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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求”指向演變所見古代中國東海疆域的形成

陳剛 · 2024-02-24 · 來源:中國歷史研究院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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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明時期,中國官方根據(jù)東海形勢變化,強化對臺灣島和琉球群島的經(jīng)略,先后實現(xiàn)對臺灣島的行政管轄和對琉球海域的常態(tài)管控,“流求”也在官方主導下統(tǒng)一指向今琉球群島。

  摘  要:《隋書》以“流求”之名所建構(gòu)的東海島嶼形象,實際是唐初將隋代性質(zhì)不同、航向不一、目的地迥異的多次海外探索事跡拼合而成,故其具體指向并不清晰。唐至兩宋,官方、士人、海商、海民等不同階層共同參與東海開發(fā),海上航路不斷拓展,沿海不同地區(qū)生成了各自的“流求”意象。在這一過程中,“流求”指涉地域由虛趨實,逐漸指向臺灣島。元明時期,中國官方根據(jù)東海形勢變化,強化對臺灣島和琉球群島的經(jīng)略,先后實現(xiàn)對臺灣島的行政管轄和對琉球海域的常態(tài)管控,“流求”也在官方主導下統(tǒng)一指向今琉球群島。

  關鍵詞:海疆 東海 釣魚島 臺灣島 琉球群島

  “流求”之名最早見于《隋書》,是古代中國指涉東海島嶼的重要名稱。明初,其位置被中國官方正式確定為琉球群島。明清時期,時人多將明以前史籍所記“流求國”等同后世琉球王國,琉球在編修國史時亦將其作為追述王國前史的重要史料。近代以后,學界對明清時期“明以前流求國即是明以后琉球王國”的認知提出疑問,各方學者從歷史學、地理學、民俗學、語言學、人類學等不同角度,對明以前“流求”具體位置進行考證研究,并圍繞“中國臺灣說”和“琉球說”兩大觀點展開長期論爭。

  這一論爭迄今已延續(xù)百余年,卻難有共識,主要原因在于相關研究缺乏對“流求”指涉區(qū)域變遷的動態(tài)把握。由于明以前“流求”記錄相對零散,難以形成邏輯嚴密的互證關系,既往研究多集中于對《隋書·流求傳》等特定篇目考證,缺乏對隋明之間700余年史料變化情況的系統(tǒng)研究。在具體考證中,由于立場和方法不同,學者對同一史料解讀往往迥然相異。

  鑒于此,本文嘗試從知識社會史和海洋發(fā)展史角度,對明以前“流求”記錄進行長時段系統(tǒng)研究。在更廣泛搜集明以前“流求”文獻基礎上,梳理文獻生成、發(fā)展、演變的歷史語境、社會背景和知識譜系,繼而厘清古代中國對東海探索、經(jīng)營、開發(fā)、管治的歷史演進過程,考察古代中國東海疆域形成的歷史軌跡。

  一、隋代“流求”指向的模糊性

  古代中國東海認知的發(fā)展經(jīng)歷了一個漫長歷史過程。上古時期,《尚書》《爾雅》《莊子》等經(jīng)典著作中有關渤海之東的大壑、仙山等記述,反映了古代中國對東海的初步認知。秦漢時期,史書中有關“東鳀”、“夷洲”、“亶洲”等記載,表明先民的東海交往空間逐步擴大。三國時期,東吳黃龍二年(230)衛(wèi)溫、諸葛直率甲士萬人浮海求夷洲、亶洲,是中國官方對臺灣島等東海島嶼的重要探索,吳人沈瑩在《臨海水土志》中留下了關于臺灣最早的記述。魏晉南北朝時期,南朝政權(quán)積極經(jīng)略海外,對外交流呈現(xiàn)“四海流通,萬國交會”、“舟舶繼路,商使交屬”的活躍景象,航海技術、造船業(yè)和海外認知都有較大進步。

  (一)隋代海外探索與《隋書》“流求”敘事生成

  隋統(tǒng)一后,沿海地區(qū)長期積累的航海經(jīng)驗為這一時期海外探索奠定了基礎。煬帝即位后,廣募天下能士,“開遠夷,通絕域”,四出交通,廣開疆土。大業(yè)三年(607),遣朱寬等人入海求訪異俗,后又遣陳稜、張鎮(zhèn)州等跨海遠征異域。唐初修《隋書》,將朱寬、陳稜、張鎮(zhèn)州等人的海洋探索事跡編入《流求傳》,“流求”之名首次出現(xiàn)在中國正史中。

  對朱寬等人的海外探索,《隋書·流求傳》記述如下:

  

大業(yè)元年,海師何蠻等,每春秋二時,天清風靜,東望依希,似有煙霧之氣,亦不知幾千里。三年,煬帝令羽騎尉朱寬入海求訪異俗,何蠻言之,遂與蠻俱往,因到流求國。言語不通,掠一人而返。明年,帝復令寬慰撫之,流求不從,寬取其布甲而還。時倭國使來朝,見之曰:“此夷邪久國人所用也。”帝遣武賁郎將陳稜、朝請大夫張鎮(zhèn)州率兵自義安浮海擊之。至高華嶼,又東行二日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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鼊嶼,又一日便至流求。初,稜將南方諸國人從軍,有昆侖人頗解其語,遣人慰諭之,流求不從,拒逆官軍。稜擊走之,進至其都,頻戰(zhàn)皆敗,焚其宮室,虜其男女數(shù)千人,載軍實而還。自爾遂絕。

 

  在《隋書·流求傳》記述中,朱寬等人海外探索共有3次,所到之地均被記為“流求”,相互之間構(gòu)成隋朝對“流求”從發(fā)現(xiàn)到求訪、從求訪到慰撫、再由慰撫不成到伐滅其國的內(nèi)在關聯(lián)性。近代以來,學界對《隋書》所記“流求”究竟是“臺灣島”還是“琉球群島”的考證與論爭,亦是在《隋書·流求傳》的敘事建構(gòu)下展開。

