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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戰(zhàn)役的指揮機關不是總前委--淮海戰(zhàn)役總前委辨析

洪小夏 劉俊平 · 2010-05-14 · 來源:史林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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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戰(zhàn)役的指揮機關不是總前委

--淮海戰(zhàn)役總前委辨析

 

洪小夏教授     上海師范大學

 

劉俊平博士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

  

 

 

    總前委,即總前敵委員會,又稱總前線委員會,是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為組織領導重大戰(zhàn)役或某一地區(qū)武裝斗爭而設立的臨時性派出機關,是革命戰(zhàn)爭年代中國共產黨領導武裝斗爭的一種組織形式。淮海戰(zhàn)役總前委是解放戰(zhàn)爭時期中共中央在人民解放軍中設立的第一個總前委,后來延伸為渡江戰(zhàn)役總前委。國內外學術界尤其是軍事史學界對淮海戰(zhàn)役進行過多角度的長期研究和探索,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但關于該役的某些問題,仍然存在研究的空間。例如,對淮海戰(zhàn)役總前委的研究,就未能盡如人意。.過去一般認為淮海戰(zhàn)役是在總前委的領導之下進行和獲勝的。但筆者通過對史料的研究,卻發(fā)現總前委并非淮海戰(zhàn)役的指揮機關。本文希望能秉持實事求是的原則,恰當評價總前委的作用,還淮海戰(zhàn)役指揮機構之歷史本來面貌。

 

一  在淮海戰(zhàn)役的籌劃階段,無成立總前委之預設

 

    淮海戰(zhàn)役作為南線大決戰(zhàn)的條件是隨著敵情的變化逐漸成熟的,故該役的決策經過多次調整。在籌劃階段,該役由華東野戰(zhàn)軍(以下簡稱華野)獨立承擔,中原野戰(zhàn)軍(以下簡稱中野)作戰(zhàn)略配合,故未計劃設立領導華野和中野兩大野戰(zhàn)軍前委的總前委。

 

    在濟南戰(zhàn)役即將結束之時,粟裕于1948年9月24日晨致電中央軍委并報華東局、中原局,提出華野下一步擬舉行淮海戰(zhàn)役等設想。粟裕的建議經過中野指揮員的認真研討,獲得完全贊同。毛澤東經征詢意見并反復考慮后,于次日予以批準。這是華野獨立作戰(zhàn),未考慮成立總前委的問題。10月11日,毛澤東進一步預見到淮海戰(zhàn)役規(guī)模將會很大,指示華野應“用一半以上的兵力,牽制及阻擊及殲敵一部以對付邱、李兩兵團,才能達成殲滅黃兵團三個師的目的”。此電初次提到中野:“孫元良三個師現將東進,望劉陳鄧即速部署攻擊鄭徐線牽制孫兵團”。也就是說,華野將獨立完成殲滅黃百韜兵團,并阻擊黃兵團之西徐州附近邱清泉、李彌兩兵團和黃兵團之東李延年部對黃兵團可能的救援;中野則應從西面拖住位于鄭州附近的孫元良兵團,不讓孫兵團再東援徐州,以減輕華野打援的負擔。中野當時兵分兩路:司令員劉伯承、副政委鄧子恢、參謀長李達率約3個縱隊兵力在豫西,將華中“剿總”白崇禧部張淦第3兵團、黃維第12兵團向西南拖往鄂中大洪山、鄂豫邊桐柏山,使其難以東援徐海地區(qū);副司令員陳毅、政委鄧小平、副政委張際春率4個縱隊在豫中,準備打鄭州,牽制孫元良兵團。均為對華野淮海戰(zhàn)役作遠距離戰(zhàn)略配合。

 

    10月22日凌晨,毛澤東致電中野陳、鄧,指示:“為了保障我華野全軍在淮海戰(zhàn)役中完全勝利,請你們準備著,在攻克鄭州休息數日后,迅即全軍東進,相機攻占開封。或者不打開封,直出徐蚌線。不但牽制孫元良、劉汝明,并且鉗制邱、李兩兵團各一部。”

 

    同日中午毛致電華野,分析:“目前極好的形勢是白部黃張兩兵團被我二、六、十縱吸引到桐柏山區(qū),在相當長時間內不可能回頭進到黃泛區(qū),威脅東北面我軍之行動”;中野陳鄧在攻鄭后,以一部或全部向東行動,“以主力于邱李兩兵團大量東援之際,舉行徐、蚌作戰(zhàn),相機攻取宿縣、蚌縣,堅決徹底干凈全部地破毀津浦路,使敵交通斷絕,陷劉峙全軍于孤立地位。……此時正是我華野打得激烈的時候,勢必吸引邱、李很大一部分力量回援,對于保證淮海戰(zhàn)役取得大勝將有極大作用。”這是毛澤東初次提出中野徐蚌作戰(zhàn)的設想,目的是割阻孫元良、劉汝明,吸引邱清泉、李彌分兵一部南援,以配合華野的殲黃(伯韜)作戰(zhàn)。即視華野的淮海戰(zhàn)役和中野的徐蚌作戰(zhàn)為兩個在戰(zhàn)略上相互配合、在戰(zhàn)役上分別展開的平行戰(zhàn)役,尚非后來的南線大決戰(zhàn),故此時也未考慮設立總前委的問題。

