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能在近現代史上喪失發言權
樂毅
瑞典仿古船“哥德堡”號到達了廣州,這將是近期廣州的一件盛事,也可看作近期中國對外交往的一件盛事。
讓我們來看看媒體上是怎么說的。為了歡慶“哥德堡號懷著260年前的夢想,駛向海洋,駛向東方”,瑞典國王卡爾十六世古斯塔夫堅持把廣州作為了訪華的第一站,“足見誠意”。而廣州方面,也熱情如火,“未來一個月,為迎接哥德堡號將進行為期四周的‘全城狂歡’嘉年華”,活動亮點多多。“特別值得注意的是,與許多國家的東印度公司不同,哥德堡號從來沒有在中國參與過鴉片貿易!”(南方報業網7月17日)
筆者在此要特別強調的是,國內許多媒體在對此事的報道中,都使用了這個“特別強調”,而這個“特別強調”的資料來源都是:負責該船項目的瑞典東印度公司責任有限公司(簡稱SOIC)。
但是,這個“特別強調”與史實相符么?歷史是:成立于1731年的瑞典東印度公司,正是西方眾多東印度公司向中國走私鴉片的始作俑者!1767年,瑞典東印度公司的一個實權派大班雅各布•哈爾,從印度泰米爾納德邦的金奈港,向瑞典東印度公司的兩個廣州大班格歷爾和格魯伯,發送了150多箱鴉片。格魯伯和格歷爾將這許多鴉片偷偷運進廣州,并且成功地在廣州出手。這是明文記載的。其他沒有明確記載的則不知有多少了。我們能知道的是,1767年之前,走私進入廣州的鴉片,每年一般都不會超過200箱,主要是由澳門的葡萄牙商人進行。但在1767年這一年,鴉片走私輸入量暴漲,達到1000箱之多。而后來臭名昭著的英國東印度公司,當時還沒有人進行鴉片走私。而格魯伯和格歷爾兩人,此后都成了瑞典東印度公司的總裁之一(公司的最高領導層為7名總裁),是瑞典東印度公司最重要的人物。
在這里,我不能說瑞典人撒了謊。因為哥德堡號的確沒有運過鴉片,但這絕不是因為瑞典東印度公司的道德高尚,而是得益于它航行三次就沉了。但顯而易見的是,SOIC運用了鹿鼎公韋爵爺的說話技巧,把史實說出一部分,又遮住一部分,然后再勾兌一下,成功的蒙蔽了國內眾媒體,把瑞典東印度公司打扮成了一只純潔的小白鴿!
應該批評國內眾媒體,只是單方面接收SOIC的宣傳文案,沒有多方求證,仔細調研,從而變成了人家的傳聲筒。
但是,光批評國內媒體卻也是不公平的,因為筆者所據的史料,主要來源于瑞典學者斯萬•歇爾博格研究瑞典東印度公司的經典著作《瑞典東印度公司,1731~1813,香料•茶葉•瓷器•絲綢》。另外,瑞典學者拉格克郎茲的文章《為東印度公司服務》,及瑞典學者法蘭斯莫的《東印度公司》一書,也都提到了這個歷史事實。也就是說,筆者所據的史料都來自于國外學者的研究成果,國內史學界對此知之不多。
在湯因比所說的15大人類古文明中,中華文明的史學最稱發達。但是,在近現代史的研究上,由于種種原因,國內學界的研究顯得蒼白,一定程度上落后于國外同仁。例如,像南京大屠殺中到底死了多少人?詳細的數字我們至今拿不出,更不要說像猶太人那樣具體到人名了;像義和團運動中在華的外國人到底死了多少個?數據大多來源于海外;像十七、十八世紀時,中國在國際貿易中到底居于什么地位,影響力如何?國際貿易對清政府的統治影響又如何?國內的研究都不如國外學界。說“近現代史發生在中國,但研究在國外”,并不是一句非常離譜的話。
從純學術的角度出發,研究成果是由國內學者作出,還是由國外學者作出,并不是一件什么打緊的事,我們犯不上太狹隘,作痛心疾首狀。但是,由于近現代史的研究,其成果涉及到許多現實利益,如對外談判、索賠、文物追討等等,我們如果在這上面喪失掉發言權的話,那就有很多不該有的損失會發生。
事實上是,有些事已經發生了。例如,“哥德堡”來華,雖然我認為,應當歡迎當代瑞典人,但國內眾媒體不應該被西方的韋爵爺蒙蔽,替一個曾經的鴉片販子公司大打免費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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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青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