  (二)《隋書》“流求”敘事并不完全符合史實

  《隋書·流求傳》的敘事建構(gòu)雖然主線清晰,卻并不完全符合史實,從唐初史籍中2條未被《隋書·流求傳》收錄的“流求”記事即可看出。

  第1條見《隋書·食貨志》:

  

是歲,翟雉尾一,直十縑,白鷺鮮半之。乃使屯田主事常駿使赤土國,致羅剎。又使朝請大夫張鎮(zhèn)州擊流求,俘虜數(shù)萬。士卒深入,蒙犯瘴癘,餒疾而死者十八九。又以西域多諸寶物,令裴矩往張掖,監(jiān)諸商胡互市。啖之以利,勸令入朝。

 

  這段史料在《隋書·食貨志》煬帝大業(yè)元年即位條后、大業(yè)三年條前,引文中“是歲”應為大業(yè)二年。該段所述煬帝令“常駿使赤土國”、“裴矩往張掖”,在《隋書·赤土傳》《隋書·裴矩傳》《隋書·西域傳》中皆有詳載,常駿、裴矩到達“赤土”、“張掖”時間均為大業(yè)三年,與引文所記時間順序契合。故文中煬帝“使朝請大夫張鎮(zhèn)州擊流求”,亦應發(fā)生于大業(yè)二年至三年間。

  第2條見《大業(yè)雜記》:

  

(大業(yè)七年)十二月,朱寬征流仇國還,獲男女口千余人并雜物產(chǎn),與中國多不同。緝木皮為布,甚細白,幅闊三尺二寸。亦有細斑布,幅闊一尺許。

 

  該記事《朝野僉載》亦有收錄。《朝野僉載》前半部分與《大業(yè)雜記》相同,后半部分為《大業(yè)雜記》所不存,具體為:

  

又得金荊榴數(shù)十斤,木色如真金,密致而文彩盤蹙,有如美錦。甚香極精,可以為枕及案面,雖沉檀不能及。彼土無鐵,朱寬還至南海郡,留仇中男夫壯者,多加以鐵鉗鎖,恐其道逃叛。還至江都,將見,為解脫之,皆手把鉗,叩頭惜脫,甚于中土貴金。人形短小,似昆侖。

 

  據(jù)此可知,隋大業(yè)年間朱寬也曾征伐過“流(留)仇國”,出征時間史無詳載,返回時間為“(大業(yè))七年十二月”。

  綜合相關史料可知,隋代朱寬等人海外探索共有5次:大業(yè)二年至三年間,張鎮(zhèn)州“擊流求”;大業(yè)三年,朱寬求訪“流求”;大業(yè)四年,朱寬慰撫“流求”;大業(yè)六年,陳稜、張鎮(zhèn)州征伐“流求”;大業(yè)七年,朱寬征“流仇”。相互比對,不難發(fā)現(xiàn)這些海外探索具有不同面貌。

  如《隋書·食貨志》載張鎮(zhèn)州擊“流求”和《隋書·流求傳》載朱寬求訪“流求”,時間雖皆為大業(yè)三年前后,但從動機看,前者是軍事征伐,后者是求訪異俗;從結(jié)果看,前者“俘虜數(shù)萬”,后者“掠一人而返”,兩者相差甚遠。又如《隋書·流求傳》在大業(yè)六年陳稜、張鎮(zhèn)州幾乎伐滅“流求”后,寫道“(流求)自爾遂絕”,但《大業(yè)雜記》等又記有大業(yè)七年朱寬再次征伐“流仇”事,彼此之間相互矛盾。

  可見,隋代朱寬等人海外探索并不必然具有《隋書·流求傳》所建構(gòu)的內(nèi)在關聯(lián)性。這些海外探索在時間上可能同時,在性質(zhì)上則相互獨立,所到之地并不必然相同。唐初修《隋書》時,并未保留隋代海外探索的原本面貌,而是通過史料裁剪,重新建構(gòu)了隋朝同“流求”交往的歷史敘事。

  (三)《隋書》“流求”具體指向并不清晰

  《隋書》的敘事建構(gòu)使其所記“流求”具體指向并不清晰,體現(xiàn)在其對“流求”位置和形象的記述中。

  《隋書·流求傳》對“流求”位置記述有二處:一是“當建安郡東,水行五日而至”;二是“自義安浮海擊之,至高華嶼,又東行二日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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鼊嶼,又一日便至流求”。后者為大業(yè)六年陳稜遠征時航路,《隋書·流求傳》雖未載明總?cè)粘蹋端鍟?middot;陳稜傳》卻明記為:“自義安泛海,擊流求國,月余而至。”

 

  可見《隋書》對“流求”位置描述至少來源于2種不同的海洋經(jīng)驗,分別是自建安(今福建福州)出海水行五日而至;自義安(今廣東潮州)泛海,經(jīng)高華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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鼊嶼,月余而至。2條航路的到達地雖都被記為“流求”,但出發(fā)地和航行時間存在較大差異,所到之地應區(qū)分考察。

 

  在記述“流求”形象時,《隋書》雖將“流求”列為“東夷”,但描述多與“南蠻”相類。如《隋書·流求傳》記其地“土多山洞”,國王所居曰“波羅檀洞”;“國有四五帥,統(tǒng)諸洞,洞有小王”、“國人好相攻討”。《隋書·南蠻傳》開篇便稱“南蠻雜類……隨山洞而居……其俗斷發(fā)文身,好相攻討”。以往學者考證時多將《隋書·流求傳》所記“洞”、“山洞”等同于現(xiàn)代語意的“山洞”、“溶洞”,但六朝隋唐文獻中“洞”、“山洞”主要指南方山區(qū)普遍存在的山間盆地或河谷地帶。從這點看,作為東夷的“流求”又雜糅了南蠻的形象。

