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總統的選舉結果出來了,改革派佩澤什基安獲勝。這讓很多看著美國在中東日益被動,期待美國霸權早日結束的人,感覺被澆了一盆冷水,有的說伊朗果然慫了,現在連伊朗要投靠美國的聲音也有了。
伊朗的這個總統選舉結果,能夠導致伊朗的外交徹底轉向嗎?這種可能性在現實中小到可忽略不計。
伊朗在新總統上任之后,在外交方面會有一些調整,對美西方的態度有所軟化,但根本方向不會顛覆,不會從反美陣營倒向美國陣營。
為什么這么說呢?我們先做一個收益分析。
現在的伊朗倒向美國陣營,它能得到什么?又將失去什么呢?在所得與所失之間,是正收益還是凈虧損呢?
現在的美國唯一所能夠給伊朗的上限是取消制裁。除此之外,美國給不了伊朗更多。
看看沙特都在為要不要跟美國簽訂安保協議而猶豫了那么久,美國那邊軟硬兼施,沙特都頂著壓力到現在都沒有簽,現在的美國對原本親美的沙特吸引力都嚴重下降。
沙特還加入金磚組織,也成為上合組織的對話伙伴國,還加入到中國央行和世界清算銀行合作的多邊央行數字貨幣橋項目,說明沙特都在減少對美國的依附。主要原因無非是以下幾條:
一是自從美國搞頁巖油革命,從石油進口國變成石油出口國,美國與沙特的經濟關系就從互補變成競爭。
二是美國現在的軍事實力受工業能力下降的限制,連胡塞武裝都沒有辦法,沙特也不敢指望美國能給他提供安全保護,美國要和沙特簽訂的所謂安保承諾,其實和一張廢紙差不多。
三是世界現在有了新的選擇,東方大國作為最大的能源進口國和最大的工業國,和沙特的經濟互補性很強,沙特今后會更多轉向東方,和東方大國發展更密切的經貿關系。在安全防務方面,東方大國才真正有實力滿足沙特的安全需求。這恐怕就是美國國內開始拿911威脅沙特的時候,沙特國防部長來到中國的重要原因。
上面沙特要疏遠美國的三個原因,其實對伊朗也大體是成立的。
伊朗會在這個時候,跟沙特逆向而行,加入到美國陣營嗎?伊朗反美這么多年,伊朗的政要難道這次會比沙特的王爺們還要親美,不顧一切加入到實力出現明顯衰退跡象的美國?
如果在巴勒斯坦問題還沒解決的情況下,伊朗加入到美國陣營,抵抗之弧上的那些小弟,還能認伊朗作大哥嗎?抵抗之弧的領導權現在是伊朗參與地緣政治角逐的最重要的主動砝碼。抵抗之弧能走到一起,不光是因為現實利益,還有他們之間的意識形態也能協調一致,其中共同反以抗美的立場構成關鍵的一環。
伊朗要是在這個時候倒向了美國,會被認為是伊斯蘭世界的叛徒,比當年因為打輸了中東戰爭和以色列實現關系正常化,變成親美國家的埃及,更會讓中東的穆斯林們看不起。因為,現在美國和以色列在中東處于被動,伊朗都不需要親自出手,就可以讓以色列遭到南北夾擊,讓以色列境內時不時爆炸聲響起,火光沖天。
美國因為實力下降,手上已經沒有多少牌了。
站在伊朗的角度,如果此時倒向美國,美國能夠給他的,怎么算也不可能比他失去的更多。
伊朗改革派當總統這不是第一次了,如果改革派上臺,伊朗與美國的關系就會發生大轉折,那早就轉向了。
伊朗與美國關系重新定位的決定權,也不在伊朗總統手里,只有哈梅內伊才有這個權力。
伊朗的總統和美國的總統有一點很相似,他們都不是最高決策者。最高宗教領袖才是伊朗的最高領導者,有決定國家重大政策的權力,包括外交和軍事決策,控制軍隊和國家安全機構, 并有權監督總統和內閣。
