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寫出這個題目的時候,心里有點惴惴,因為擔心有人指著我的鼻子尖,罵道:“窮鬼,咸吃蘿卜淡操心!”
我老實坦白,我的確是富人眼里的“窮鬼”。八十年代剛工作的時候,一個有錢的街坊嘴角翹到天上,問我一個月多少工資,當時我的工資只有每月幾十塊。他帶著很重的鼻音對我說:“唉,你這工資還不夠孩子吃奶粉!”
那位網友的意思是,你一個靠工資生活的人,還敢當著有錢人的面兒談論國家大事?但是,我還是覺得,天下風云變幻,的確和有錢人沒有多少關系。俄烏戰爭爆發后,那些大富豪不是都在第一時間跑路了嗎?
但是,國家的前途、民族的命運,卻緊緊地和百姓聯系在一起。烏克蘭的富豪跑到國外去逍遙了,但剩下的百姓或者被拉去當兵,連老人和婦女都不放過,或者躲在家里瑟瑟發抖,等待厄運的到來。所以,我們百姓操的心并非“閑心”,而是事關子孫后代能否安居樂業的大事!
今天,我想說說農村分田單干的事。分田單干當時叫做“聯產承包”,推行的村子有早有晚。我們村當時是縣里的先進村,集體經濟搞得紅紅火火。七十年代初,自來水通到每一個街道,村民出門就能接到自來水。七十年代中期,村里又搞起了磚瓦廠,村里抽出一部分精壯勞力去廠里上班。1976年以前,父母每年分的錢只有四十多元,1977年,分得127元,把全家高興壞了。
1983年春天,我們家還清了所有的欠債,結余的錢,還蓋了五間紅磚藍瓦玻璃窗的房子。父親是生產隊最后一個飼養員,他一輩子都特別喜歡牲口,所以隊里的牲口被養得膘肥體壯。那一年,我正在一個城市上師范。五一節回家的時候,父親說,生產隊散了,牲口全部分給了社員,那頭剛會干活兒的小牛犢,作價50元,那頭曾是軍馬的白色轅馬,也只作價六十元,聽說牙口不是很好了。
其實,起初分地時,大家也都很興奮,因為地里的糧食都可以放到家里了。沒有多久,問題就出來了。每人一畝地,為了公平起見,每塊地都要分一片,結果一家人分了七塊地,最多的一畝多,最少的只有幾分地,最寬的三米多,最窄的只有幾十公分,父母只能用鋤頭耕種。
最困難的是,收麥子和種麥子兩個季節。當時收麥子還沒有收割機,都是用鐮刀割麥,這塊地干完再干那塊地,有時候一晌時間換兩個地塊兒。打麥子要弄一個打麥場,都得在自家的責任田里騰出一片地方,拔掉麥茬,平整、灑水,再讓牲口拉著石磙碾。一家的地不夠寬,就結合幾家一起弄打麥場。打麥子可以用牲口拉著石磙碾,也可以出錢讓別人家的拖拉機拉著大石磙碾,按照分鐘出錢。
種地的時候也很麻煩,一家一戶,只能用最簡單快捷的旋耕?,但松土很淺,也不能把秸稈和雜草埋入土里,這樣持續了四十多年。生產隊還在的時候,村里有履帶式“東方紅”拖拉機,集體的重型耙,深翻土地,秸稈還田,施肥效果很好。幾年后,村里的全套嶄新的拖拉機,全套的大型犁耙,銹跡斑斑,被一個村書記當廢鐵賣了。
澆地也是很費神的事情。一家一溜地,田埂修得很高,因為害怕水流到別人家的地里。水泵還是集體時候的大水泵,出水速度很快,每次澆地都是左沖右突,弄得渾身都是水和泥。后來,隊里的水泵壞了,誰也不想出錢維修,干脆每家買一臺水泵,澆地的時候裝上,澆完地再卸下來,機井旁邊停著一溜水泵。
每一塊地兩邊都有兩家鄰居,收獲和種地,因為邊界鄰里鬧起糾紛,叫罵聲,甚至大打出手的都不在少數。村干部腿都跑細了,給東家評完理,還得去給西家評理。生產隊里曾經培養有一個技術員,負責農藥管理和使用,分地單干后,人人都是“技術員”,農藥使用根本不看說明書,都是拿著藥瓶直接往噴霧器里倒。
每年夏秋兩季,縣醫院、鄉衛生院都是最繁忙的季節,因為很多人因為農藥中毒被緊急送醫院搶救,當然也有沒有搶救過來的。那時候,沒有醫保,一場中毒搶救,估計一家人得干上幾年才能補上這個缺口。
因為人口的變動,開始的時候,每隔幾年就會重新丈量土地,再分一次。到九十年代末,是村里最后一次丈量分地,到現在快三十年了。有的老人去世了,有的姑娘出嫁了,但也有娶了新媳婦,并生了孩子的,因為村民之間矛盾重重,沒有辦法再丈量土地。這時候,有些家族勢力興起,他們不僅能操控丈量土地,還能掌管村里的一切事務,如果再丈量土地,一定會鬧出人命。
2003年后,農民不再繳納農業稅,后來還多少給一些補貼,農民確實又高興了一陣子,但沒有多久就高興不起來了。一則農藥、化肥、種子加上機械作業費,核算成本后,幾乎沒有啥利潤了。而這個時候,年輕人出去打工賺的錢比種地更多,更容易,漸漸地,農民失去了種地的興趣。
更加上四十多年過去,幾乎經歷了兩代人的“聯產承包”更是走到盡頭。當年分地時的壯年,已經垂垂老矣,或者有很多人離開人世,當年的毛頭小伙子,這時候也已經兩鬢斑白,漸漸失去了勞動能力,而“聯產承包”后出生的八零后,九零后們,大部分因為求學、工作等原因,離開了家鄉,同時也離開了土地。
所以,最后土地的歸宿只能是大規模的機械化,于是土地流轉便開始了。那些在家里留守的老爺爺老奶奶們,每年收取土地“承包費”,然后只能坐在大街上,仰起臉看著云卷云舒、日出日落了。
我在城市里生活多年了,除了清明節等祭祀的日子回家,其余的日子都在人聲鼎沸的城市。但總在思考一個問題:無論多好的政策,也都是有期限的,過了一定的期限,不僅稱不上好政策,而且還會阻礙社會的發展。那么,分田單干的“聯產承包制”還可以一直延續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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