  《隋書·食貨志》又載張鎮(zhèn)州征“流求”,因“士卒深入,蒙犯瘴癘”,以至“餒疾而死者十八九”。據(jù)《隋書·地理志》“自嶺已南二十余郡,大率土地下濕,皆多瘴癘,人尤夭折”可知隋唐時期,瘴癘發(fā)生區(qū)域主要在嶺南及其以南地區(qū)。故此“流求”可能,在嶺南或其以南地區(qū)。

  再如,《隋書·流求傳》記陳稜遠征“流求”時,曾“將南方諸國人從軍,有昆侖人頗解其語”。隋唐時期,“南方諸國”、“昆侖”多指向東南亞等“南蠻”地區(qū)。如《南齊書》謂林邑國“人色以黑為美,南方諸國皆然”,“林邑”位于今越南中南部。《舊唐書》稱“自林邑以南,皆卷發(fā)黑身,通號為‘昆侖’”。“昆侖”泛指東南亞、南亞等地膚色較深的航海貿(mào)易者。可知陳稜所征之地或已拓展至與“昆侖”、“林邑”相近的“南蠻”地區(qū)。故《隋書》雖將征“流求”事編入《東夷傳》,但對該事評述卻編入《南蠻傳》,與“兵加林邑”并列為煬帝“威振殊俗”之舉。

  通過上述考辨不難得知,《隋書》雖試圖通過《流求傳》建構(gòu)一個位于東海的島嶼形象,但其具體敘事拼合了隋代多次性質(zhì)不同、航向不一、目的地迥異的海外探索事跡,所記“流求”的具體指向并不清晰。后世學者據(jù)此想對其所記“流求”位置進行考證,在方法論上并不可行。

  從海洋發(fā)展史看,隋代朱寬、陳稜、張鎮(zhèn)州等人的海外求訪、招撫、慰諭、征伐活動,不僅是中國官方對東海等環(huán)中國海島嶼的一次全方位探索,也是中國嘗試收附臺灣島等東海島嶼的重要史證。《隋書》刊布后,“流求”成為中國指涉東海島嶼的最重要名稱,對后世東海認知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

  二、唐宋時期“流求”指向由虛趨實

  唐宋時期是中國海上交通發(fā)展的重要時期。這一時期,經(jīng)廣州、明州(今寧波)、泉州、福州等地出海,通往東非、西亞、南亞、東南亞、日本、琉球群島等地航路全面發(fā)展。在此過程中,“流求”意象廣為流傳,指涉區(qū)域不斷擴大,一方面呈現(xiàn)多元化發(fā)展趨勢,另一方面逐漸由虛趨實,開始具體指向臺灣島。“流求”指向的演變過程,體現(xiàn)了唐宋時期我國多主體、全方位、跨區(qū)域經(jīng)營、開發(fā)、管轄東海列島的歷史進程。

  (一)嶺南:“流求”指向海外貿(mào)易國

  嶺南地區(qū)自秦漢以來便是中國交通海外的重要地域。唐代“廣州通海夷道”已延伸至波斯灣及非洲東海岸,連通中華、東南亞、阿拉伯三大海洋文明。廣州成為中國當時最大的對外貿(mào)易港,唐王朝開始在廣州設市舶使專門管理外國商船的來華貿(mào)易。

  早在唐初,史官在記述隋代海外探索時,便已注意到“流求”同嶺南的關聯(lián)。如《隋書·陳稜傳》《隋書·流求傳》載大業(yè)六年陳稜征“流求國”時,出發(fā)港口為義安,軍中有“昆侖人”,到達后“流求人……以為商旅,往往詣軍中貿(mào)易”。《大業(yè)雜記》《朝野僉載》載大業(yè)七年朱寬征“留仇國”時返還港口為“南海郡”(今廣東廣州),所獲“留仇人”,“人形短小,似昆侖”。

  唐中后期,士大夫階層多將“流求”視為嶺南地區(qū)的海外貿(mào)易國。如元和八年(813),時任永州司馬柳宗元應嶺南節(jié)度使馬總之邀作《嶺南節(jié)度饗軍堂記》,稱嶺南海外多蠻夷,“由流求、訶陵,西抵大夏、康居,環(huán)水而國以百數(shù),則統(tǒng)于押藩舶使焉”。長慶三年(823),鄭權(quán)以工部尚書為嶺南節(jié)度使,韓愈送別鄭權(quán)的序文同樣稱嶺南“海外雜國,若耽浮羅、流求、毛人、夷亶之洲,林邑、扶南、真臘、于陀利之屬,東南際天地以萬數(shù),或時候風潮朝貢,蠻胡賈人舶交海中”。昭宗時期,曾任廣州司馬的劉恂在《嶺表錄異》中,以“其國人幺麼,一概皆服麻布而有禮。競將食物求易釘鐵”,記述“流虬”有禮及喜好貿(mào)易的形象。直至宋元時期,以“流求”指代嶺南之外的海外貿(mào)易國認知仍在士人間流傳。

  (二)明州:“流求”指向中日航路途經(jīng)地

  唐代浙江地區(qū)的海外交通得到極大拓展,自明州出洋、經(jīng)東海、抵達日本九州北部的航路為唐代海商所開辟。天寶以后,該航路成為日本遣唐使來華的主要路線,明州也成為中國通往日本等國的重要口岸。

  根據(jù)明州等地方志記載,唐中期開始,陳稜跨海征“流求”的事跡已在當?shù)亓鱾鳌伤螘r期,陳稜遠征“流求”時曾途經(jīng)舟山群島的認知逐漸形成,“流求”被當?shù)厝擞靡灾干孀灾凵匠龊:蟮乃?jīng)之地。南宋咸淳年間,編繪于明州的《輿地圖(墨線圖)》即體現(xiàn)出這一認知,圖中明州岸外的海島、港口、航線被詳細列明,陳稜祀廟所在“朐山”、“代山”被明確標出,“流求”則被標注在島群東側(cè),與“代山”相對。兩宋時期浙東地區(qū)的航海記錄、方志文獻、詩文詞賦中有不少記載體現(xiàn)了當?shù)?ldquo;海以外是流求國”的認知。可見至晚在兩宋時期,自明州等地出海遠航,途經(jīng)之地為“流求”已成為浙東地區(qū)的普遍認知。

