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窩隨處產胡桐——剝削階級存在的特殊形式
從俄國1917年十月革命算起,國際工人階級政黨搞了近百年的社會主義,終于搞清了一個問題,社會主義社會還存在階級。當然,蘇聯、東歐的共產黨也付出了沉重代價,他們喪失了工人階級政權。但是,要說這些國家的共產黨人對階級問題有深刻的認識,恐怕也不盡然。例如,有些共產黨人總結失敗的教訓是:生產沒有搞上去,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的較慢,民主制度沒有搞完善,意識形態工作沒有做好,等等。這些原因有沒有呢,是有的,但兄弟以為沒有說到點子上。我們的國際同志恐怕是在工人階級政權倒臺的一瞬間,才看到了剝削階級,他們在平常是看不到的,而且事后回想起來,恐怕也沒看到。因此,兄弟就來說說在社會主義社會,剝削階級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
我們現在已經知道,在社會主義社會的某些時期,剝削階級是以階級的形式存在的。例如,明火執仗向蘇聯工人階級奪取政權的資產階級,這是作為完整的剝削階級存在的;目前我國新產生的民族資產階級,雖然我們不把它當做完整意義上的剝削階級,也是作為階級存在的。如果剝削階級都以階級的形式存在,那就不存在剝削階級以什么形式存在的問題,直接說社會主義社會存在階級就行了。問題是在社會主義社會的一般過程中,剝削階級并不是以階級的形式存在的。例如,我國生產資料所有制改造完成到文化革命結束這段時期,就沒有看到開工廠剝削工人的資本家。我們就要問,這段時期剝削階級到底在哪里?如果有,它以什么形式存在?這才有剝削階級以什么形式存在的問題。
在社會主義社會的一般過程中,剝削階級以什么形式存在呢?兄弟認為,是作為剝削階級因素存在的,確切地說,是作為強大的剝削階級因素存在的。兄弟知道,我們的“紅色專家”聽到這個說法很不以為然。他們找出了列寧關于階級的定義:“所謂階級,就是這樣一些大的集團,這些集團在歷史上一定社會生產關系中所處的地位不同,對生產資料的關系(這種關系大部分是在法律上明文規定了的)不同,在社會勞動組織中所起的作用不同,因而領得自己所支配的那份社會財富的方式和多寡也不同。”然后他們說,階級是一個經濟概念,剝削階級失去了生產資料就不存在了,何來剝削階級因素?退一步說,即使有點剝削階級因素,還能變成剝削階級不成?是的,剝削階級喪失了生產資料,就不能作為階級存在了,但剝削階級因素仍然以資產階級法權的形式,在社會主義社會頑強地存在著。而且,資產階級法權雖然只是一種剝削階級因素,但它作為剝削階級存在的特殊形式,其重要性不容小覷,是我們應該認真研究的。
說到資產階級法權,不但是80后們,恐怕60后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兄弟就以自己的理解來解釋一下。資產階級法權,是以平等的經濟形式掩蓋資本主義社會事實上的不平等的法定權力。資產階級認為奴隸主階級、地主階級直接占有或部分占有勞動者,都不是什么人道的事,沒有天理。資產階級根據平等的等價交換的商品經濟原則,承認每個人、每個社會集團都有占有生產資料的權力。資產階級法權比奴隸主階級、地主階級的法權“平等”多了,給了勞動者人身自由和占有生產資料的“權力”。但是,平等的等價交換形式掩蓋了剝削社會事實上的不平等。在資本主義社會,生產資料事實上由資本家占有,工人一無所有。雖然資產階級承認每個人都可以根據等價交換原則占有生產資料,可是事實上工人除了自身以外,也拿不出什么東西與資產階級交換。工人只能把自己作為勞動力商品與資本家交換,資本家則按生產一個勞動力商品所需的最低費用,付給工人作為報酬。至于勞動力商品在生產過程中,能創造出高出勞動力商品價值的價值,即所謂剩余價值,那就與工人沒什么相干了??梢钥闯?,工人雖然獲得了人身自由,但這只是一種可以選擇由哪個資本家剝削的自由。星星還是那個星星,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工人永遠是特殊商品,資本家永遠是資本家,這就是資產階級法權的實質。