 

    后來鄭徐線上戰(zhàn)局的發(fā)展比預想的順利。孫元良兵團于10月6日離鄭東移。10月22日,中野主力占領鄭州。24日,開封守敵也棄城東撤,中野地方武裝不戰(zhàn)而下開封。隨著國民黨軍向徐州收縮,中野4個縱隊尾追逐漸靠攏徐淮戰(zhàn)場。中野對華野從原先疏松的戰(zhàn)略配合,逐步發(fā)展成緊密的戰(zhàn)略配合,并向戰(zhàn)役協同轉化。10月27日,毛澤東致電華野饒粟譚,告以“陳鄧率十一個旅,戌(11月)支(4日)進至渦陽、永城、毫州三縣中間地區(qū),爭取打孫元良,并威脅徐、蚌,對于你們作戰(zhàn)當然會起很大的配合作用,可能吸引邱清泉一個軍及孫元良全部去對付他們。但你們的計劃應放在華野自己直接有效地鉗制邱清泉上面,才是可靠的。因為敵處內線,調動靈便,而陳鄧對劉峙不能起致命的作用。”可見此時毛澤東雖然命令中野在徐蚌地區(qū)作戰(zhàn),切斷徐蚌線,但尚未形成南線大決戰(zhàn)的意識。中野徐蚌作戰(zhàn)也非對徐州守敵“關門打狗”,而是對華野淮海戰(zhàn)役的近距離戰(zhàn)役配合,希望能對邱、孫有所牽制。故此時仍未提出設立總前委的問題。

 

    綜上所述,關于成立總前委的問題,在淮海戰(zhàn)役的籌劃階段,從未提上過議事日程。如果總前委真是淮海戰(zhàn)役的指揮機關,這樣的安排就顯得不太符合毛澤東指揮作戰(zhàn)眼光遠大、未雨綢繆的常規(guī)。

 

二  11月初的“陳鄧統一指揮”并未實施

 

    饒漱石、粟裕、譚震林于10月28日晚向中央軍委匯報了幾經修改的華野淮海戰(zhàn)役第一階段圍殲黃百韜兵團的詳細作戰(zhàn)計劃。30日凌晨,毛澤東回電,除提醒運河東、西的部隊應同時發(fā)起進攻,以加強作戰(zhàn)意圖的隱蔽性之外,贊揚華野“計劃與部署甚好,請即照此施行”。此電還要求中野“陳鄧方面亦請于虞(7)日或齊(8)日同時動作”,以策應華野。

 

    31日晨,粟裕致電中央軍委并轉報中野陳鄧、華東局、中原局說:“淮海戰(zhàn)役,當遵令于齊(8日)晚同時發(fā)起戰(zhàn)斗”;詢問:“但不知道陳軍長鄧政委所部能否于齊晚發(fā)起戰(zhàn)斗,請陳鄧示復”;最后提出建議:“此次戰(zhàn)役規(guī)模很大,請陳軍長、鄧政委統一指揮。”

 

    當天夜里,中野陳鄧復電中央軍委、華野并告中野劉鄧李,表示:預定11月6日集結徐州西南永城地區(qū),“齊夜與華野同時開始進人戰(zhàn)斗”;關于配合華野作戰(zhàn)的方式,提出了三種預案;并擬另派地方部隊攻擊津浦鐵路徐蚌段。雖然陳鄧未明說是否收到了粟裕當日晨的電報,但從此電內容看,應是已經收到了。耐人尋味的是,此電對于粟裕請陳鄧統一指揮淮海戰(zhàn)役的建議,卻未置一詞。

 

    11月1日黃昏,毛澤東復電陳鄧、粟裕并告華東局、中原局,同意“整個戰(zhàn)役統一受陳鄧指揮”;并授權“由陳鄧臨機決定”中野主力配合華野的具體作戰(zhàn)方案。

 

    陳、鄧不能不再表態(tài)。11月2日中午,陳鄧致電軍委并告華野粟譚和中野劉鄧李,除報告根據敵情變化設想配合華野作戰(zhàn)的三個新方案外,關于“統一指揮”問題,表態(tài)說:“本作戰(zhàn)我們當負責指揮,惟因通訊工具太弱,故請軍委對粟譚方面多直接指揮。”