  隨著中日交往增多,“流求”意象也傳至日本,被入華日本僧侶用以指代其航海飄風所到之地。如貞元二十年(804),空海在追述自己渡航中國經(jīng)歷時,以“凱風朝扇,催肝耽羅之狼心;北風夕發(fā),失膽留求之虎性”表達對飄風所到之地的恐怖想象。大中七年(853),圓珍搭乘唐代商人欽良暉的商船前往浙江天臺山國清寺、越州開元寺求法,大中十二年學成后返回日本。在回國所作奏狀中,圓珍同樣以“十四日辰頭,漂到彼山腳,所謂琉球國,吃人之地”追述自己渡唐時的飄風經(jīng)歷。此后,“流求國”為海中“吃人之地”形象,經(jīng)過《元亨釋書》《今昔物語集》等著述不斷演繹,在日本廣為流傳。南宋淳祐年間,慶政更以《漂到流球國記》為題,詳細記錄日本寬元元年(1243)渡宋僧等人航海遭風漂至“流球國”見聞,同樣將“流球國”描述為食人肉骨野蠻恐怖之地。

  對空海、圓珍、慶政等人所記“流求”的具體位置,后世學者多據(jù)其遭風漂流時的風向、日程等信息,將空海、圓珍漂流所到“流求”判定為臺灣島北部,將慶政所記“流球”判定為琉球群島。

  (三)泉州:“流求”指向臺灣島南部

  唐末五代,在閩國統(tǒng)治集團經(jīng)營下,福建經(jīng)濟有了長足發(fā)展,泉州已成為東南沿海的重要港口。兩宋時期,福建海商異軍突起,海外貿(mào)易的規(guī)模和范圍得到極大擴展。自泉州出海,經(jīng)澎湖列島、臺灣島南部到達今菲律賓、印度尼西亞等東南亞地區(qū)的航路也逐漸發(fā)展成熟。在此過程中,泉州地方文獻多以“流求”記錄其對外海島嶼的認知。

  如北宋初年張士遜任邵武知縣時所編《閩中異事》,內(nèi)稱:“泉州東至大海一百三十里,自海岸乘舟,無狂風巨浪,二日至高華嶼,嶼上之民作鲞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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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千計。又二日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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鼊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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鼊形如玳瑁,又一日至流求國。其國別置館于海隅,以待中華之客。”成書于嘉祐五年(1060)的《新唐書·地理志》“泉州清源郡”條中亦有“自州正東海行二日至高華嶼,又二日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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鼊嶼,又一日至流求國”記載。崇寧年間,李復在給友人的信中稱“流求國,隋史書之不詳,今近相傳,所說如此,去泉州不甚遠,必有海商往來”。作成于北宋末年的《歷代地理指掌圖·唐十道圖》亦將“高華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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鼊嶼”、“流求”依次標注在泉州海外。可見北宋時期,“流求”開始被認為位于泉州海外,有海商往來。

 

  南宋時期,由于“人稠地瘠”,泉州人民不得不向海外發(fā)展,澎湖和臺灣便成為理想開發(fā)之地。《閩書》引“宋志”稱,“彭湖嶼,在巨浸中,環(huán)島三十六,人多僑寓其上,苫茅為舍,推年大者長之,不畜妻女,耕漁為業(yè),雅宜放牧,魁然巨羊,散食山谷間,各剺耳為記。有爭訟者,取決于晉江縣”,表明至晚在南宋,泉州人民已大量寓居澎湖列島,澎湖列島已被納入中國政府管轄范圍,隸屬泉州府晉江縣。

  與此同時,泉州地區(qū)對“流求”的認知發(fā)生較大轉(zhuǎn)變。淳熙年間,鄭藻所撰《乾淳紀事》開始以“泉州東有島曰彭湖,煙火相望,水行五日可至(琉球)”、“琉球旁有毗舍耶國”記述“流求”位置,舍棄“高華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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鼊嶼”等舊名,加入“平湖”、“毗舍耶”等新名,同泉州地方經(jīng)驗融合。但鄭藻對“琉球”形象記述為“自唐以來,不通貢獻,亦不為寇患”。

 

  嘉定十一年(1218),真德秀任泉州知府期間記稱,“乾道間,毗舍耶國入寇,殺害居民,遂置寨于此。其地闞臨大海,直望東洋,一日一夜可至彭湖。彭湖之人,遇夜不敢舉煙,以為流求國望見必來作過”開始將“流求”與“毗舍耶”混同,視為海寇來源之地。寶慶元年(1225),泉州市舶司提舉趙汝適所編《諸蕃志》稱流求“無他奇貨,尤好剽掠,故商賈不通”。《閩書》引“宋志”稱澎湖之民:“入夜不敢舉火,以為近琉球,恐其望煙而來作犯。”由是,“流求”形象逐漸從“海商往來之地”變?yōu)?ldquo;尤好剽掠之國”。

  從與澎湖“煙火相望”記載不難推知,泉州地方文獻所記“流求”主要指臺灣島南部。泉州地區(qū)對“流求”位置和形象記述的變化,表明兩宋時期泉州人民在開發(fā)、管轄澎湖列島時,同臺灣島交往逐漸增多,對臺灣島認知正不斷深化。

  (四)福州:“流求”指向臺灣島北部

  除泉州外,兩宋時期聯(lián)系福州與臺灣島北部的“漢番交易”或“島際貿(mào)易”逐漸展開,兩地交流增多。同時,自福州出海,經(jīng)臺灣島北部、琉球群島,達日本九州西南部的航路逐漸成熟。出土于臺灣島北部、琉球群島、九州島的宋代陶瓷器印證了該航路的發(fā)展歷程。在此過程中,福州文獻常以“流求”記述對臺灣島的認知。