社會主義社會脫胎于資本主義社會,受生產力水平的規定,在經濟領域仍實行等價交換的商品經濟原則,因此,在政治、經濟和文化等領域還繼承、保留并實行一定的資產階級法權。這里簡要說說在生產資料所有制方面所保留的資產階級法權。
根據等價交換原則,承認每個人、每個社會集團都有占有生產資料的權力,這是在所有制方面資產階級法權的主要內容。我國改革開放前,實行了生產資料公有制,在生產資料所有制方面,是否就取消了資產階級法權呢?答案是:沒有完全取消。我國由于生產力水平決定,實行兩種公有制形式,一是全民所有制,一是集體所有制。集體所有制企業的生產資料、勞動產品歸集體企業勞動者所有,不歸全體勞動者所有。要取得集體企業的生產資料或勞動產品,必須實行等價交換。集體企業雖然取消了私人占有制,但它還是承認一個企業的勞動者可以占有社會生產資料。由于集體企業生產資料的占有狀況存在差異,不同企業的勞動者占有的生產資料事實上是不平等的。這種不平等表現為國家、集體和個人之間的矛盾。按等價交換的商品經濟原則,集體企業的勞動者有追求本企業利益最大化傾向。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集體企業有可能違反集體公有的原則,以等價交換的平等形式,“公平”地把生產資料分給勞動者經營,在事實上削弱甚至是取消企業的公有性質。因此,集體企業是具有公私雙重性的企業,是私有制向公有制過渡的一種形式。不可避免地,集體企業既有提升為全民企業的可能性,也有退回到私有企業的可能性。我國農村廣大的集體經濟組織的迅速解體,縣、鄉兩級社辦企業的迅速解體,說明在集體所有制范圍內,資產階級法權的勢力還是強大的。
集體所有制方面的資產階級法權的狀況就是如此。那么,在國有企業的所有制方面,是否取消了資產階級法權呢?答案是:沒有完全取消。同樣受生產力水平規定,我國國有企業有不同的國營形式,有中央國營企業,有省、地、縣地方國營企業。其中,省、地、縣地方國營企業的生產資料和產品,原則上歸各省、地、縣全體勞動者所有。要想取得地方國營企業的生產資料或勞動產品,必須實行等價交換。地方國營企業的公有程度雖然高于集體企業,不再承認一個企業的勞動者可以占有生產資料,但它還是承認一個地區的勞動者可以占有社會生產資料。由于地方國營企業生產資料的占有狀況存在差異,不同地區的勞動者占有的生產資料事實上是不平等的。這種不平等表現為中央和地方的矛盾,以及東部、中部和西部的矛盾。按等價交換的商品經濟原則,一個地區的勞動者有追求本地區利益最大化的傾向。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地方國營企業有可能違反地方公有的原則,以等價交換的平等形式,“公平”地把生產資料承包給勞動者經營,事實上削弱甚至是取消企業的公有性質。因此,至少在實踐上看,地方國營企業仍然具有雙重性。不可避免地,地方國營企業既有提升為全民所有制企業的可能性,也有退回到私有企業的可能性。我國省、地、縣地方國營企業的大規模解體,說明在國營企業的生產資料所有制范圍內,資產階級法權的勢力還是強大的。
我們再來看看,在中央國營企業的所有制方面,是否取消了了資產階級法權呢?答案是:沒有完全取消。中央國營企業處在各種不同的所有者的包圍之中,也必須實行等價交換,甚至在企業內部的不同部門,也要實行等價交換,至少是計價交換。中央國營企業為了參與世界經濟,實際會向國際資產階級作出一定妥協,以等價交換的平等形式,相互交換股權,以達到相互制約的目的。另外,公有企業實際上還存在由哪一部分勞動者實際經營的問題,就是所謂生產資料全民所有與生產資料部分勞動者實際使用的矛盾。這表現為國家、企業和職工之間的矛盾。中央國營企業(包括所有的國營企業)的勞動者如果不能正確處理這一矛盾,如果把全民所有的企業當成本企業勞動者的企業,就可能以等價交換的平等形式,“公平合理”地出讓使用權,造成所有權和經營權的事實上的分離,實際演變成集體企業或私有企業。因此,在強大的資本主義商品經濟包圍中,至少在實踐上看,中央國營企業仍然具有雙重性。蘇聯、東歐的中央國營企業的解體,我國部分中央國營企業的解體,說明在中央國營企業的生產資料所有制范圍內,資產階級法權的勢力仍然是強大的。