 

    這就是說:陳、鄧抽象地接受了指揮權,具體又要求中央軍委“直接指揮”華野,實際推卸了“統一指揮”淮海戰(zhàn)役的責任。觀察在此之后中央軍委的電報,對華野的指示仍舊如前,既直接又具體,并未通過陳鄧來“統一指揮”華野。客觀上看,陳鄧當時也不具備“統一指揮”兩大野戰(zhàn)軍的條件,他們連電臺都沒有一部,只能通過4縱陳賡的電臺來對外溝通。而且,沒有中野司令員劉伯承和華野代司令員粟裕的參與,也不可能有對兩大野戰(zhàn)軍真正的軍事上的統一指揮。總之,“陳鄧統一指揮”僅是一個沒有貫徹的過渡性構想。

 

三  總前委成立滯后,其成員構成也不利于戰(zhàn)役指揮

 

    淮海戰(zhàn)役比原計劃提前兩天于11月6日打響。7日上午,根據當時淮海戰(zhàn)場的態(tài)勢,又受到東北遼沈戰(zhàn)役勝利結束的鼓舞,粟裕和華野參謀長陳士集、副參謀長張震聯名提出切斷徐州守敵退路,將徐州集團之敵逐次殲滅的重要建議。8日上午,粟裕和張震再次聯名向中央軍委正式提出“在江北大量殲敵”的建議。9日晚,中央軍委復電粟張:“應極力爭取在徐州附近殲滅敵人主力,勿使南竄。”這標志著淮海戰(zhàn)役發(fā)展成南線大決戰(zhàn)。

 

    中央軍委于11月9日至11日,連電陳、鄧,催促他們采取切實措施攻占宿縣,切斷徐蚌線。此時孫元良兵團從宿縣北上,向徐州收縮;從商丘撤退蚌埠的劉汝明兵團未遵劉峙命令加強宿縣防務,宿縣守備兵力單薄。中野司令員劉伯承率中野前指于11月5日離開豫西,10日抵達拓城、永城之間,與陳、鄧會合,立即商議部署徐蚌線作戰(zhàn)。中野一部12日晚出動,13日包圍宿縣,15日深夜攻克,為殲滅徐州集團主力創(chuàng)造了條件。

 

    至11月中旬,淮海戰(zhàn)役打響已經10天了,總前委還未誕生。如果說總前委是淮海戰(zhàn)役的指揮機關,其成立是否過于滯后?11月16日,毛澤東致電中野、華野及華東局、中原局、豫皖蘇分局、華北局等,指示成立淮海戰(zhàn)役總前委,主要任務是解決該役的后勤統籌問題:

 

    中原、華東兩軍必須準備在現地區(qū)作戰(zhàn)三個月至五個月(包括休整時間在內),吃飯的人數連同俘虜在內,將近八十萬人左右,必須由你們會同華東局、蘇北工委、中原局、像皖蘇分局、冀香像區(qū)黨委統籌解決。此戰(zhàn)勝利,不但長江以北局面大定,即全國局面亦可基本解決。望從這個現點出發(fā),統籌一切。統籌的領導,由劉、陳、鄧、柔、譚五同志組成一個總前委。可能時,開五人會議討論重要問題,經常由劉、陳、鄧三人為常委,臨機處里一切,小平同志為總前委書記。

    總前委五位委員中,三位常委,劉伯承為中野兼中原軍區(qū)司令員,陳毅任中野兼中原軍區(qū)第一副司令員、中原局第二書記,同時仍兼華野司令員兼政委,鄧小平為中野兼中原軍區(qū)政委、中原局第一書記;兩位非常委,粟裕為華野代司令員兼代政委并代理前委書記,譚震林為華野副政委兼山東兵團政委。總前委常委三人全在中野,其成員結構似不合理。因為淮海戰(zhàn)役是華野、中野兩大野戰(zhàn)軍合作,而且兩大野戰(zhàn)軍的地位和作用并非“平分秋色”,就像平津戰(zhàn)役不能說華北野戰(zhàn)軍和東北野戰(zhàn)軍地位平等一樣。

 

    (1)從指揮兵力看。中野下轄7個縱隊,總兵力共13. 6萬余人,連同軍區(qū)部隊3個旅,合計15萬余人。華野下轄16個縱隊,總兵力共36. 9萬余人,連同軍區(qū)部隊4個旅,總兵力共約42萬人。華野總兵力是中野的兩倍多,武器裝備也遠優(yōu)于中野。

 