  如南宋紹興年間,陸游任福州寧德縣主簿期間泛海出游,寫下《航海》描寫大海的波瀾壯闊。乾道八年(1172),陸游在蜀中任職期間,以“常憶航巨海,銀山卷濤頭。一日新雨霽,微茫見流求”追憶在福州航行出海時的情景。下有自注曰:“在福州泛海東望,見流求國。”嘉泰三年(1203)陸游致仕歸鄉(xiāng)后,又作《感昔》五首回憶昔年種種,其一云:“行年三十憶南游,穩(wěn)駕滄溟萬斛舟。常記早秋雷雨霽,柁師指點說流求。”成書于淳熙九年的《三山志》是現(xiàn)存最早福州地方志,卷6《海道》稱“昭靈廟下,光風霽日,窮目力而東,有碧拳然,乃琉球國也”。嘉泰二年進士劉鎮(zhèn)在航海游歷浮膺山后作詩:“馬頭過了又驢頭,何處飛來海上洲。絕頂試窮千里目,煙波深處是琉球。”

  除航海所見外,南宋以后,“登鼓山可望流求”的認知在福州地區(qū)形成。如宋末元初程鉅夫以“眼底流求彈丸耳,樓船曾見漢家軍”想象游歷鼓山時的情景。元人吳海、王禮等以“東南彌望,浩蕩不可極,遠至于琉球之國,近而梅花、南交諸島,咸在五步之內(nèi)”、“縱觀鼓山禪寺,登崱劣(屴)峰,坐天風海濤亭上,睨滄溟如鋪白云,琉球黝其一發(fā),此身宛在天上”,記錄其登頂鼓山時的見聞。明嘉靖年間,冊封使陳侃依據(jù)出使琉球時的航海經(jīng)歷,對福州地區(qū)“霽日登鼓山,可望琉球”的認知進行考實,認為所望之地,是在明朝被稱為“小琉球”的臺灣島北部。以上史料說明兩宋時期福州沿海對臺灣島已有相當清晰的地方知識。

  唐宋時期,“流求”指向的演變軌跡與中國海外交通的發(fā)展歷程基本契合。唐時,廣州是中國最大的海外貿(mào)易中心,“流求”在唐代多被想象為廣州海外貿(mào)易之國。唐中后期,明州通往日本的航路開始發(fā)展,“流求”逐漸被用以指代中日航路的所經(jīng)之地。入宋后,福建地區(qū)的海島開發(fā)和海外貿(mào)易空前發(fā)展,“流求”指向逐漸由虛趨實,更加具體,在泉州地區(qū)多指向澎湖相對的臺灣島南部,在福州地區(qū)多指向隔海相望的臺灣島北部。

  層累形成于沿海各地的“流求”記錄,清晰展現(xiàn)了唐宋時期中國東海疆域演進的歷史進程。這一時期,在官方、士人、海商、海民等不同階層共同參與下,中國民間航海群體已進入琉球群島,并在當?shù)亻_展貿(mào)易;福建濱海之民同臺灣島交往增多,福建士人從南北兩個方向書寫臺灣島,深化對臺灣島的認知;泉州人民積極開拓海島,泉州地方政府已實現(xiàn)對澎湖列島的有效管轄。

  三、元明清時期“流求”指向的統(tǒng)一

  元明時期是中國官方強化東海管治、確立東海疆域的重要時期。這一時期,官方海洋經(jīng)略成為中國東海疆域形成的主導力量。在積極海洋政策的推動下,元明官方先后實現(xiàn)對臺灣島的行政管轄和對琉球海域的常態(tài)化管控,并逐步統(tǒng)一對“流求”指涉區(qū)域的認知。在長期航海實踐中,中國的東海認知不斷發(fā)展深化,東海疆域格局也隨之確立,并在清朝進一步得到鞏固。

  (一)經(jīng)略“瑠求”與元朝對臺灣行政管轄的建立

  元代泉州是當時中國海外貿(mào)易的中心。泉州地區(qū)的海外認知被元朝官方采信,編入正史。如元修《宋史》對“流求”位置記為,“流求國在泉州之東,有海島曰彭湖,煙火相望”,完全以泉州地區(qū)的“流求”認知為中心。《宋史》對“流求”風俗、山川、物產(chǎn)等記述雖依然直接抄錄《隋書·流求傳》,但又新增“流求旁有毗舍耶”記述,加入南宋時期“毗舍耶入寇泉州”史事。兩宋時期形成于泉州地區(qū)的地方海洋認知,在元代已正式轉(zhuǎn)化為官方層面的海洋知識。

  受泉州“流求”認知的影響,元代官方將“瑠求”指涉區(qū)域定為與澎湖“煙火相望”的臺灣島南部,并嘗試將其收附。元世祖至元二十八年(1291)九月,元廷有征“瑠求”動議,海船副萬戶楊祥請以六千軍隊前往招降,不聽命則征伐之。“熟知海道利病”的福建書生吳志斗建言“若欲收附,且就彭湖發(fā)船往諭,相水勢地利,然后興兵未晚也”。元廷最終采納吳志斗建議,決定征伐前先遣使詔諭。從元朝廷議可知,此次詔諭以“彭湖”為基地,所欲詔諭之“瑠求”便是臺灣島南部。使團經(jīng)歷半年準備,于至元二十九年三月二十九日自澎湖出航,進赴臺灣島,當日望見海中正東有高山,使團進至山腳,遣軍官劉閏率小船十一艘、軍士二百余人登岸。因言語不通,使團同岸上居民發(fā)生小規(guī)模戰(zhàn)斗后撤回,四月二日返回澎湖。

