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要編3本書讓他們讀。第1本是關于好人好事的書。收集去年大躍進中
敢于堅持真理、不隨風倒,工作做得好,不謊報,不浮夸,實事求是的例
子。第2本是關于壞人壞事的書。專門收集說假話、違法亂紀,或者工作
中犯了嚴重錯誤的例子。第3本是中央從去年到現在的各種指示文件。”
話說1959年6月27日下午,毛澤東離開韶山,乘專列飛馳在湖南的曠野中,行至一山巒處,他吩咐列車停下來,下了車,凝神四望,向著一個小石崗走去。
鐵道路基下有一條小路,毛澤東沒有走那條路,而是踏著野草碎石向那座石崗走去。前面出現了帶刺的荊棘,走在后邊的一部分工作人員走上了小路。跟在毛澤東身后的衛士和胡秀云猶豫了,他們怕弄壞褲子。胡秀云說:
“主席,那邊有路,走那邊吧?”
毛澤東頭也不回地說:
“路是人走出來的。我這個人哪,從來不肯走回頭路。”
胡秀云只好自己選擇了那條小路。毛澤東望望她的背影,又望望身邊的衛士,問:
“你們怎么辦?”
衛士們說:
“我們跟主席走!”
毛澤東把大手一比劃,說:
“那好,我們就試一試。”
說罷,他帶頭前行。過了那座石崗,他對從小路上過來的人們說:
“你們說說,咱們誰的收獲大?”
到了長沙,毛澤東給在武漢的周恩來打電話,商量廬山會議召開的具體問題,他說:
“人們的頭腦有些發熱,需要冷靜下來學點政治經濟學。這次會議不要搞得太緊張,要適當注意休息。”
毛澤東還告訴周恩來,他出了一些題目讓與會者討論。
6月27日晚,毛澤東讓華國鋒把楊開慧的兄嫂楊開智、李崇德,柳直荀烈士的遺孀李淑一,國民黨元老唐生智、程潛、曹曲球以及他的老同學周世釗接來,請他們吃飯。李淑一握著毛澤東的手激動地說:
“主席,你還記得我?你給我的《蝶戀花》我可忘不了。”
毛澤東笑著點點頭,對身邊的柯慶施、華國鋒等人說:
“她就是李淑一,是開慧的好朋友。她前年把悼念直荀的詞寄給我看,我就寫了《蝶戀花》這首和她,完全是按她的意思和的。”
吃罷晚飯,李淑一說:
“主席,我們合一張影么。”
毛澤東說:
“那好么,一起照個相吧。”
李淑一等人分站在毛澤東左右,毛澤東朝周惠等招招手,說:
“一起來。”
周惠便拉了羅瑞卿、華國鋒等人過去,一道照了相。
6月27日夜,毛澤東到了武昌。
6月28日,毛澤東再一次暢游了長江。
這天下午,毛澤東從漢口乘“江峽”號輪船離開武漢,駛向九江。毛澤東在輪船上召集上廬山開會的各協作區負責人柯慶施、李井泉、王任重、林鐵、歐陽欽、張德生等人談話,提出了廬山會議要討論的14個問題,要大家議一下。這14個問題是:1、讀書。高干讀《政治經濟學》、《黨的政策》和地縣自編《好人好事》、《壞人壞事》。2、形勢。好轉沒有?何時好轉?3、今年的工作任務。4、明年的工作任務。5、4年的任務(五年計劃的框子)。6、當前的宣傳問題。7、食堂問題。8、綜合平衡。9、工業、農副業中的群眾路線。10、國際形勢。11、生產小隊的半核算單位問題。12、基層黨團組織領導作用問題。13、糧食三定政策。14、如何過好日子?
這天晚上,輪船到達廬山腳下的九江,已經是11點半了。
6月29日一大早,毛澤東一行乘車和迎接他們的江西省委書記楊尚奎及夫人水靜,開始上廬山。
廬山南接江西省九江市,東臨鄱陽湖,北瀕長江,共有99個山峰,其主峰漢陽峰又叫大漢陽峰,海拔1474米。蘇軾的著名詩句“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道出了廬山的雄奇秀麗。廬山一年四季風景如畫,涼爽宜人。
毛澤東是第一次到廬山,雖然一路風塵,但毫無倦意,情緒很好。他在山下眺望著巍峨的山勢,欣賞這“匡廬奇秀甲天下”的無限風光。他身邊的一位也是初來廬山的工作人員好奇地問:
“到處是云彩,山在哪里呢?”
毛澤東笑著吟誦道:
“山在云霧飄渺間。”
他又轉對楊尚奎和水靜說:
“廬山,山好,水好,空氣好,還有老表好!”
解放后,廬山上新修了公路,長約30余公里,汽車只可單行,依山環繞,盤旋而上。毛澤東乘車行了1個多小時才到了山腰,稍事休息,繼續上山。
毛澤東在中途登上了含鄱口,瞭望鄱陽湖。大家要給毛澤東照相,負責保衛工作的沈同,給毛澤東梳理被風吹亂的頭發。此時,有人正在拍照,毛澤東一看照相機的鏡頭還沒有揭下蓋子,就說:
“你看,她的蓋子還沒有揭開嘛。”
大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個工作人員說,今天的風這么大,該選個風和日麗的日子來就好了。毛澤東說:
“不對,你就是喜歡日暖風和的日子,好來游山逛景。溫室里的苗苗經不起風吹日曬。在狂風烈日下登山觀海,可以鍛煉身體,開闊胸懷,長人志氣,這也是練兵嘛。這和人們每天要吃飯睡覺和參加文娛活動是一個道理,都是為了強健身體,磨練意志,增長知識,好養精蓄銳,振作精神,繼續為人民服務嘛。”
上了廬山,毛澤東下榻于180號院。他坐在柳條椅上,凝視群山,頗有感觸。當晚草成《七律·登廬山》一首。
6月30日清晨7時許,毛澤東吃過早飯后,在180號院的陽臺上和工作人員聊天,他對水靜說:
“水靜啊,我身邊幾個小伙子你都見過了,都是不錯的,總想選擇個漂亮點的。幫幫忙吧?”