    (2)從承擔任務看。在淮海戰(zhàn)役三個階段中,第一階段的重點是消滅黃百韜兵團,由華野獨立承擔,并阻援邱清泉、李彌兩兵團,中野4個縱隊參加堵截李延年、劉汝明兵團,牽制黃維、孫元良兵團。顯然華野是第一階段的主角,中野尚未全軍參戰(zhàn)。第二階段消滅黃維兵團是中心,以中野為主,但華野北“挾”杜幸明集團3個兵團,并基本消滅了孫元良兵團,南“看”李延年、劉汝明兩個兵團,還先后派出近6個縱隊增援中野,最終與中野7個縱隊一起“吃”掉了黃維兵團。該階段華野實際殲敵數多于中野。。第三階段消滅杜幸明集團,華野單獨作戰(zhàn),中野全軍休整(戰(zhàn)略預備隊)。總之,華野是自始至終,全軍、全程參與淮海戰(zhàn)役;中野則是一部“遲到”,全軍“早退”,參戰(zhàn)兵力由局部到全體,逐步增加。

 

    (3)從戰(zhàn)果看。淮海戰(zhàn)役,華野第一階段至少殲敵14. 08萬余人,第二階段至少殲敵10. 8萬余人,第三階段殲敵17. 6萬余人,合計華野至少殲敵42. 5萬余人,占殲敵總數55萬的80%以上。中野第一階段殲敵約2萬人,第二階段殲敵約7. 9萬人(其中殲黃維兵團約7. 8萬人,。南線殲李延年兵團約0. 1萬人黔,第三階段休整,合計中野殲敵約10萬人,占殲敵總數約18%。從殲敵數看,華野是中野的4倍多;從自身損耗看,兵員傷亡數和彈藥消耗數,華野都是中野的3倍以上。

 

    (4)從戰(zhàn)役關系看。成立總前委的時候,華野正在緊張地圍殲黃百韜兵團,誘殲邱清泉、李彌兵團一部,無疑是淮海戰(zhàn)場上最重要、最關鍵、最主要的作戰(zhàn)方向;而中野此時處于牽制、保障、配合華野作戰(zhàn)的地位。按照解放軍作戰(zhàn)的慣例,“在一次戰(zhàn)役中,幾支部隊聯合作戰(zhàn),一般是主要方向上的指揮員指揮次要方向上的指揮員,先打響的部隊指揮員指揮后打響的部隊指揮員,兵員多的指揮員指揮兵員少的指揮員”。 11月中旬淮海戰(zhàn)役的主要方向、先打響的、兵員多的,無疑都是華野。如果總前委真是淮海戰(zhàn)役的指揮機關,常委全在中野的安排就顯得不太符合常規(guī),也不利于戰(zhàn)役的指揮。這不能不使人產生疑問:總前委真是淮海戰(zhàn)役的指揮機關嗎?

 

四  總前委并未指揮淮海戰(zhàn)役的軍事工作

 

    毛澤東斌予淮海戰(zhàn)役總前委“統籌一切”、“臨機處置一切”的大權。但總前委究竟統籌、處置了些什么事情?又是如何統籌、處置的?考察起來卻令人感到困惑。因為:

 

    1.總前委僅開過一次全體會議.而討論的內容卻非淮海戰(zhàn)役

 

    毛澤東除了明確要求總前委統籌解決后勤問題之外,對其他任務用詞模糊:“可能時,開五人會議討論重要問題”。但哪些問題屬于“重要問題”?在總前委成立的11月16日,淮海戰(zhàn)役第二階段的打擊對象尚未最后確定,需要總前委討論的重要問題應該很多、很緊迫。但奇怪的是,總前委成立之后,一次也未召開五人會議研究淮海戰(zhàn)役的有關問題。所有問題,仍由中央軍委和華野、中野分別商量,和總前委未成立之前完全一樣。

 

    直到淮海戰(zhàn)役第二階段快結束的12月12日,毛澤東才對總前委作出第一次明確的工作部署:

 

    (一)黃維兵團殲滅后,請伯承同志來中央商談戰(zhàn)略方針。佑計黃維數日內可全殲,邱李則尚須較多時間才能全殲。黃維殲滅后,請劉、陳、鄧、粱、譚五同志開一次總前委會議,商好在年李殲滅后的休整計劃,下一步作戰(zhàn)計劃及將來渡江作戰(zhàn)計劃,以總前委意見帶來中央。……

    (二)我們對今后作戰(zhàn)方針大致意見如下:甲、在全殲黃、邱、李諸敵后,華野中野兩軍休整兩個月(……),并大致準備好渡江作戰(zhàn)所常諸件(……)及初步完成政治動員。乙、在江淮間現有諸敵未退至江南的條件下,兩軍協力以一個月至兩個月時間舉行江淮戰(zhàn)役,……丙、然后再以相當時間,最后地完成渡江的諸項準備工作,即舉行渡江戰(zhàn)役。其時間大約在明年五月或六月。丁、華野中野兩軍協力經營東南,包括皖南、蘇南、浙江福建兩全省、江西一部,并奪取蕪湖、杭州、鎮(zhèn)江、蘇州、南京、上海、福州諸城而拉制之。