  此次收附行動雖未達到預期,但元朝并未停止對臺灣島的管治實踐。元貞三年(1297),元朝以“泉州與瑠求相近,或招或取,易得其情”,“改福建省為福建平海等處行中書省,徙治泉州”。平章政事高興上言“今立省泉州,距瑠求為近,可伺其消息,或宜招宜伐,不必它調(diào)兵力”,“請就近試之”。同年九月,高興遣省都鎮(zhèn)撫張浩、福州新軍萬戶張進赴“瑠求國”,俘獲百余人。次年正月,元廷恩準所俘“瑠求人”,“歸諭其國,使之效順”。大約同時,因泉州移居澎湖等地居民增多,“編戶甚蕃”,元廷正式在澎湖設立巡檢司,由泉州府同安縣兼轄。澎湖巡檢司的設立,完善了元朝在澎湖列島的行政機構(gòu),實現(xiàn)了中央政府對臺灣島的行政管轄。

  隨著元代海外交通的興盛,元人對臺灣島的認知逐漸完善。至順元年(1330)、惠宗至元二年(1336)士人汪大淵曾兩次自泉州搭乘商船,游歷東西洋,并于至正九年(1349)根據(jù)其航海經(jīng)歷撰成《島夷志略》。《島夷志略》開篇為“彭湖”,次篇為“琉球”,其后為“三島”。汪氏對“琉球”位置記為“自彭湖望之甚近”,與泉州地方文獻相同,知其所記“琉球”為臺灣島南部。《島夷志略》有關“琉球”山川、風俗、物產(chǎn)等記事不再抄錄《隋書·流求傳》,所記基本契合今臺灣島南部實際狀況,說明元人對臺灣島的認知,正逐漸擺脫《隋書》等舊籍影響。依據(jù)實踐考察形成的實錄性著述,成為元代認知臺灣島的重要知識來源。

  (二)羈縻“琉球”與明朝對東海常態(tài)化管控的確立

  與元朝將“流求”指涉區(qū)域定為臺灣島不同,明朝將“流求”位置定在琉球群島,較元朝有重大轉(zhuǎn)變。對此,學界多將其歸于使者楊載矯詔冒功、中山王冒名頂替等偶然因素。但從海洋發(fā)展史看,這一認知轉(zhuǎn)變實為歷史必然。

  琉球群島是位于中日之間的弧形島鏈,元末明初在東亞海域的戰(zhàn)略地位逐漸凸顯。如前所述,唐宋時期,往來于中日之間的海商、僧侶便將航海所經(jīng)琉球群島稱為“流球”。元末明初,受江浙地區(qū)和九州島北部戰(zhàn)亂影響,由明州出洋、經(jīng)東海、抵九州島北部的航路變得不安全,自福州出海、經(jīng)臺灣島北部、琉球群島、抵達九州西南部的航路,則因相對安全被更加頻繁使用。琉球群島在東亞海域的交通地位變得更加重要。同時期,倭寇開始流竄東亞,威脅中國安全,琉球群島時常淪為倭寇入侵中國的經(jīng)路及轉(zhuǎn)賣被擄民的據(jù)點。

  元廷對倭患已有所警覺。明朝建立后,因倭患有增無減,除強化海防外,還試圖以外交手段解決倭寇問題。洪武二年(1369)及三年,明朝接連派遣楊載、趙秩等人出使日本,責令“日本國王”管束其民,勿縱民為寇、禍患中國。楊載等人使日時,途經(jīng)福州,并“道經(jīng)琉球”,親身認識到琉球群島在倭寇防御中的戰(zhàn)略地位。

  洪武四年秋楊載自日本歸朝后,旋即于洪武五年正月被朝廷派往琉球群島,以“琉球國”之名詔諭島上政權(quán)。同年十二月,“琉球國”中山王察度接詔后遣弟入明,奉表稱臣,明琉宗藩關系由此確立。從背景看,明初詔諭琉球,不僅動機上與兩次對日“倭寇外交”密切相關,時間上也與洪武四年底“海禁令”頒布相互配合。故曹永和、萬明等學者都認為,明朝同琉球建立宗藩關系,實有“羈縻琉球,以防倭寇”的戰(zhàn)略意圖。

  明琉宗藩關系建立后,明朝逐步強化對琉球海域的管控。洪武六年福建都司都指揮張赫“率舟師巡海上,遇倭寇,追及于琉球大洋中,殺戮甚眾,獲其弓刀已還”。七年八月,靖海侯吳禎“總江陰四衛(wèi)舟師出捕倭,至琉球大洋,獲其兵船,獻俘京師”。同年十二月,明朝遣刑部侍郎李浩以“市馬”為名前往琉球,在琉球駐守1年有余,收集倭寇情報。洪武十三年,明朝斷絕同日本的交往后,繼續(xù)強化對琉球的支持。十五年二月,遣尚佩監(jiān)奉御路謙以護送琉球使者歸國為名前往琉球考察。十六年再遣內(nèi)使監(jiān)丞梁民同路謙前往琉球,詔諭琉球三王,賜中山王鍍金銀印,完成對琉球首次冊封。十八年又相繼賜印于山南王、山北王,實現(xiàn)對琉球的三王并封。此后,明朝又采取“朝貢不時”、“下賜海船”、“下賜閩人三十六姓”等措施支持琉球發(fā)展,使琉球迅速崛起為東亞海域的“萬國津梁”,擔負起為明朝“作屏東藩”、“作鎮(zhèn)海邦”的重任。有明一代,琉球群島不僅沒有成為倭寇巢穴,還多次參與倭寇剿捕,在明王朝國家安全戰(zhàn)略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隨著明琉關系的發(fā)展,明朝逐步完善了對琉球群島的認知。嘉靖年間,冊封使陳侃出使琉球時,對琉球王國的政治組織、社會風俗、山川地理等進行詳細考察,并與《隋書》《通典》《大明一統(tǒng)志》等史籍中的“流求”記錄進行對比。陳侃發(fā)現(xiàn)前代所記“流求”同琉球群島實際情況多有不同,故在所撰《使琉球錄》中專設《群書質(zhì)異》一章,結(jié)合自己在琉球的親歷見聞,對諸書中的“流求”記錄進行系統(tǒng)考訂,并呈報史館,以備史官采擇或后使參閱。