水靜說:
“行啊。就怕你的小伙子看不上吶,都長得這么精神。”
“小封,找個老表好不好啊?”毛澤東轉向封耀松問,他又對水靜說:“幫他找一個吧,你這兒的老俵很多么。”
葉子龍、李銀橋也跟著起哄,他們說:
“好啊,江西老俵好啊,拉一個出色的來談談看吧。”
水靜想了想說:
“你們180號樓里的小鄭好不好?她叫鄭義修,是省醫院的護士。能上廬山服務的,都是選了又選,方方面面都優秀才行。”
毛澤東笑著說:
“我看也很好,水靜,你就當個紅娘吧。”
他又交代封耀松說:
“小封,就這樣吧,接觸接觸看。”
后來封耀松還真的和小鄭談成了,在1961年結成了伉儷。
且說毛澤東見山上的管理員來了,自稱余三保,就叫他坐下來聊一會兒。余三保是廬山的一級管理員,負責毛澤東的生活接待。他向毛澤東介紹了廬山的自然景觀和名勝古跡。他說:
“廬山不僅是天然避暑勝地、療養區,還是著名的風景區,名勝古跡多達200多處,而且還發現有鐵云母、石英等10多種礦藏,前幾年曾煉出不少鋼鐵。”
毛澤東笑著對余三保說:
“廬山是個寶貝,你在寶山工作,應該叫‘寶山’。叫‘三保’沒什么意義。”
余三保聽毛澤東這么一說,欣然接受,改名為余寶山了。他接著向毛澤東介紹起廬山名稱的由來。他說,廬山又叫匡廬,是因“周文王時有匡姓7人,在此山結廬隱名”而得名。毛澤東認真地聽著余寶山的介紹,二人不知不覺談了一個多小時。
6月30日,毛澤東同周小舟談話,他問:
“周惠那個農業會議結束了沒有?”
周小舟說:
“今天結束。”
“叫他馬上來廬山。”
“他感冒了。”
“感冒死不了人。”
毛澤東叫來秘書徐業夫,說:
“你給湖南掛個電話,叫周惠上山,通知江西省委接一下。”
1959年7月1日,毛澤東起床后見到余寶山,對他說:
“你昨天講的周文王,我看是周定王吧!”
余寶山聽了不禁一愣,他回去查閱《廬山志》,果真是周定王。余寶山沒有想到,一個人民的領袖對這些細微末節的事情,竟然也調查研究得如此認真準確。
7月1日這一天,毛澤東改就《七律·登廬山》一詩。據隨身人員記述,毛澤東在詩前曾寫有小序云:
1959年6月29日登廬山,望鄱陽湖、揚子江,千巒競秀,萬壑爭流,紅日方升,成詩八句:
一山飛峙大江邊,躍上蔥蘢四百旋。冷眼向洋看世界,熱風吹雨灑江天。
云橫九派浮黃鶴,浪下三吳起白煙。陶令不知何處去,桃花源里可耕田?
有一種說法7、8兩句原來是:“陶潛不受元嘉祿,只為當年不向前”,后來在發表時改為陶令句。
這個時候,毛澤東的大女兒李敏剛畢業不久,要結婚了。可是,沒有布票,沒有工業券,再加上沒有媽媽給她操心,毛澤東又不在家,她和未婚夫孔令華不知道該準備什么。羅光祿的愛人劉若風叫李敏跟爸爸說說,李敏很懂事,她說:
“小事情不要麻煩爸爸了。”
可是,李敏左等右等爸爸就是不回來,就給爸爸掛了一個電話。毛澤東說,現在回不去。李敏急了,就在電話中說:
“你那么大架子,請不回來,我們不等了。”
據李敏回憶說:毛澤東為這事幾次讓衛士長李銀橋打電話給她說:婚期要推遲,一定要等爸爸返京后舉行。毛澤東還親自寫信給她,要她注意身體,說會議結束后即刻返京。
7月2日下午4點,毛澤東約上了山的周惠談話。周惠來到毛澤東的住室,報告說:
“主席,我來了。”
毛澤東正在吃飯,說:
“噢,來得好,來來,一道吃飯。”
“主席,我吃過了。”
“噢,我這個時間跟你們不同了。不吃飯就喝點酒。”
“我不會喝,一喝就上頭。”
毛澤東說:
“你呀,是個老實人。說說吧,湖南的會開得怎么樣?”