    這是總前委成立將近一個月時間內毛澤東第一封明確致總前委的電報。此時淮海戰(zhàn)役第二階段正在緊張進行,第三階段尚未開始。但此電內容與正在進行中的淮海戰(zhàn)役并無直接關系,而是高瞼遠矚地考慮淮海戰(zhàn)役結束后下一步的作戰(zhàn)部署。顯然毛澤東并不認為有關淮海戰(zhàn)役第三階段的部署,需要由總前委來研究、統籌、處置、指揮。

 

    總前委于黃維兵團全殲后的12月17日晚至18日召開了整個淮海戰(zhàn)役期間唯一的一次全體會議。但會議內容正如軍委電報所示,是討論淮海戰(zhàn)役結束后至將來渡江戰(zhàn)役等一系列作戰(zhàn)的有關問題,以及戰(zhàn)后部隊整編問題,并決定由粟裕和張震負責起草渡江戰(zhàn)役作戰(zhàn)計劃。這與其說是淮海戰(zhàn)役總前委唯一的一次全體會議,不如說是渡江戰(zhàn)役總前委第一次預備會議。而且,這唯一的一次總前委會議,是中野劉、陳、鄧三常委到相距百里的江蘇蕭縣蔡凹村粟裕的華野指揮部開會,而不是非常委的粟、譚到三常委的中野指揮部去開會。這又是一個有違常規(guī)的做法。

 

    2.從電報中也找不到總前委工作的痕跡

 

    總前委不開會,可以采取發(fā)電報的方式來行使其軍事指揮權。但從已經公布的電報來看,極難找到總前委指揮淮海戰(zhàn)役的痕跡。考察該役200余封往來電報,初步分類統計如下:

 

    第一,中央軍委下發(fā)的電報。收人(毛澤東軍事文集》的有74封,其中給中野的25封(沒有一封是給鄧小平個人的),給華野的29封(其中有4封是給粟裕個人的),同時給兩大野戰(zhàn)軍的20封,無一封以“總前委”為收報人。給總前委五人劉陳鄧粟譚的電報,在11月16日總前委成立以后,僅有兩封。一封是總前委成立不久的11月18日,內容是分別指示中野、華野的作戰(zhàn)部署,實際是給兩大野戰(zhàn)軍而不是給總前委的。從19日下午開始,毛澤東就注意給華野的電報,收報人由“粟譚”改為“粟陳張”了,明白無誤地點明收報人的身份是華野指揮員而非總前委委員。另一封確實發(fā)給總前委五人的即前述12月12日指示總前委開會研究渡江戰(zhàn)役問題的電報。從時段分布來看,中央軍委給華野的電報,在總前委成立之前是15封,在總前委成立之后是14封,數量上沒有明顯差別,內容上后一階段的指示仍舊十分具體細致。同時給中野的電報分別是14封和11封,總前委成立之后反而少于總前委成立之前。可見中央軍委并未通過總前委來統一指揮淮海戰(zhàn)役。

 

    第二,華野、中野等呈報中央軍委的電報。沒有一封以“總前委”的名義落款,也無一封以劉陳鄧粟譚總前委五人聯合署名。以劉陳鄧三人名義致軍委的電報,從內容看,主要談中野問題,應是以中野指揮員而非總前委常委身份發(fā)出的電報。鄧小平個人致中央軍委的電報,僅有兩封:一封是第二階段結束后,報告中野各部隊休整地點,顯然不是以總前委書記的身份而是以中野政委的身份;另一封討論淮海戰(zhàn)役后中野進行江淮作戰(zhàn)的問題,內容與淮海戰(zhàn)役無關。。粟裕個人給中央軍委的電報則有5封,大多事關淮海戰(zhàn)役全局問題。

 

    第三,中野和華野兩大野戰(zhàn)軍相互之間的電報。在11月16日總前委成立后,中野致華野的電報,收報人均寫為粟陳張,而非粟譚,即非總前委常委給總前委委員的電報,而是中野給華野的電報。

 

    第四,分段綜合統計。從9月24日粟裕提出舉行淮海戰(zhàn)役的建議到11月15日總前委成立之前的50天里,中央軍委和華野之間的往來電報,共計64封;與中野之間的往來電報,共計56封。在總前委成立之后至淮海戰(zhàn)役結束的50余天里,中央軍委和華野之間的往來電報,共計69封;與中野之間的往來電報,共計39封。中央軍委和兩大野戰(zhàn)軍之間的往來電報,總比例是133:95,即軍委和華野之間的電報遠遠多于軍委和中野之間的電報。而且這一比例在總前委成立之后是69:39, 遠遠高于總前委成立之前的64;56。也顯示中央軍委不是通過總前委常委即中野指揮員來指揮華野,而是自己直接指揮華野。