以前美國處于巔峰期,伊朗被美國軍事力量從伊拉克和阿富汗兩面圍困,那是壓力最大的時候,哈梅內伊都沒有在改革派當總統期間,讓伊朗投向美國。作為一個成熟的政治家,他怎么會選擇中東形勢已經明顯不利于美國的時候,倒向美國呢?在佩澤什基安當選前,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已對所有候選人發出警告,“依靠美國的人無法管理好國家”。這等于給新總統劃下了紅線。
伊朗的改革派總統即使真的親美到澤連斯基、米萊那種不顧一切的程度,有哈梅內伊坐鎮,他也沒這個能力;而且,伊朗的議會,現在也是保守派控制多數席位。
何況,伊朗的改革派,也未必就等于親美,更不等于就是極端親美派。真正親美情結那么嚴重的,在伊朗大概率也上不去,上去了也會被孤立。伊朗的這套體制對總統權力的制約能力很強,和美國也有得一比 。
伊朗的國內政治派系雖然分為保守派和改革派,保守派又分為極端保守派和溫和保守派,改革派也分為溫和改革派與激進改革派,保守派和改革派輪流上臺,施政綱領雖有區別,但都沒有超出最高領袖控制的范圍。
伊朗新的總統與上任總統萊西相比,肯定會在內政和外交有一些變化,體現出伊朗改革派和保守派的區別,但這種差別不會超出伊朗保守派容忍的邊界,畢竟國家的主要強力部門都在保守派手里。
看看這次伊朗總統選舉保守派和改革派的競選主張,他們之間的差別也沒大到一個要堅決反美,一個要投靠美國的程度。作為改革派的佩澤什基安,雖然主張多元外交,改善與西方的關系。根據媒體報道,他在2009年、2019年、2020年和2022年,伊朗國內發生騷亂時,立場并未傾向西方,公開指責這些情況都與境外勢力有關,目的是推翻伊朗的“神權共和國”政權。
剛當選的佩澤什基安確實在總統辯論發言中曾表示,他將會把“改善與美西方的關系”,視為解決國內經濟問題的關鍵,也在“25年合作協議”問題上抱怨過中國,但并不意味著他就想對與中美的關系推倒重來。除了中國有大規模投資伊朗實體經濟和基礎設施的能力,美國那根本別指望。畢竟美國并不需要伊朗的石油,中國才是最大的石油需求方。伊朗為了平衡國內的高通脹,中國物美價廉的商品,才是伊朗的必需。
而且,現在中俄同處一個陣營,共同對抗美國的打壓與遏制。伊朗的外交方向要改弦易轍,還要考慮俄羅斯的因素。在新總統選出之前,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和代理總統都表示政府更迭不會影響與俄羅斯的關系。只要中俄肩并肩的關系不發生變化,伊朗很難投到美國陣營,那樣做代價太大,從中俄這里失去的,將遠遠大于從美國那得到的,美國現在畫大餅的能力那是世界第一。
伊朗在中東是大國,只要條件允許,伊朗肯定也希望外交能夠更加平衡一些,這確實是包括世界大國和地區大國在內共有的心態。這點倒沒什么不好理解的。伊朗的改革派總統可能會在哈梅內伊允許的范圍內,想辦法爭取美國減少或解除對他的制裁,盡快增加石油出口,實現經濟和民生的好轉。現在的伊朗被美國的制裁搞得經濟很難受是真的。作為石油和天然氣資源都很豐富的中東國家,伊朗的經濟比沙特差距那么大,最大原因就是因為一個有美國的制裁,一個沒有。這也是為什么我們說美國現在最有威懾的能力就是以金融為主的經濟制裁。
在伊朗新總統之前,改革派已經不是第一次想通過緩和與美國的關系,解除美國的經濟制裁,并作為改善國內經濟的關鍵,但到現在也沒有成功。一是美國并不愿意看到伊朗國內的經濟有根本改善,他們還想通過制裁伊朗,讓伊朗因為經濟困難產生的民生問題,引發政治變動,這才是美國長期堅持的伊朗基本政策。即使美國有奧巴馬那樣的總統,愿意與伊朗緩和關系,但也會限制在一定的范圍。