周惠“嗯”了一聲,說:
“這次會開得還可以。我們也是先議了議形勢,要求大家講實話。這樣算下來,去年還是估產過高了。報增產一成,譚老板給我們插了白旗,有些干部沉不住氣,說報低了通不過。”
毛澤東說:
“譚震林沒種過地,工人出身。”
周惠說:
“今年也報高了。上海會議加到450億斤,大家議論,實際能爭取300億斤就不錯了。”
毛澤東說:
“在韶山我問小舟,湖南提什么口號?他說:‘苦戰3年,改變湖南面貌’。我說你30年也改變不了。那里的梯田,一季五六百斤就不得了,每年增產100斤,30年也沒有萬斤田呀。”
周惠說:
“鄭州會議以后,形勢逐漸好轉。但問題并沒有解決完。”
毛澤東說:
“就是去年那七八個月,特別是北戴河會議之后的3個月。到11月開始糾正。”
周惠說:
“雖然是3個月,影響怕長得多,也許要3年。下面的干部都反映農民怕變,怕再刮‘共產風’。現在多數公社還是大食堂,供給制。農民并不自愿,但上面不講話,下面不敢動作。勞動積極性不高與供給制過大有關。湖南的意見,現在的條件供給制不能再搞了。去年沒搞的公社,今年不能再搞。去年搞了的,今年要縮減。大辦食堂這個提法不能再講了,浪費太嚴重。”
他說罷,將帶來的材料遞給毛澤東,接著說:
“主席,這是大家對食堂的議論,絕大多數同志都是主張自愿為主,不能再硬性規定,強辦下去。”
毛澤東“唔”了一聲,接過材料,放在一邊,說:
“公共食堂要自愿參加,但也不要一哄而散。對群眾的積極性不要潑冷水。要團結,不要過于看重1個指頭,2個指頭,3個指頭的問題。”
他放下筷子,又說:
“就這樣吧。這次上廬山,要讀書,不要事務主義。要看大局,算大賬。”
7月2日這天下午,毛澤東在江西省廬山主持召開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第1次廬山會議。參加會議的有:劉少奇、周恩來、朱德、李先念、李富春、彭德懷、譚震林、張聞天、羅瑞卿、陸定一、陶魯笳、柯慶施、李井泉、張德生、林鐵、歐陽欽、陶鑄、王任重、曾希圣、周小舟、周惠、楊尚奎、康生、陳伯達、楊尚昆、胡喬木、吳冷西、田家英、李銳等。
彭德懷是在這一年的4月24日至6月13日率領軍事代表團先后對蘇聯及東歐各國進行了50多天的訪問,他原先不準備參加會議,毛澤東打電話要他來,他就只好上了山。
毛澤東在會議上首先就將要討論的14個問題發表了意見。他在講話中,在原來提出的14個問題以外,又增加了5個:1、團結問題(中央至縣委)。2、農村初級市場的恢復問題。3、體制問題,即收回財權、人權、政權、商權,由中央和省市兩級控制,反對無政府主義。4、協作關系問題。5、加強工業管理和提高產品質量問題。
會議決定:廬山會議采取先分后合的辦法,開幾天分組座談會,討論19個問題,爾后用兩三天開政治局擴大會議,通過必要的文件。
會后,毛澤東在6月29日來廬山途中和在這次會議上的兩次講話,整理成一個講話記錄,去掉了國際形勢部分,這就成了廬山會議要討論的18個問題。毛澤東要楊尚昆印發會議,全文如下:
一、讀書。有鑒于去年許多領導同志,縣、社干部,對于社會主義經濟問題還不大了解,不懂得經濟發展規律,有鑒于現在工作中還有事務主義,所以應當好好讀書。8月份用一個月的時間來讀書,或者實行干部輪訓。不規定范圍,大家不會讀。中央、省、市、地委一級委員,包括縣委書記,要讀蘇聯《政治經濟學教科書》(第三版)。時間3至6個月,或者一年。去年鄭州會議提出讀3本書,問讀了沒有,說是讀了一點,讀得不多,有的自己也沒有讀。對縣、社干部,山東、河北的想法,是給他們編3本書:一本是好人好事的書,收集去年大躍進中敢于堅持真理、不隨風倒,工作有前進的,不說謊、不浮夸、實事求是的例子,例如河北王國藩,山東菏澤一個生產隊。一本是壞人壞事的書,收集專門說假話的、違法亂紀的或工作中犯了嚴重錯誤的例子。每省要找幾個,各省編各省的,每本不超過二萬五千字。第3本是中央從去年到現在的各種指示文件(加上各省的),有系統地編一本書。3本書大體10萬字左右,每天讀一萬多字,一星期可以讀完。讀完后討論,不僅讀,還要考試。縣、社黨委成員能讀政治經濟學的也可以讀。設法給縣、社黨委每年有一個系統思考問題的時間。我們提倡讀書,使這些同志不要像熱鍋上的螞蟻,整年整月陷入事務主義,搞得很忙亂,要使他們有時間想想問題。現在這些人都是熱鍋上的螞蟻,要把他們拿出來冷一下。去年有了一年的實踐,再讀書會更好些。學習蘇聯,要讀《政治經濟學教科書》,教科書有缺點,但比較完整。缺點如第一章講和平過渡,通過議會奪取政權,哪有那回事?在西藏都不可能,一定要有武裝。他們的缺點我們不要去學,但在去年,把蘇聯一些好的經驗也丟了。
二、形勢。國內形勢是好是壞?大形勢還好,有點壞,但還不至于壞到“報老爺,大事不好”的程度。八大二次會議的方針對不對?我看要堅持。總的說來,像湖南省一個同志所說的,是兩句話:“有偉大的成績,有豐富的經驗。”“有豐富的經驗”,說得很巧妙,實際上是:有偉大的成績,有不少的問題,前途是光明的。基本問題是:(一)綜合平衡;(二)群眾路線;(三)統一領導;(四)注意質量。4個問題中最基本的是綜合平衡和群眾路線。要注意質量,寧肯少些,但要好些、全些,各種各樣都要有。農業中,糧、棉、油、麻、絲、煙、茶、糖、菜、果、藥、雜都要有。工業中,要有輕工業、重工業,其中又要各樣都有。去年“兩小無猜”(小高爐、小轉爐)的搞法不行,把精力集中搞這“兩小”,其他都丟了。去年大躍進、大豐收,今年是大春荒。現在形勢在好轉,我看了4個省,河北、河南、湖南、湖北,大體可以代表全國。今年夏收估產普遍偏低,這是一個好現象。
今年這時的形勢和去年這時的形勢比較,哪個形勢好?去年這時很快地刮起了“共產風”,今年不會刮,比去年好。明年“五一”可以完全好轉。去年人們的熱情是寶貴的,只是工作中有些盲目性。有人說,你大躍進,為什么糧食緊張?為什么買不到頭發夾子?現在講不清楚,促進派也講不清楚。說得清楚就說,說不清楚就硬著頭皮頂住,去干。明年東西多了,就說清楚了。
去年許多事情是一條腿走路,不是兩條腿走路。我們批評斯大林一條腿走路,可是在我們提出兩條腿走路以后,反而搞一條腿了。在大躍進形勢中,包含著某些錯誤,某些消極因素。現在雖然存在一些問題,但是包含著有益的積極因素。去年形勢本來很好,但是帶有一些盲目性,只想好的方面,沒有想到困難。現在形勢又好轉了,盲目性少了,大家認識了。
三、今年任務。
四、明年任務。
五、4年任務。工、農、輕、重、商、交方面,過去是兩條腿,后來丟掉了一條腿,重工業擠掉了農業和輕工業,擠掉了商業。如果當時重視一下農業、輕工業就好了。這幾方面到底如何搞法?建設如何安排?
