候也是做了審計的，你不做審計離職你離不開的，你經營情況怎么樣，你是虧了還是贏了，我離職的時候審計，審計的結果是，我們公司當然是比較小的公司了，總資產大概不到1700萬，1600多萬不到1700多萬，凈資產1100萬，包括一些什么內容呢？在海口第一個工業開發區金盤工業開發區有土地一萬平方米，也就是七畝半地，這個底盤上我們圈了個院子，在這個院子里有我們工業廠房和生活樓，總面積大概接近6000個平方米，另外我們海南西海岸叫東方八所那個地方還預付了40萬塊錢征了300畝地，這300畝地都是辦好手續的，土地證都有的，完整的300畝地，有這些內容，還有一些比較簡單的生產設備，我們在那兒搞特種玻璃，簡單的生產設備，生產設備實際上值不了多少錢，但百兒八十萬也總是值的，雖然比較簡單大樓什么的也是值點錢的。當時我們就是六千平方米的房子都是按當時多少錢合算呢？按1200塊錢一平方米合算的，就合算的水平很低，就這樣合算下來我們的凈資產還有1500萬，這個攤子就白白送給天津一個實業企業了，就以思維的資不抵債的名義送給人家。因此這樣一弄，這個企業就完全垮臺，包括合資公司，中國電子玻璃公司沒有了，你這合資公司還有什么存在的意義了，后來也就撤股了，美國人最后拿走了30萬美元，中方這邊還剩五六百萬人民幣。

    我說的情況也就這些，可能和我們這個公司類似的企業很多很多，我剛才一開始就說過，不我這么關心這些事了，道聽途說的東西也不在這兒說了，耽誤你們這么多時間。

〉〉社會主義國有企業發展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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