 

    第五,中央軍委每一封給中野的電報,均同時轉發(fā)華野。同樣,給華野的電報也都轉發(fā)中野。顯然是軍委讓兩個野戰(zhàn)軍相互知照中央的指示(同樣,兩大野戰(zhàn)軍各自給中央軍委的電報,也均轉發(fā)給另一個野戰(zhàn)軍以便相互知照)。如果中央軍委真的把淮海戰(zhàn)役指揮權賦予總前委常委,如此繁瑣和大量的越級直接指揮,是否可能貽誤戰(zhàn)機或有違其授權呢?

 

    總而言之,從檔案文獻來看,找不到總前委指揮淮海戰(zhàn)役的痕跡,更找不到總前委書記“主持決定”淮海戰(zhàn)役“部署決策”的任何蹤跡。

 

五  總前委也未統籌淮海戰(zhàn)役的后勤工作

 

    那么,毛澤東明確賦予總前委的統籌后勤任務,是否由總前委具體完成的呢?事情似乎也并非如此。

 

    華東早有自己的后勤機構:華東軍區(qū)后勤部,司令員周駿鳴。淮海戰(zhàn)役籌劃期間,又于10月5日在山東曲阜華野前委擴大會議上成立了華東野戰(zhàn)軍后勤部,劉瑞龍任部長,俞繩云任副部長。華東局隨后成立了支前委員會,。以傅秋濤為主任,負責籌劃、征集和調運物資,組織民工和車輛、船只運送到前方兵站。除此之外,華東局各分局還成立了魯中南支前委員會(主任高克亭)、渤海支前委員會(主任王卓如),華中工委成立了華中支前司令部(司令員賀希明、政委曹荻秋)等。從10月至11月,華東局多次開會,研究部署淮海戰(zhàn)役的支前工作,作出許多重要決定,下發(fā)一系列文件。顯然,華野后勤部、華東軍區(qū)后勤部和華東局支前委員會以及各分局支前委員會(司令部),就是淮海戰(zhàn)役期間華野的后勤統籌和供應機關。

 

    中原也有自己的后勤機關。首先是中原局第三書記、中原軍區(qū)、中原野戰(zhàn)軍副政委鄧子恢,在中原軍區(qū)兼中野參謀長李達的協助下,專門分管淮海戰(zhàn)役中原局的支前工作和中野的后勤工作。中原局還專門成立了位于前方的豫皖蘇后勤司令部(司令畢占云、政委楊一辰),以及位于后方的豫西軍區(qū)支前司令部(司令員文建武、政委李一清)。鄭州解放后,中野又在鄭州先后成立交通司令部(司令員兼政委文建武)和軍事運輸司令部,用火車等現代化工具運送軍需物資,中原軍區(qū)兼中野參謀長李達曾親自兼任過一段時間的交通司令部司令員。此外,中野原有供給部,部長劉岱峰,后又在鄭州設立中原軍區(qū)辦事處,劉岱峰兼主任,負責中原野戰(zhàn)軍的后勤供應工作。可見,中原局、中野供給部、豫皖蘇后勤司令部等,是淮海戰(zhàn)役期間中野的后勤供應機構。

 

    除了兩大野戰(zhàn)軍各自的后勤部門之外,中央軍委也直接領導淮海戰(zhàn)役的后勤工作。早在1948年8月下旬至9月,中央中央在西柏坡召開政治局會議及預備會議期間,中央軍委就十分關心華東的后勤工作。8月28日,分管后勤的中央軍委副主席周恩來親筆起草給華東局、華北局的指示,明確規(guī)定華東、華北在戰(zhàn)役中所應擔負的后勤供應任務,并責成華東軍區(qū)組織一個“堅強健全的后勤司令部,分遣其所屬機構和兵站隨軍工作”。9月中旬以后,周恩來直接領導各戰(zhàn)區(qū)的后勤工作。9月19日,周恩來起草中央軍委致各軍區(qū)領導人電,作出“統一全軍后勤補給系統及其分工”的決定,主要內容有:(1)由華北軍區(qū)后勤部統一負責對華東野戰(zhàn)軍、中原野戰(zhàn)軍和西北野戰(zhàn)軍進行補給的撥送工作;(2)成立中央軍委后勤部,由原華北軍區(qū)外線后勤司令員楊立三任部長;(3)成立華東野戰(zhàn)軍后勤部,以原豫皖蘇分局財經辦事處主任劉瑞龍任華野后勤部長,調原華北軍區(qū)邯鄲外線后勤司令部辦事處的余鰻云(俞鰻云)為華野后勤部副部長。9月,楊立三抵達山東,奉命研究、檢查、指導華東的后勤工作(例如監(jiān)察濟南戰(zhàn)役彈藥使用情況鄒。10月底,劉瑞龍抵達曲阜,出任華野后勤部部長,和俞繩云一起,負責淮海前線的后勤工作。以后,楊立三常駐山東,與華野后勤部長劉瑞龍、中野供給部長劉岱峰合作,統籌協調,保障淮海戰(zhàn)役的后勤供應。11月中旬總前委成立后,楊立三仍駐山東,繼續(xù)代表中央軍委后勤部,統籌、協調、督促淮海戰(zhàn)役的后勤工作,中央軍委領導也仍關注并直接領導淮海戰(zhàn)役的后勤工作。中野后勤工作領導人之一、中野參謀長李達回憶說:“周恩來副主席對此也十分重視,委派楊立三參加統籌淮海戰(zhàn)役的后勤支前工作。我們請示中央的電報,周副主席親自過問,件件有具體批示。”