今年鋼的產量是否定1300萬噸?能超過就超過,不能超過就算了。今后應由中央確定方針,再交業務部門算賬。糧食有多少?去年增產有無三成?今后是否每年增加三成?每年增加一千億斤,搞到一萬億斤,要好幾年。明年鋼增加多少?增加400萬噸,是1700萬噸。后年再增加400萬噸。15年內主要工業產品的數量趕上和超過英國的口號還要堅持。總之,要量力而行,留有余地,讓下面超過。人的腦子是逐漸變實際的,主觀主義減少了。去年做了一件蠢事,就是要把好幾年的指標在一年內達到,像糧食的指標一萬零五百億斤,恐怕要到1964年才能達到。
過去安排是重、輕、農,這個次序要反一下,現在是否提農、輕、重?要把農、輕、重的關系研究一下。過去搞過十大關系,就是兩條腿走路,多快好省也是兩條腿,現在可以說是沒有執行,或者說是沒有很好地執行。過去是重、輕、農、商、交,現在強調把農業搞好,次序改為農、輕、重、交、商。這樣提還是優先發展生產資料,并不違反馬克思主義。重工業我們是不會放松的,農業中也有生產資料。如果真正重視了優先發展生產資料,安排好了輕、農,也不一定要改為農、輕、重。重工業要為輕工業、農業服務。過去陳云同志提過:先市場,后基建,先安排好市場,再安排基建。有同志不贊成。現在看來,陳云同志的意見是對的。要把衣、食、住、用、行5個字安排好,這是六億五千萬人民安定不安定的問題。安排好了之后,就不會造反了。怎么才會不造反?就是要使他們過得舒服,少說閑話,不罵我們。這樣有利于建設,同時國家也可以多積累。贊成成立第三機械工業部,來管農業機械,搞農業機械設計院。現在這些事誰也不管,這么大個國家,沒有人管不行。過去在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反“左”傾時我曾說過,“炮是要打死人的,人是要吃飯的,路是要腳走的”。現在炮沒有了,第二條、第三條還有,如果忘記了這些,不好辦事。現在講掛帥,第一應該是農業,第二是工業。
飼料要有單獨的政策。現在是人吃一斤,牲口吃半斤;過一段,要人吃一斤,牲口吃一斤;再過一段,要人吃一斤,牲口吃兩斤,牲口吃的要逐漸比人多。
農業問題:一曰機械,二曰化肥,三曰飼料。農、輕、重問題,把重放到第三位,放四年,不提口號,不作宣傳。工業要支援農業,明年需要多少化肥、多少鋼材支援農業,這次會議要定一下。糧食去年說增產三成,是否達到四千八百億斤,我還有懷疑。今年說不增加了,我看增點還是可能的。以后每年增一千億斤,1962年達到八千億斤。
明年鋼的指標是1700萬噸,形成一個馬鞍形。今年是1300萬噸,比去年多400多萬噸。后年2000萬噸,大后年2100萬噸到2300萬噸,可以趕上英國。1962年2500萬噸,可能少點,也可能多點,多了到2800萬噸,少了到2300萬噸也好。趕上英國,說的是主要產品,鋼太多了不一定好。
積極性有兩種:一種是實事求是的積極性,一種是盲目的積極性。紅軍的三大紀律,現在有兩條還有用:“一切行動聽指揮”,即統一領導,反對無政府主義;“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即不搞一平二調。總的說來,群眾生活提高了,文化水平也提高了。共產主義風格有兩種:一種是真要搞共產主義;另一種,這種占多數,是事情歸他辦,權力都歸他,他就說是“共產主義”,歸人家就是“資本主義”。山東曹縣出現搶糧現象,這很好,搶得還少了,搶多了可以引起我們的注意。對那些摧殘人民積極性的官僚主義就是要整一下。我們的國家是不會亡的,社會主義是亡不了的,蔣介石是回不來的。美國打來,我們最多退到延安,將來還會回來的。
六、宣傳問題。去年有些虛夸,四大指標定高了,弄得今年不好宣傳,現在有些被動。如何轉為主動?上海會議時,有人提出,利用開人民代表大會的機會,把指標改了,后來沒有這么做。現在看來失掉了點時機,但不要緊。指標改不改?看來改一下好。但改成多少,還拿不準。是否人大常委會開個會,把指標改過來。糧食是否以后不公布絕對數字,可以學習蘇聯,不宣傳糧食指標。今后鋼不算小轉爐的,鐵不算土鐵。
七、綜合平衡問題。大躍進的重要教訓之一、主要缺點是沒有搞平衡。說了兩條腿走路、并舉,實際上還是沒有兼顧。在整個經濟中,平衡是個根本問題,有了綜合平衡,才能有群眾路線。
有3種平衡:農業內部農、林、牧、副、漁的平衡;工業內部各個部門、各個環節的平衡;工業和農業的平衡。整個國民經濟的比例關系是在這些基礎上的綜合平衡。
八、群眾路線問題。群眾路線有沒有?有多少?