  陳侃以后,撰寫“使錄”成為明清兩朝歷代琉球冊封使的傳統(tǒng),由冊封使依據(jù)實地考察而撰成“使琉球錄”,構(gòu)建起完備的琉球知識體系,不僅是中國認知琉球的基礎資料,也深刻影響了琉球王國的史書修撰、認同構(gòu)建及江戶時代日本的琉球認知。

  (三)“黑水為界”與古代中國東海疆域的形成

  明朝在同琉球的長期航海交往中,正式明確了東海疆域范圍。嘉靖十三年(1534),陳侃在呈奏朝廷的出使報告中稱“十一日夕,見古米山乃屬琉球者”。嘉靖四十一年,冊封使郭汝霖稱“閏五月初一日,過釣魚嶼。初三日,至赤嶼焉。赤嶼者,界琉球地方山也。再一日之風,即可望古米山矣”。嘉靖年間,時任明工部尚書、太子太傅的雷禮亦在其詩作中稱“水環(huán)赤嶼盡閩疆”。可見至晚在明嘉靖年間,將釣魚島、赤嶼及其附近海域視為福建海上疆域,已成為明代官員的普遍認知。

  至萬歷年間,以“黑水溝”為中國東海疆界線的認知正式確立。“黑水溝”是中國東海大陸架的自然延伸處,由于此地水深普遍超過1000米,船行至此會明顯觀察到海水顏色變化,故中國先民多以“由滄水入黑水”記錄其航行至此的體驗,“黑水溝”由此得名。

  萬歷七年(1579),冊封使謝杰引閩中父老之言,以“去由滄水入黑水,歸由黑水入滄水”,記述了福建民間對中琉海上分界的認知。萬歷三十四年,使臣夏子陽在去程時以“連日所過水皆深黑色,宛如濁溝積水,或又如靛色”,生動記述了船過“黑水溝”的體驗,在回程中再以“二十九日早,隱隱望見一船;眾喜,‘謂有船則去中國不遠,且水離黑入滄,必是中國之界’”,將“離黑入滄”視為入中國疆界。乾隆二十一年(1756),冊封副使周煌在《琉球國志略》中以“(琉球)環(huán)島皆海也,海面西距黑水溝,與閩海界”,明確將“黑水溝”視為福建與琉球的海疆分界。雍正三年(1725),琉球在官修國史《中山世譜》中以“三府五州三十五郡”、“三十六島”明確其所轄疆域范圍,其中將“姑米島”定為西端界島,與明清兩朝對中琉海上疆界的認知一致。

  上述明清冊封使關于中琉海上疆界的歷史記錄充分說明,明清時期,中國民間長期存在的,以東海大陸架自然延伸處“黑水溝”為閩琉海疆分界的認知正式被官方采納,并成為中琉兩國的共同認知。位于“黑水溝”以西的釣魚諸島,至晚在明朝便被納入福建轄內(nèi)的海疆版圖,中國政府對其擁有無可置疑的領土主權(quán)。

  琉球國位置被明官方確定為琉球群島后,時人以“琉球”指稱臺灣島的認知依然存在,故明代文獻中多以“大琉球”、“小琉球”來區(qū)分對琉球群島和臺灣島的不同認知。如繪制于洪武二十二年的《大明混一圖》在東南海域依次繪有“彭湖”、“流求”和“大流求”,其中“流求”為橫長形,四周繪有山形,“流求”與陸地間繪有“彭湖”。這種繪制方式與汪大淵《島夷志略》對臺灣島實地考察后所記載的“地勢盤穹,林木合抱。山曰翠麓,曰重曼,曰斧頭,曰大崎。其峙山極高峻,自彭湖望之甚近”極為契合,表明宋元時期的臺灣島知識已被明朝采錄,在官方地圖中明確繪出。“流求”之外繪有“大流求”,為豎長橢圓形,指代明初入貢的琉球國(今琉球群島),《明太祖實錄》洪武二十五年條以“琉球國民才孤那等二十八人……遇大風飄至小琉球界”明確區(qū)分琉球群島(琉球)和臺灣島(小琉球),表明明朝官方對臺灣島、琉球群島位置關系已有較為清晰的認知。

  此后,明朝官私著述多以“大、小琉球”分別記錄琉球群島和臺灣島。16世紀,西方人來航東亞時,同樣借用明朝的“大、小琉球”(lequio menor、lequio mayor)等名稱記錄對琉球群島及臺灣島的認知。隨著明人對臺灣島的認知逐步完善,“東番”、“雞籠”、“臺灣”等名稱相繼出現(xiàn),逐漸取代“小琉球”成為指涉臺灣島的主要名稱。

  (四)“文武協(xié)同”與古代中國東海疆域的鞏固

  明清之際,西班牙、荷蘭等國殖民者紛紛侵擾中國東海海疆,明清王朝積極應對,文武協(xié)同,鞏固了對東海疆域的統(tǒng)治。萬歷三十二年,荷蘭殖民者謀占澎湖列島,明朝甚為重視,于天啟四年(1624)逼退荷蘭,收復澎湖。同年,荷蘭在臺灣南部建立侵略據(jù)點,并于崇禎十五年(1642)獨占臺灣。順治十八年(1661),鄭成功率軍驅(qū)逐荷蘭殖民者,收復臺灣。康熙二十二年,清廷命施瑯率軍統(tǒng)一臺灣,鞏固東海疆域,實現(xiàn)國家統(tǒng)一。統(tǒng)一臺灣后,清廷完善治理臺灣的軍政體制,積極發(fā)展臺灣的經(jīng)濟、貿(mào)易,在臺推行儒學教育和科舉制度,逐步開發(fā)臺灣,使臺灣地區(qū)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社會生活等方面基本實現(xiàn)與大陸的一體化。