 

    12月12日,中野負責后勤的鄧子恢、李達致電中野前指劉陳鄧和華野粟陳張,建議組織中原、華東統一支前機構。15日,粟裕(根據劉瑞龍的建議)回電鄧李并報劉陳鄧、華東局、中央軍委,“建議迅速召開一次包括華東、中原、冀魯豫、華中四方面代表之聯合支前會議”,以商討統一后勤問題。20日,中央軍委致電總前委劉陳鄧粟譚并華東局、中原局、冀魯豫區(qū)黨委、華中工委,指示總前委主持召開一次聯合支前會議:

 

    如劉陳尚未動身,請小平同志考慮召開一次總前委會議,討論今后三個月的根食供應、彈藥補給、交通運愉及其他有關后勤支前的工作。其中,關于前線者,即由你們直接令行,關于與后方有關者,請以你們決定通知華東局、中原局、華北局并告我們。如你們認為有開聯合支前會議必要,即由你們直接召開包括華東、華中、中原、冀普豫四方面支前代表的會議,解決具體問題,并由總前委中一人主持。

 

    此時劉、陳已經離開,總前委未召開后勤會議,決定召開一次華東、華中、中原、華北冀魯豫四方參加的聯合支前會議。但總前委無人與會主持,而是全權委托華野后勤部長劉瑞龍代為籌備、召集。12月26日至29日,淮海戰(zhàn)役聯合支前會議在徐州召開。與會者有:華野代表、華野后勤部長劉瑞龍;華東軍區(qū)代表、華東軍區(qū)后勤部長周駿鳴;華東局代表、華東支前委員會主任傅秋濤和“華支”政治部長張雨帆、糧食部長張勁夫、人力部長魏思文、財政部長程照軒、民站部長梁竹航;華中工委代表、華中支前司令部司令員賀希明、政委曹荻秋、副政委李干臣;中原局代表、豫皖蘇后勤司令部政委楊一辰;華北冀魯豫分局代表、冀魯豫戰(zhàn)勤總指揮部政委韓一哲(閉會前趕到)、該部糧食部長王維(開始代表韓一哲與會);中野代表苗科長(代表中野供給部長劉岱峰)。華野后勤部長劉瑞龍和華東局支前委員會主任傅秋濤輪流主持會議。該會主要協商、討論了各區(qū)應出糧食數量及其運輸供應問題。和民工問題。等,達成一致意見。并建議“(一)如此巨大之糧食及民力供應,擬由華支負責統一調度,以免浪費。(二)華東隨軍糧站干部此次在新區(qū)幫助部隊籌糧作用很大,工作也較熟練……最好留部隊繼續(xù)服務”。關于淮海戰(zhàn)役結束后繼續(xù)進軍江淮和渡江作戰(zhàn)的后勤間題,“擬今后交換意見,向中央及各中央局暨總前委提出建議,以備采擇。”1949年1月3日,會議主持人劉瑞龍返回華野司令部,將徐州聯合支前會議的情況首先向華野前委作了匯報;當晚,又向總前委書記鄧小平做了書面匯報。。鄧小平收到此報告一周后,回復了一封短信:“瑞龍同志:送來聯合支前會議各件,均已閱悉。我完全同意該會所作各項決定,請即依照執(zhí)行。”鄧還附筆說明:劉瑞龍來件已交豫皖蘇后勤司令部政委楊一辰、司令員畢占云一閱。鄧回信的這一天1月10日,正是淮海戰(zhàn)役正式結束的日子。

 