九、工業管理問題。特別要強調質量問題,能否在很短時間內解決?應該爭取在一二年內解決。
十、體制問題。“四權”下放多了一些,快了一些,造成混亂,有些半無政府主義。要強調一下統一領導、集權問題。下放的權力,要適當收回,收回來歸中央、省市兩級。對下放要適當控制。反對無政府主義,不是說現在是完全無政府主義,而是說有些半無政府主義。說得過死不好,過活也不好。現在看來,不可過活。
十一、協作關系。劃區協作,倒把原來的協作關系打亂了,搞了大的,擠了小的。搞體系,工廠要綜合發展,公社要工業化。
十二、公共食堂。要積極辦好。按人定量,分糧到戶,自愿參加,節余歸己。吃飯基本上要錢。在這幾項原則下,把食堂辦好,不要一轟而散,都搞垮了,保持百分之二十也好。
辦食堂全國有兩種辦法:一為河南的積極維持,一為湖北的提倡自愿。湖北的基本解散了,有的未散,暫時回去了。湖北擬從少到多,開始30%至50%,將來達到80%。食堂要小,形式要多種,供給部分要少些,三七開或四六開,可以靈活些。食堂和供給制是兩回事。
十三、學會過日子。包括農村、城市,要留有余地,富日子當窮日子過,增產節約。湖北是窮日子當富日子過了,農民批評有些干部,一不會生產,二不會過日子。應當把富日子當窮日子過。有些地方生產不見得比別處多多少,但只要安排得好,日子好過。今年不管增產多少,估計增產一點,還是按去年四千八百億斤或者再少一些的標準安排過日子。口號是:富日子當窮日子過。
十四、三定政策。定產、定購、定銷,群眾要求恢復,看來是非恢復不可。政策3年不變,定多少,這次會議要定一下。增產部分四六開,征四留六,有災照減。自留地不征稅。
十五、恢復農村初級市場。
十六、使生產小隊成為半核算單位。四川省的同志說,生產、分配在一個核算單位較好,現在改,影響生產,如何辦?
十七、農村黨的基層組織領導作用問題。基層黨的活動削弱了,黨不管黨,只管行政。
十八、團結問題。要統一思想,對去年的估計是:有偉大成績,有不少問題,前途是光明的。缺點只是一、二、三個指頭的問題。許多問題是要經過較長的時間才看得出來的。過去一段時間的積極性中帶有一定的盲目性。這樣看問題,就能鼓起積極性來。
7月3日凌晨1時,毛澤東在入睡前服了安眠藥,半靠在床上批閱李先念為中央起草的關于在大中城市郊區發展副食品生產的指示稿,他在上面加了兩段話,其中一段是這樣寫的:
“所謂農者,指的是農林牧副漁五業綜合平衡。蔬菜是農,豬牛羊雞鴨鵝兔等是牧,水產是漁,畜類禽類要吃飽,才能長起來,于是需要生產大量精粗兩類飼料,這又是農業,牧放牲口需要林地、草地,又要注重林業、草業。由此觀之,為了副食品,農林牧副漁五大業都牽動了,互相聯系,缺一不可。”
7月3日,廬山會議進入分組討論階段,與會者分為東北、華北、西北、華東、西南、中南6個小組。大家在小組會議上擺情況,談意見,發言十分熱烈。
被分配在西北組的彭德懷住在河東路176號院,剛離任的駐莫斯科大使張聞天住在177號院,兩院相距不過50米。彭德懷下去散步或者到會場開會,常常碰到張聞天,兩人免不了要聊上幾句。
“你們那組討論得怎么樣?”
張聞天這一次問起了西北組的討論情況。彭德懷濃眉緊鎖,陰沉著臉說:
“唉,還不是遮遮掩掩不痛快。褲子要自己脫,不要人家拉嘛。江西現在還講去年增產67%。脫了外褲留了襯褲,不肯脫光,自己給自己找被動!”
張聞天說:
“我們那邊會議壓力大,柯慶施護得厲害,只能講好,不能講壞。”
彭德懷說:
“我們西北小組情況還好。”
張聞天說:
“1958年小土群煉鐵,浪費人力物力太大,影響秋收,結果是豐而不收。”
彭德懷說:
“煉土鐵,我看是有得有失,或有失有得。”
張聞天搖搖頭說:
“你的估價還比較高。我認為是得不償失或損失很大,今年鋼產量定1300萬噸很難完成。”
彭德懷沒有吭聲,張聞天又說:
“現在有些意見不好提,集體領導搞不起來。政治局擴大會議,連我們這些人都不知道要怎么開法?主席很英明,但整人也很厲害,有些方面跟斯大林晚年差不多。主席愛講歷史,他從中國歷史學了不少好東西,但也學了些統治階級的權術。”
彭德懷說:
“上海會議毛澤東批我。他自己犯了錯誤不認賬,不檢討,反而責備別人。被勝利沖昏了頭嘍!驕傲嘛!”
