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前,上海有個匯山碼頭。每天天還不亮,碼頭門前就擁上了一大批人,從提籃橋一直排到公平路口,足足有上千個。他們有的赤著腳,褲腳卷到膝蓋以上;有的身上披一塊麻袋片,頭上頂一塊硬板......他們都是苦難深重的所謂“苦力”,在這里等領取一張進碼頭做工用的工票。
發工票,是碼頭資本家和封建把頭對工人殘酷剝削的一種方式。這工票有的用竹片做成,上面烙上幾個字,就像老虎灶泡開水的籌子;有的是一張豆腐干大小的紙頭,上面蓋著把頭的圖章。碼頭工人從把頭手里到一張工票,就可以進碼頭做一天工,當一天牛馬,最后再憑這張工票領取那一點極其微少的工資;誰如果領不到工票,就只好失業回家,餓一天肚子。
過不多時候,資本家狗腿子來發工票了。這家伙站在一條高凳上,手里捏著一把工票,吆五喝六,神氣活現。他那小眼瞇成一條縫兒,用挑剔的眼光仔細打量每一個人,不肯輕易把工票發給他們。為什么呢?原來那時賣苦力氣的人很多,有的是農村逃荒來的農民,有的是長期失業的工人,他們都生活無著,掙扎在饑餓線上。碼頭資本家和封建把頭看準了這一點,每天利用發工票來壓低工人工資,又利用發工票來挑選力氣最大的勞動力,以便賺更多的錢。你看,人群里有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狗腿子不屑地望了他一眼,向他揮揮手,要他趕快走開。原來狗腿子嫌他年齡小,干活力氣不足。人群里有一個下巴上長了白胡子的老年人,狗腿子大喝一聲,叫他“快滾”,原來嫌他年紀大,干活不頂用。......
這樣,資本家通過發工票所雇用的工人,都是些身強力壯的漢子。資本家付出的是最少的代價,得到的是最能賣力氣的奴隸--這就是資本家和封建把頭不厭其煩地每天早上發工票的原因。但是,無孔不入的資本家雇來了大量工人之后,還會想出更多的辦法,玩弄更多的花樣,最大限度地對工人進行剝削和壓榨。下面要講的就是一些鐵的事實:
有個叫吳雙喜的工人,拿著工票進碼頭做工,背箱子,掮包子,活非常繁重,干了幾個小時以后,他就累得呼呼呼喘粗氣,身子像骨頭散了架一樣痛。他正想直直腰,緩緩氣,可是忽然,從左上方飛來了一只麻袋包子,猛力往他身上壓下去。這麻袋包子裝的都是黃豆,足足有二百多斤重,他哪里招架得住啊,一下子被壓倒在地上了。他一倒地,旁邊那些橫眉怒目的封建把頭和爪牙,轟然大笑起來,說:“爛洋筋,你也想吃碼頭飯?!滾!”硬是把他趕出碼頭大門。已經干了的幾個小時也是白干,資本家一個錢也不給他。原來,這黃豆包子是碼頭資本家和封建把頭布置爪牙向他丟來的。那時候,初上碼頭的新工人,都必須經受這樣的“考試”。你如果對丟來的沉重的包子承受住了,就算“考試”及格,否則就被收去工票,趕出碼頭大門。“考試”過后,資本家和封建把頭還要采取另外一些惡毒辦法,借故扣發工人工資。辦法之一是“調工票”。什么叫“調工票”呢?就是:開頭,工人拿的是白色工票,干了兩三小時后,把頭跑來把工人的工票換成黃色,白色的作廢。再過一會兒,把頭又來把工票換成藍色,黃色的又作廢。再過一會兒,又換成綠色,藍色的也要作廢,......誰如果沒有及時調換工票,那么就只好自認倒霉,不要指望得到分文工資!有一天,天氣很熱,工人黃蓮生干了大半天,沒有喝到一口水。原來碼頭資本家是不供應開水的。他渴得實在忍受不住了,就跑到黃浦江邊喝幾口江水止止渴,誰料到跑回來時,封建把頭已來調換了工票,他拿的工票因此作廢。他好說歹說,資本家和封建把頭還是拒發給他工資。
碼頭資本家和封建把頭還常常“賴帳”,簡直到了窮兇極惡的程度:
也是大熱天,工人吳雙喜干活時,下身只了一條短褲,上身赤著膀子,工票沒有適合的地方放:攥在手里吧,干活不方便;夾在耳朵上吧,來陣風就吹掉了;什么地方存一下吧,這里四處是曠野,連個存放的地方也沒有。后來他想了個辦法,把工票塞進褲腰里,用帶子扎住。
問題就出在這里:天氣熱,活又重,吳雙喜干了一會兒就汗流浹背,渾身是汗水,夾在褲腰里的工票,當然也被汗水濕透了。而這工票的用紙十分劣質, 叫汗水一濕,馬上變得皺皺巴巴,不成樣子。但是盡管它不成樣子,總還是張工票啊!吳雙喜小心地把它放在手心上平一平,拿著去領工資,誰知封建把頭翻臉不認帳,說什么這工票是“假的”,硬是克扣了他這一天的工資!
在碼頭上,工人們一看到工票,就自然想到“二八拆帳”。所謂“二八拆賬”,就是,工人勞動成果的八成以上,都要被碼頭資本家拿去。例如:裝卸一噸生鐵是2元,資本家獨吞1.37元;裝卸一桶煙葉是3.7元,資本家要獨吞3.32元;裝卸一件小雜貨是0.14元,資本家要獨吞0.11元.....資本家吞去了八成,剩下的二成還要先給把頭們分。把頭也是非常兇惡的,家里的水電費,都要攤在工人們的頭上,由工人們分擔。有一個把頭更為毒辣,他養了一只哈巴狗,這狗每天要吃兩三斤牛肉,錢從何處來呢?把頭靈機一動,這狗成天在碼頭上“巡邏”,能抵上兩個碼頭工人的“勞動”,因此要在工人們頭上取得兩份工。如此花樣百出,東扣西攤,真正到工人手里的工資,實在少得可憐!有的工人干了一天,拿的工資只能買一碗陽春面。有時封建把頭干脆把工人工資全部扣下,到發工資時,拿出幾根香煙給工人作為“工資”。有一次,有個叫楊長福的工人,累死累活地干了一天,來回跑了幾十里路,光草鞋就穿破三雙。每雙價錢0.05元,合計0.15元;另外他還向大餅攤賒了0.25元的大餅,作為伙食。這樣總共花了0.4元。可是到領工資時,把頭只發給他0.24元。你想想,這怎么能夠維持生活呢!所以碼頭工人們得到了工票,干了一天牛馬活,過的也仍舊是吃不飽穿不暖的悲慘生活!!!
那時碼頭上流傳著這樣幾首歌謠,描述碼頭工人的苦難生活:
吃的是--
背了包子上了岸,
不吃菜皮豆渣就討飯。
穿的是--
頭戴“開花帽”(破草帽),
身穿“人卦衣”(破衣裳),
腳踏“金絲鞋”(破草鞋)。
住的是--
青天是我的屋,
下面鋪的是自己的背脊骨(睡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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