    由上可見:第一,在總前委成立之前,中央軍委通過軍委后勤部長楊立三統籌領導淮海戰(zhàn)役的后勤支前工作;總前委成立之后,楊立三統籌指導的地位不變,中央軍委也一如既往地直接領導淮海戰(zhàn)役的后勤支前工作,并未通過總前委來統籌領導。第二,至12月下旬徐州聯合支前會議之前,華野、華東局和中野、中原局的后勤及支前機關,一直分別負責華野和中野各自的后勤供應和支前工作。其中中野后勤領導人是副政委鄧子恢和參謀長李達,具體工作主要由在戰(zhàn)地的豫皖蘇分局后勤司令部承擔,而中野前指劉陳鄧三人不分管中野的后勤工作。第三,總前委成立后,委員五人或常委三人中,并無一人分工專管或兼管整個戰(zhàn)役的后勤統籌工作。第四,總前委無人參加徐州聯合支前會議,而是委托華野后勤部長劉瑞龍代為主持會議。徐州四方聯合支前會議的與會人員,以華東為主,華中次之,中野僅派一名科長作代表,中原局也只派了豫皖蘇分局后勤政委一人與會。會議決定,由華野后勤部和華東局支前委員會負責具體統籌整個淮海戰(zhàn)役的后勤供應和支前工作,會后總前委對此決定表示同意。顯而易見,總前委對淮海戰(zhàn)役的后勤供應工作,并未承擔統籌領導之職責。

 

六  結論:淮海戰(zhàn)役的指揮機關不是總前委

 

    綜上所述,在淮海戰(zhàn)役的籌劃階段,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沒有成立總前委的預設。11月初的“陳鄧統一指揮”并未實施。現有論著一般將總前委常委、中野指揮員劉陳鄧與總前委劃等號,但劉陳鄧是否代表總前委?應作具體分析。首先,淮海戰(zhàn)役第一階段應非總前委指揮。因為戰(zhàn)役籌劃,主要在中央軍委和華野之間進行,第一階段時過大半,總前委尚未成立。第一階段消滅黃百韜兵團的作戰(zhàn)目標一直沒有改變,所以總前委成立后第一階段僅剩的6天也不需要它來指揮。其次,淮海戰(zhàn)役第三階段,劉、陳兩人離開淮海戰(zhàn)場,前往中央商討渡江戰(zhàn)役等事宜,鄧(和副政委張際春)領導中野休整,故淮海戰(zhàn)役第三階段也無法由總前委常委劉陳鄧三人來指揮。最后,唯一可能由總前委常委發(fā)揮指揮作用的主要是淮海戰(zhàn)役第二階段。正是在這個階段中,中央軍委發(fā)出了僅有的兩封直接對總前委布置工作的電報:一是請總前委召開唯一的一次全體會議,但商討的不是淮海戰(zhàn)役的有關部署,而是淮海之后乃至渡江戰(zhàn)役等問題。另一是指示總前委或開會研究或派一人主持召開一次聯合支前會議,商討淮海戰(zhàn)役的后勤統籌問題。結果總前委既未開會也未派委員主持會議,而是委托華野后勤部長代為主持,并接受會議做出的由華東后勤支前機關統籌淮海戰(zhàn)役后勤支前工作的決定。至于其它以劉陳鄧名義發(fā)出和接收的電報,從內容看應是代表中野指揮員而非總前委常委身份。總之實際情況是:總前委既未統一指揮淮海戰(zhàn)役的軍事工作,也未統籌領導淮海戰(zhàn)役的后勤工作。顯然淮海戰(zhàn)役的指揮者并不是總前委。

 

    那么,究竟是誰指揮了淮海戰(zhàn)役呢?筆者認為:淮海戰(zhàn)役是在中央軍委的直接領導下,由華野和中野分別指揮的。即淮海戰(zhàn)役的戰(zhàn)略指揮和戰(zhàn)役決策權在中央軍委,戰(zhàn)役和戰(zhàn)斗指揮權在各野戰(zhàn)軍,即華野和中野的指揮員分別行使了對各自部隊(包括交叉配屬的部隊)的指揮權。和一般戰(zhàn)役不同的是,淮海戰(zhàn)役由于開始條件不成熟,變化很多,因此中央軍委在行使戰(zhàn)略指揮和戰(zhàn)役決策權時,較多地聽取和吸收了前線將領的合理意見,即由統帥部和戰(zhàn)區(qū)指揮員協商、共同行使戰(zhàn)役決策權。而總前委有其名無其實,實際是中野的代名詞,最多只能算是11月16日成立后在淮海戰(zhàn)役大半時間內名義上的指揮者。

 

    不過,粟裕建議由“陳鄧統一指揮”和毛澤東決定成立總前委的目的,是實現華野和中野兩大野戰(zhàn)軍的戰(zhàn)役協同,而這個目的是完全實現了。這也許是淮海戰(zhàn)役總前委的最大功績。(選自史林雜志,2009年第三期,101頁-1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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