7月4日晨,毛澤東指示楊尚昆將兩份材料印發會議,一份題為《幾篇論述大躍進經驗教訓的文章》,一份題為《對我國幾年來工業生產增長速度忽高忽低的一種分析》。
7月4日,毛澤東在李先念為中共中央起草的關于大中城市郊區發展副食品生產的指示稿上又加寫和改寫了兩段文字,其中一段是這樣寫的:
“無產階級專政的國家,一定可以做到有菜吃,有油吃,有豬吃,有魚吃,有菜牛吃,有羊吃,有雞鴨鵝兔吃,有蛋吃。我們應當有志氣、有決心做到這一項在政治上經濟上都有偉大意義的社會主義事業,也應當有信心做到這一項事情。一切為了人民利益,望各級黨委接到這個指示以后,精心策劃,立即動手辦起來。不但大中城市,縣城及四鄉集鎮都要照此辦起來。各級黨委要有一個專門管副食品的書記或精心從事的干部。”
7月4日晚,毛澤東在他的住處同王任重、劉建勛談話。他從明代楊繼盛的兩句詩說起,他說:
“‘遇事虛懷觀一是,與人和氣察群言’。這是椒山先生的名言。我從年輕的時候,就喜歡這兩句,并照此去做。這幾十年的體會是:頭一句‘遇事虛懷觀一是’,難就難在‘遇事’這兩個字上,即有時虛懷,有時并不怎么虛懷。第二句‘與人和氣察群言’,難在‘察’字上面。察,不是一般地察言觀色,而是要虛心體察,這樣才能從群言中吸取智慧和力量。‘詩言志’,椒山先生有此志,乃有此詩。這一點并無驚天動地之處,但從平易中見精深,這樣的詩,才是中國格律詩中的精品。唐人詩曰:‘邑有流亡愧俸錢’,這寥寥7字,寫出古代清官的胸懷,也寫出了古代知識分子的高尚情操。寫詩就要寫出自己的胸懷和情操,這樣才能引起讀者的共鳴,才能使人感奮。”
7月5日晨,毛澤東在李先念為報送糧食部副部長陳國棟的報告所寫的一封信上寫了一個題目叫《糧食問題》的批語,他寫道:
此兩件印發各同志。陳國棟同志的報告是一個重要文件。請各大區區長主持討論,細致地討論,討論兩次至3次。我基本上同意這個文件所述的意見。但覺:
1、假定今年年成比去年確實好的情況之下,征購1100億斤,力爭辦到,這是變被動為主動的第一著。今年年成如果在秋收以后確實較去年好、確實證明無妄的時候,為什么不能征購到這個數目呢?
2、下年度銷售計劃,我感覺不但1020億斤是太多了,這個文件上調整為855億斤,似乎也略為多了一點。是否可以調整為800億斤,或者810、820億斤呢?告訴農民,恢復糠菜半年糧,可不可以呢?苦一年、兩年、三年,就翻過身來了。多儲備,少食用,以人定量,糧食歸戶,食堂吃飯,節余歸己,忙時多吃,閑時少吃,有稀有干,糧菜混吃,仍然可以吃飽吃好,可不可以這樣做呢?
3、多產糧,是上策。田頭地角,零星土地,誰種誰收,不征不購,主要為了解決飼料,部分為了人用。恢復私人菜園,一定要酌給自留地。凡此種種,可以多收。既已多收,可以多吃(主要豬吃,部分人吃,例如菜)。
4、好好地精細地安排過日子。是否可以按照1957年的實際產量安排過日子呢?1957年的日子不是過得還不錯嗎?這樣做,農民的糧食儲備就可以增得較多了。手里有糧,心里不慌,腳踏實地,喜氣洋洋。
5、在今年秋收確實知道糧食比去年增產的情況之下,一定要劃出牲口飼料、豬飼料兩種,一定要比過去多些,是否可以有人糧的一半?人糧1斤,飼料半斤。各地情況不同,勢必有多有少,但一定要下決心注意這個問題。除災地外,飼料一定要比過去多些。增加飼料,極為有利。牲口是動力。一部分牲口是肉食奶食(老牛、菜牛、奶牛)。糞可以肥田。皮、毛、骨、角,大有用處。吃肉多,吃糧少,動物蛋白優于植物蛋白,人的體格會更發展,會更健康。豬是肉食,又有肥料。在三、五、七年以內,力爭做到1畝田1頭豬。1頭豬就是一個小型有機化肥工廠。肥料的主要出路是豬,是1畝田1頭豬。
以上幾點意見,只供同志們此次討論的參考,切勿下傳。不對之處,準備修改。
毛澤東7月5日上午6時
毛澤東同時批示將戚本禹7月1日寫出的關于他在四川新繁縣親自種植試驗田結果的報告和《關于四川新繁縣糧食生產真相的報告》印發會議。
前邊已經說過,戚本禹等人在春節過后就去了新繁縣,他本人種植的早稻經過半年的精心管理,畝產500多斤,不到600斤。他在《關于四川新繁縣糧食生產真相的報告》中也如實報告了他所做的調查研究的詳細資料。《報告》中是這樣寫的:
“去年中共新繁縣委整理的關于選派羅世發(全國人大代表、全國農業勞動模范——筆者注)出席全國農業先進單位代表會議的材料上說,羅世發領導的那個管理區水稻平均畝產量是1929斤(以稻谷計算,市斤制,下同)比1957年增產214%。今年3月,羅世發在省萬人生產動員大會上說,他們管理區去年水稻平均畝產量經過地委、縣委反復查倉核對的結果是1304斤,比1957年增產112%(見1959年3月25日四川日報)。但是,這些文字都不真實。實際上,去年水稻平均產量遠遠沒有這么高。今天他談出真心話。他說,就他自己在小隊里參加收打的情況計算,水稻的平均畝產并沒有突破千斤關。真實情況是:雙季稻:兩季加起來,平均畝產有1000多斤;中稻:一二等田,平均畝產量有700斤;三四等田,平均畝產量只有五六百斤;有一塊最好的上等白鱔泥田,畝產量是900多斤。