兄弟根據我國改革開放前公有制的實際狀況,對所有制方面存在的資本主義因素作了簡要分析。兄弟說的并不是什么高深的理論問題,就是我們眼前發生的事。工人階級聯合其他勞動階層建立了公有制,是值得工人階級倍加珍惜的。但這僅僅是他們在解放的道路上走完了第一步。如果這一步也值得驕傲,那是非常渺小的。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我國建立的公有制,雖然否定了私人占有制,但仍然承認一個企業、一個地區的勞動者可以占有生產資料,仍然承認所有權和經營權一定程度的分離,仍然承認生產資料可以等價交換,仍然承認生產資料占有上的事實上的不平等,從原則上說,這里通行的還是“每個人、每個社會集團都有占有生產資料的權力”的資產階級法權。因此,從一定的意義上說,我國建立的所有制,是一種沒有資產階級的資產階級所有制。這是我國絕大部分公有制企業(從企業個數來講)發生質變的根本經濟依據??梢詳嘌?,在強大的國際資本主義勢力包圍中,像中國這樣生產力水平較低的社會主義國家,工人階級建立的公有制具有明顯的過渡性質。也就是說,這種具有過渡性質的公有制建立后,在所有制范圍內,社會主義勢力和資本主義勢力的斗爭仍處于相持階段,誰勝誰負的問題,實際上并沒有根本解決。當然,兄弟這個說法,以前的理論工作者沒有說過,可能讓那些為建立公有制“獻了青春獻終身,獻了終身獻子孫”的工人兄弟,產生某種失落感。但事實如此,不得不這樣說。在兄弟看來,與公有制伴生的強大的資產階級法權,這就是社會主義時期剝削階級存在的特殊形式。可能有同志要問,這種資產階級因素到底強大到什么程度呢?我們現在可以完全有把握地說,它在工人政黨指導路線發生偏差的時期,可以迅速地、和平地、甚至“公平合理”地取消社會主義公有制。
據說,沙漠里的胡楊一旦成活會千年不死,死后會千年不倒,倒地后會千年不爛。這有點像剝削階級。林則徐當年發配新疆,感念胡楊的生命力,以詩記之:“樹窩隨處產胡桐,天與嚴寒作火烘。務恰克里燒不盡,燎原野火入宵紅。”[1] 林老英雄若能看到社會主義社會的剝削階級,不知又生幾多感慨。我們可以推翻剝削階級政權,可以剝奪剝削階級的生產資料,但還不能全部取消剝削階級在所有制方面享有的資產階級法權。寫到這里,兄弟耳邊響起了毛主席的教導:
社會主義社會是一個相當長的歷史階段。在社會主義這個歷史階段中,還存在著階級、階級矛盾和階級斗爭,存在著社會主義同資本主義兩條道路的斗爭,存在著資本主義復辟的危險性。要認識這種斗爭的長期性和復雜性。要提高警惕。要進行社會主義教育。要正確理解和處理階級矛盾和階級斗爭問題,正確區別和處理敵我矛盾和人民內部矛盾。不然的話,我們這樣的社會主義國家,就會走向反面,就會變質,就會出現復辟。我們從現在起,必須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使我們對這個問題,有比較清醒的認識,有一條馬克思列寧主義的路線。
毛主席1962年講的這段話,在社會主義的歷史上是很有名的,曾被中共稱為黨在社會主義時期的基本路線。我們知道,有些信奉或自認為信奉馬克思主義的同志,甚至有工農出身的群眾領袖,曾經譏笑過這段話。他們自以為真理在手,洋洋自得地說什么,他老人家是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呀!讓那些直把杭州作汴州的同志,帶著他們的傲慢和勇氣,去見領著他們打天下的毛委員吧。歷史事實證明,毛主席比我們早看了五十年。
[1] 林詩簡注:樹窩,地名。胡桐,即胡楊。務恰克,當地居民的土灶。“入宵紅”,一作“四圍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