即便剛上來的伊朗總統對美國的期待真的比較高,那也要看美國的意愿;而且,在與伊朗的關系問題上,美國也說了不算,還得看猶太財團還有以色列的臉色。
以色列以前一直反對美國緩和伊朗的關系。美國要緩和與伊朗的關系,必須得說服以色列同意,讓以色列人做出這么大的改變,可太難了。除非以色列已經因抵抗之弧的打擊到了快山窮水盡的地步。
歷史上,美國的伊朗政策,主要是一邊夸大伊朗對沙特的威脅拉住沙特,一邊通過拉沙特為首的遜尼派圍困伊朗,所謂的“拉一派打一派”,以比較小的代價維持在中東的安全主導權。如果跟伊朗關系正常化,美國原來最經濟省力的玩法就沒法繼續了。
站在美國利益的角度,如果伊朗和美國的關系根本緩和,事實上也不太有利于美國與沙特簽訂安保協議,換取沙特對石油美元的支持。要讓沙特同意簽訂安保協議,就要繼續給沙特洗腦,更多強調來自伊朗的威脅。
沙特和伊朗之間誰對美國更重要呢?自然是沙特。
美國國務院發言人稱伊朗的選舉“不自由不公平”,“將不會對我們的伊朗政策產生重大影響”。“我們不期待這場選舉將會給伊朗的方向帶來根本性的變化。”說明即使伊朗新總統向美國示好,美國也不一定給出積極的回應,更不大可能會在伊朗政權不發生更迭的情況下,與伊朗關系正常化。
除非美國在中東的形勢更加惡化,有求于伊朗,否則就要在中東一敗涂地了,美國國內的政治才有可能允許對伊朗做出很大的讓步。但形勢要是發展到那個程度,伊朗還有必要投靠美國嗎?
何況,還有一個因素不能忽略,如果特朗普當選美國下任總統,大概率是要繼續堅持對伊朗強硬政策的,他都能在奧馬巴政府簽訂了伊朗核協議的情況下,選擇單方面退出。
因此,無論是從伊朗方面,還是從美國的角度,除非一方遇到了天翻地覆式的變化,比如伊朗的政治體制被顛覆,伊朗是改革派完全說了算,或者美國對中東就要徹底失去控制,以色列面臨生存危機,否則,美國與伊朗之間實現兩國關系正常化的基礎條件都沒有。
改革派這次總統選舉的勝利,主要是因為伊朗的經濟狀況確實不太好,通脹率雖然有所降低,但仍然高達35%,失業率超過10%。這種情況,民眾的求變心理都會比較高,但如果指望改革派上臺就能從根本上解決經濟的問題,也不現實;否則,改革派也不會一次次又被選下去,和保守派形成輪替的局面。溫和的改革派還好說,要是激進的改革派,他們會的無非就是搞搞私有化,市場自由化,這一套早就被證明走不通。就連猶太人的老家以色列搞了私有化之后,從經濟到軍事都變得脆弱了很多。
伊朗經濟根本改善的希望,是密切配合中俄,加速去美元化,從根本上解除美國的金融制裁能力,這樣全世界都可以大大方方與伊朗做生意了;否則,把希望寄托在單方面做讓步,換取美國解除制裁,恐怕美國要的對價不是伊朗能付起的。即便伊朗要與美國談,也要在中東通過抵抗之弧,把美國搞得被動到不行的程度,才有可能性,畢竟是美國是能不講理就不講理的國家。還是那個問題,如果美國都到了那么落魄的形勢,美元也就差不多廢了,伊朗也就不用再忌憚美國的制裁了。
最近關于伊朗要改換陣營的言論,就跟說塞爾維亞總統背刺俄羅斯一樣,有一些確實是認識問題,但還有一些人的目的就不那么簡單了,性質屬于挑撥反霸陣營的輿論戰。
大家也不必過于擔心,中東的形勢發展到這個程度,只要東大和俄羅斯不點頭,包括抵抗之弧的行動,也不是伊朗一家想停就停下來的,美國想解套,沒那么容易。
美國的衰落肉眼可見,全球反霸力量,都應該放棄對美國的幻想,不要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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