他們去年雙季稻的面積占水稻面積的30%。這樣,早、中、晚3季加起來拉平計算,平均畝產量大致在750斤—800斤左右。羅世發認為,‘就按上述真實產量數字,去年的農業生產還是大躍進,成績是很大的,是誰也推不翻的。’”“羅世發說,‘毛主席講得硬是對的,一畝田能增產個二三百斤就算成績很大了。不講去年躍進數字,今年誰真正做到平均畝產800斤,都是應該得到金牌獎章的。’他又說,‘事實上去年真正能產上個八九百斤,都是不簡單的,我們出席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農民在一起講私房話,全國最有名的勞動模范陳永康種的水稻,平均畝產只有800斤,報的卻是2000斤,這是私房話,不能追究,追究起來,開起會來要整死人。’總的說來,羅世發是一位風格相當高的農民黨員。但是他和我們談水稻真實產量時,思想上還是有矛盾的。他說:‘產量問題是個大問題,是兩條道路斗爭,說不對,否定了大躍進。右派才否定成績,我們怎么能否定成績!’有時他又說:‘我是共產黨員,當不當全國代表不要緊,要緊的是國家。你畝產七八百斤,卻上報2000斤,國家說打個折扣吧:一千四,征購400斤,給你們剩1000斤,幾百斤做口糧,幾百斤做牲畜糧,留幾十斤做種子,幾十斤儲備糧,多余的還可以再賣點給國家。這個賬不是很對嗎?好!400斤征購糧真交了,就露相。’‘我在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聽了很多報告,你虛報這個躍進數字,國家計劃就要受影響,更嚴重的是社員吃飯問題,這是個大事情,如果交了糧吃不上飯了,怎么辦?我著急啊!’‘主席講得對,要說老實話,農民聽了都贊成(按:他們公社向農民講述了毛主席要講真話通信的精神,但沒有詳細傳達毛主席的通信),去年報這么多,今年怎么辦?我們當干部的心焦啊!’‘當然我們這個隊不能代表人家,人家也許有先進的。’‘剛才說的這些話別人來了我不能說,參觀團,記者來,領著他轉,什么也看不出來。報2000斤,我也能報,抽查也抽查不出來。你們來了我得說真話,說真話,對黨有好處。’‘別人來我也不敢說,說了背時,開會一追,是否定大躍進!’”
毛澤東在印發了戚本禹的報告之后,又找來李井泉談話,問四川糧食畝產究竟是多少斤?李井泉在事實面前終于向毛澤東認了錯。
7月5日是星期天,會議休會一天,由于天氣晴朗,與會者紛紛出游。
7月5日晚上,毛主席突然問封耀松:
“小封,你什么時候值班?”
封耀松算了一下,報告說:
“主席,是7號、9號。”
毛澤東沒再說什么,但他似乎在安排著一件很特別的事情。有關這件事情的經過,有幾個人作了基本相似的記載:7月7日,江西省委書記楊尚奎要他的夫人水靜去南昌接賀子珍上廬山。(李敏在她的記述中認為:爸媽在廬山見面,可能與商量她的婚事有關。)
7月8日下午3時許,賀子珍和水靜離開南昌,直奔廬山而來。到廬山牯嶺,住在28號房。
7月9日晚,毛澤東在180號院住處接見了賀子珍。當時曾陪同過賀子珍的只有毛澤東的貼身衛士封耀松和水靜兩個人。
據封耀松記述:“7月9日晚,約9點多,一輛轎車停在180院樓下臺階邊。當時,主席在2樓,就只有我一個人值班。我到車邊,打開車門,將一位女同志扶下來,與同車來的水靜同志一起,把她扶進1樓的衛士值班室。我馬上去報告主席:
‘水秘書她們來了。’
主席說:
‘好的!’
然后看了看表,站起身來,好像要到樓梯口迎接的意思。我下去與水靜同志一起把那位女同志扶上樓來。水靜先下去了。我拿過藤椅,在主席對面放好,安排她坐下,然后泡了杯茶給那位女同志,又給主席的杯子添了水,并為主席放了煙在桌邊,回到了衛士值班室。”
據王行娟在《賀子珍的路》一書中記載:“她來到一間屋子里,抬頭一看,不覺一驚,里面坐著的竟是毛澤東。毛澤東見她來了,站起身,微笑著同她打招呼,請她坐下。
賀子珍做夢也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能夠見到毛澤東。她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而且像打開了閘門的水壩,洶涌澎湃,再也關不住了。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不停地哭。毛澤東看了,溫和地說:
‘我們見面了,你不說話,光哭,以后見不到了,又想說了。’
他問道:
‘你這幾年生活得怎樣?身體都好了?’
賀子珍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她仔細地看了看毛澤東,說:
‘我好多了,你身體不如以前了。’
毛澤東說:
‘忙呀,比過去更忙了。’
接著,毛澤東詳細地問起賀子珍在蘇聯的情況,賀子珍一一說了。毛澤東聽了,輕輕地嘆口氣,說:
‘你當初為什么一定要走呢?’