  在鞏固對臺統(tǒng)治的同時,清朝進一步強化了對釣魚諸島的管轄。康熙六十一年,黃叔璥作為首任巡臺御史入臺。黃叔璥抵臺后巡行各地,考察攻守險隘、海道風信,搜采舊籍記載,參以親身見聞,撰成《臺海使槎錄》,內(nèi)有清代關于釣魚島的較早官方記錄:“山后大洋,北有山名釣魚臺,可泊大船十余。”表明在清代赴臺官員的意識中,釣魚諸島已屬中央政府的行政管轄范圍。

  在推動臺灣與大陸一體化的進程中,清王朝強化了對琉球的管控。順治四年,清廷占領福建后,便攜滯留福建的琉球貢使入京朝賀。順治皇帝對琉球使者“格外優(yōu)恤”,積極確立同琉球的宗藩關系。康熙皇帝即位后,更加重視對琉經(jīng)略,積極推動冊封使入琉冊封,完善對琉冊封制度,優(yōu)化冊封使選拔機制,優(yōu)待琉球來華使團,擴大琉球來華留學生規(guī)模,進一步鞏固中琉宗藩關系。

  康熙五十七年,清廷派遣測量官平安、豐盛額等,隨海寶、徐葆光使團前往琉球,繪制琉球地圖,深化東海認知。使臣、測量官經(jīng)過細致查訪、勘測及同琉球官員、士人的反復商議、審定,完成《琉球星野圖》《琉球三十六島圖》《琉球地圖》等東海輿圖,深化對琉球地理及東海島嶼構(gòu)成的認知。這些輿圖也是歷史上首次由中琉雙方共同認定的疆域圖,明確記載了釣魚諸島屬中國疆域,“姑米山”(今久米島)為中琉界山,“奇界島”(今喜界島)為琉球海疆北界的疆域格局。《中山傳信錄》刊布后,在日本、英國、法國等廣為傳播,影響深遠,其所確立的東海疆界,成為各國標繪東亞海域、琉球群島的重要參照,形成了當時的國際共識。

  綜上,元明清時期,官方海洋經(jīng)略成為古代中國東海疆域形成和鞏固的主導力量。元朝積極拓展海疆,將“瑠求”確定為臺灣島南部,通過設立澎湖巡檢司,實現(xiàn)對臺灣島的行政管轄。明朝重點強化海防,將“琉球”確定為琉球群島,通過幫助琉球發(fā)展,實現(xiàn)對琉球海域的常態(tài)化管控。此后,“流求”指向在明官方主導下逐漸統(tǒng)一為今琉球群島。清朝推動國家統(tǒng)一,基本實現(xiàn)臺灣與大陸的一體化進程,強化中琉宗藩關系,鞏固東海疆域。在中琉兩國的長期航海實踐中,古代中國確立了以澎湖列島、臺灣島、釣魚諸島為直接統(tǒng)治疆域,以“黑水溝”為閩琉海疆分界,以琉球群島為屬國自治疆域,以“奇界島”為琉日海疆分界的東海疆域格局,并成為當時社會的普遍共識。

  結(jié)  語

  從知識社會史和海洋發(fā)展史視角,系統(tǒng)梳理隋明之間層累形成于各地域、各階層的“流求”記錄,不僅為解決延續(xù)百余年的“流求”位置論爭提供新思路,也清晰展現(xiàn)了古代中國東海疆域形成、發(fā)展及演進的歷史軌跡。

  隋代是古代中國東海疆域形成的關鍵時期。隋統(tǒng)一后,前代積累的海洋經(jīng)驗為隋朝官方的海洋經(jīng)略奠定了基礎。隋煬帝時期朱寬等人的海外探索,是中國官方對東海等環(huán)中國海島嶼的一次全方位探索,也是中國嘗試收附臺灣島等東海島嶼的重要史證。唐初修隋史時,官方正式以“流求”命名東海列島,將東海納入國家敘事。

  唐宋時期是古代中國東海疆域發(fā)展的重要階段。這一時期,沿海各地的海外交通漸次興盛,“流求”意象廣為流傳,指涉區(qū)域不斷擴大,一方面呈現(xiàn)多元化發(fā)展趨勢,另一方面逐漸由虛趨實、具體指向臺灣島。在官方、士人、海商、海民等不同階層的共同參與下,古代中國對東海列島展開了全方位經(jīng)營、開發(fā),并實現(xiàn)了對澎湖列島的有效管治。

  元明時期古代中國的東海疆域格局正式確立。元明兩朝根據(jù)東海形勢變化,分別強化了對臺灣島的管治和琉球群島的管控。元官方將“瑠求”確定為臺灣島南部,實現(xiàn)對臺灣島的行政管轄。明官方將“琉球”確定為琉球群島,通過幫助琉球發(fā)展,實現(xiàn)對東海的常態(tài)化管控。此后,“流求”指向在明官方主導下逐漸統(tǒng)一為今琉球群島,古代中國的東海疆域格局在中琉兩國的長期航海實踐中正式確立,并在清朝國家統(tǒng)一進程中逐漸鞏固。

  古代中國的東海疆域是在中國社會各階層對東海探索、經(jīng)營、開發(fā)、管治的長期歷史實踐中形成的,不僅符合中國歷史發(fā)展的內(nèi)在邏輯,也符合疆域形成的一般歷史規(guī)律。民間航海活動、士人海洋書寫、官方海洋經(jīng)略,是中國海疆形成的三大歷史動力;浩瀚史籍中豐富的海洋文獻,是中國先民開拓海疆的歷史見證。個體經(jīng)驗、地方記憶、國家敘事間的互證互補,構(gòu)成中國在東海等海域歷史性權(quán)利無可辯駁的完整證據(jù)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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