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2月20日,毛澤東來到中央政治局工作會議上。毛澤東與劉少奇的對話,分歧公開了。這次公開沖突成了毛劉分歧的轉折點。爭論的焦點是社教運動的重點應當指向哪里。
1964年12月15日至1965年1月14日在人民大會堂又召開了第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錢嗣杰作為毛澤東的攝影記者這次會議也是他拍攝新聞照片最多的一次會議。
但是,走出人代會會場來到中央工作會議會場時,錢嗣杰發現了毛澤東情緒的變化。毛澤東與在人代會上判若兩人。兩個會議兩種表情,前者笑容滿面,和善慈祥;后者板著臉孔,隱含不快。
毛澤東與劉少奇兩人一來一回,一句接一句,語勢激烈,就像在吵架一樣……
此前劉少奇在毛澤東提出的階級斗爭問題上做出了更為激進的演繹和實踐。在《后十條修正草案》和《桃園經驗》的指導和影響下,從1964年秋鋪開的農村社會主義教育運動急轉下,“左”的傾向更為明顯和突出。各個試點縣都集中了上萬人的工作隊,完全撇開農村基層干部,在許多地方進行錯誤的“奪權”,使不少農村基層干部受到不應有的打擊……城市社教和工交領域的“五反”運動也嚴重偏“左”。
毛澤東主張重點要敲打一下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他說:“地、富是后臺老板,前臺是四不清干部,四不清干部是當權派。你只搞地、富,貧下中農是通不過的,迫切的是干部。那些地富已經搞過一次分土地,他們臭了,至于當權派,沒有搞過,沒有搞臭。他是當權派,上面又聽他的,他又給定工分,他又是共產黨員。”
劉少奇主張有什么矛盾解決什么矛盾。他說:“有三種人:漏劃的地主、新生的資產階級、爛掉了的干部。有的干部出身好,犯有四不清錯誤,同地富反壞勾結在一起。有的地富反壞操縱;也有漏劃地富當了權的。”
毛澤東說:“不要管什么階級、階層,只管這些當權派,共產黨當權派。發動群眾就是整我們這個黨。中心是整黨。不然無法,不整黨就沒有希望。”
毛澤東說:“無非是左、中、右。利用矛盾爭取多數,反對少數,各個擊破,有打有拉,這套策略,我看現在還用得著,現在這個黨內就是國共合作嘛!也有統一戰線。”“還有少數爛掉了,省委也有爛掉了的,你安徽不是爛掉了!你青海不是爛掉了!貴州不是爛掉了!甘肅不是爛掉了!云南還是‘個別’的,不夠。河南吳芝圃‘左’得很嘛!”毛澤東接著講下去:
“先搞豺狼,后搞狐貍,這就抓到了問題,你不從當權派著手不行。”
毛澤東肯定地說:“根本問題就在這里!”他念了杜甫的四句詩: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劉少奇說:“恐怕不能太絕對了?,F在是黨內外矛盾,敵我矛盾,四清四不清的矛盾,名種矛盾交叉。”
毛澤東批評社教運動中的做法。他說:“擠牙膏,擠那樣干凈?寬大處理嘛!退賠從嚴對,要合情合理,不必講徹底。”毛澤東說:“有的地方只有18戶,沒有虱子,一定要捉虱?”“一不可太寬,不可打擊面過寬,二不可潑冷水,不要下去潑!現在還在反右”。“要把那些幾十塊錢、一百塊錢、一百幾十塊錢的大多數四不清干部先解放。”
從這些話可以看出,毛澤東一則擔心把運動搞到一般群眾中去,二則擔心糾纏一般干部的四不清問題忽視了重點:走資派。在他看來,危險就在這里。
劉少奇這些“四清”和“四不清”的矛盾分析,毛澤東之前就根本不同意,并把它們視為原則分歧、兩條路線的斗爭。毛澤東在“四清”運動中沒有主導權,全國“四清”運動基本是按照劉少奇的路子進行的,他分明已經被架空了。
中央工作會議將于28日開幕,鄧小平對毛澤東說:“這會不重要,您老人家不用參加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毛澤東很介意。鄧的話反而激起了他的逆反情緒,他堅持要參加。到此為止或可作罷,劉少奇又加了一句:“參加可以,但不要發言了。”
毛澤東反問:“我為什么不參加?為什么不能說話?”第二天,他早早拿著《黨章》和《憲法》坐到會場上,以示抗議。一開場就申明:第一我是中國共產黨黨員,第二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大家說有人不讓我參加會,也不讓我講話,對不對?
毛澤東說:“請你們回去也找《黨章》和《憲法》看一下,那是講民主自由的。不要犯法呀,自己通過的,又不遵守。”毛澤東的話震動很大,全場氣氛緊張,據說在場的許多軍隊將領都站出來為毛澤東撐腰。毛澤東接著說:“我們這些人算不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如果算的話,那么有沒有言論自由?準不準許我們和你們講幾句話?”
毛澤東說:“我是黨員,我是公民,你們一個不讓我參加黨的會議,違反黨章,一個不讓我發言,違反憲法。”“據我看,我們這個黨至少有兩派,一個社會主義派,一個資本主義派。”
客人們陸續來到。毛澤東說:“今天是我的生日,過了年就71歲了。我老了,也許不久就要去見馬克思,所以今天請大家來吃飯……”
一絲悲涼和傷感,大家無言以對。
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胡耀邦及錢學森、陳永貴、董加耕、邢燕子也陸續來到。
毛澤東提高了嗓門:“今天李敏回來了。我問,你回來干什么?李敏說:給您祝生日,我說:你沒資格。因為你不下鄉!”
“脫離人民群眾,脫離基層生活。官作大了,驕嬌之氣。拒絕到農村去,城市里生活舒適喲,不出修正主義才見鬼!”毛澤東大聲說著,誰都知道,這不是在說李敏。
李富春和蔡暢夫婦來到了。他們與毛澤東是世家友好,關系與眾不同。
“富春啊,”毛澤東扭過頭來大聲地對李富春說:“你們什么事情都不同我講,啊,什么話都不同我說?,F在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你們是搞獨立王國,尾巴翹得很高。”
大家心里也明白,“搞獨立王國”雖然是面對李富春說的,但決不只是批評李富春。
劉少奇、鄧小平同樣一言不發地大口吸煙。
幸好江青走過來招呼大家入席。席間,毛澤東話說得格外多,很多話是“話中有話”,其他人都默不作聲。參與者只記得毛澤東大聲地贊揚錢學森:“錢學森不要稿費,私事不坐公車,這很好。”
毛澤東批評社教運動中“只靠工作隊,搞神秘主義,打擊面過寬”的問題。他說:“一個縣、一個公社、一個大隊,誰更了解那里的情況?只有群眾。”說到這里,他伸出胳膊用力地一劃:“我是要坐在群眾一邊的。”
這一劃,在黨政軍領導者與群眾之間劃出了一條界限,也在毛澤東自己與各級“當權派”之間劃了一道界限。當然這是想象中的一道界限。但這一劃,確使參加宴會者心里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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