賀子珍的眼淚又禁不住流了下來,哽咽著說:
‘都是我不好,我那時太不懂事了。’
毛澤東也談起了這些年的情況以及他辭去國家主席職務的事。毛澤東告訴賀子珍,嬌嬌有朋友了,問她同意不同意嬌嬌的婚事?賀子珍回答說同意,她已經見過了。毛澤東說,等他這次開完會回去,就要為她舉行婚禮了。”
據汪東興回憶:“毛澤東對我說:‘我們兩個人談得不錯。賀子珍不講話,只是哭。我怎么勸她她都不講話,不講話怎么能談下去呢?沒辦法,我只好說,那你休息吧。我還問過她有什么困難沒有,她也不講話。’”
據封耀松回憶:“大約過了45分鐘,主席按鈴召我去,我給他們的杯里又加了水,絞了兩條小毛巾放在桌子上,看他們談得很熱烈,就下去了。我回到值班室,水靜同志問:
‘小封,他們還在談嗎?’
我說:
‘是啊。’
他們講話的聲音很響,至今我還記得很清楚。水靜同志說:
‘小封,賀子珍同志身體不太好,是從山下邊剛接上來的。’
至此,我才知道那位女同志是賀子珍。”
據王行娟記載:“他們在一起談了一個多小時,毛澤東站起來說:
‘時間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們明天再談。’”
封耀松回憶說:“我與水靜繼續談著,鈴又響了。我上樓,攙下賀子珍同志,對水靜說:
‘主席要你去一下。’”
據王行娟記載:“水靜走進毛澤東的書房。毛澤東身穿粗條子的睡衣,吸著煙,面部表情有些愁苦。他見水靜走進來,對她說:
‘賀子珍的腦子已經不行了,所答非所問。’
他還說:
‘她拿走我3瓶安眠藥,這種藥很厲害,千萬不能讓她多吃,最好把藥拿回來。’
毛澤東接著說:
‘你要好好照顧她,明天送她回南昌。’”
封耀松回憶說:“毛澤東還對水靜說:‘下山以前,你一步也不要離開她,怕她出去碰到熟人,那不好。’
水靜上去只一會兒,就下來與我一起攙著賀子珍上了車。看著賀子珍的表情很高興,她說:
‘主席還像原來一樣,只是老了點,頭發有點花白。’
送走賀子珍一行,我上樓去,主席在屋里來回踱著步,對我說:
‘小封,你看怎么辦呢?這個同志把我的香煙、安眠藥都拿走了。香煙倒還不要緊,安眠藥她吃了,身體不行的。’
主席讓我再下樓為他去拿香煙,主席是離不開煙的。我拿煙上來,看了一下,主席顯得既高興又不高興的樣子。
‘小封啊!這個女同志,是女中豪杰,人是很耿直的,就是缺少文化。本來身體很好的,讓她不要去蘇聯,勸也勸不好,蘇聯衛國戰爭期間,生活很艱苦的!我們也不知道消息……’
主席讓我打電話給水靜同志,不要把安眠藥給賀子珍吃了。我馬上下樓去與水靜通了電話。因為主席的安眠藥有3種,按順序吃的,錯服是會出事情的。
次日晨,水靜同志來電話,說已將安眠藥從賀子珍手中要回來了。我報告了主席,主席連連說:‘好,好!’就從煙盒內抽出一支煙點著,深深吸了一口。”
賀子珍在第3天回了南昌,毛澤東沒有與她見第2次面。賀子珍事后對水靜說,她把安眠藥拿走,是不想讓毛澤東吃這種藥。
再說在7月9日那天晚上,毛澤東送走賀子珍以后,又是一個不眠之夜。他看了一夜的材料,一直到黎明前,才讓封耀松為他擦了澡,梳了頭,給他服了安眠藥,安排他上床。他躺在床上還要看《楚辭》。后來終于將手中的《楚辭》置于心口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封耀松在床側的凳子上繼續靜坐片刻,才悄悄地立起身,輕手輕腳地往外走。出于習慣,他邁出兩步,又回頭看了一眼。毛澤東靜靜地躺在那里,沒有聲息,眼角熠熠地閃出光澤。再仔細一看,不由得驚呆了,毛澤東的眼角沁出了兩顆晶瑩的淚珠。不知是由于家事的煩擾,還是國事的煩難?抑或是屈原那“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的詩句對這位老人家的感染?
疲憊的封耀松沒想到拂曉前又發現,本來已經睡了的毛澤東又起來了。他斜靠在床欄上吸煙,要思考7月10日的發言內容了。
正是: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煩心;古人今人后來人,人人如此。
欲知廬山會議后來的情況怎樣?請看下一章內容。
東方翁曰:毛澤東在廬山會議前提出的要討論的14個問題,后來在會議上增加到了18個問題,第一個就是讀書問題。他還提倡編寫《好人好事》、《壞人壞事》和黨的文件匯編3本書。自此以后,“好人好事”這個口號響遍了中華大地,成為最時髦的流行語。人人爭做好人好事,批評壞人壞事,真可謂是“六億神州盡舜堯”,開創了一代史無前例的社會新風尚。這種新風尚克服了幾千年以來的私有制的利己主義,發揚了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的奉獻精神,一直沿襲了近20年,的確是盛況空前!
另:彭德懷和張聞天在廬山會議分組討論階段的一段對話值得研究。張聞天說:“現在有些意見不好提,集體領導搞不起來。政治局擴大會議,連我們這些人都不知道要怎么開法?主席很英明,但整人也很厲害,有些方面跟斯大林晚年差不多。主席愛講歷史,他從中國歷史學了不少好東西,但也學了些統治階級的權術。”彭德懷則說:“上海會議毛澤東批我。他自己犯了錯誤不認賬,不檢討,反而責備別人。被勝利沖昏了頭嘍!”本傳前邊已經交代過,毛澤東召開這次會議的本意是為了繼續糾“左”,但他哪里知道,黨內早已是暗流涌動了!張聞天、彭德懷的那些話,不正是后來會議由反“左”轉變為反右的一個重要誘因嗎?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黨內又一次嚴重的斗爭不可避免地就要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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