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仍不樂觀。平臺只是逐步給全職騎手提供五險一金；部分騎手甚至希望能把五險一金折成現金發給他們。過去11年，各平臺不斷降低單價，提高外賣員勞動強度，用各種套路規避法定責任，眾多外賣員無法被認定為勞動關系。這11年里，各平臺公然踐踏勞動法，無視勞動者權益，難道就能這么簡單能被掩蓋過去嗎？

　　文 | 曼波

　　在京東宣布逐步給其外賣全職騎手提供五險一金后，美團和餓了么也相繼宣布跟進。這對彌補現在的社保缺口、對于騎手的社會保障而言當然是有些好處的。但是，當我們回顧歷史，從2014年各大公司開始外賣行業競爭，過去的11年里，這期間各平臺為了壓低成本，在不斷降低單價，提高外賣員的勞動強度的同時，用各種套路規避法定責任，導致眾多外賣員無法被認定為勞動關系，自身權益無法保障，甚至影響到其他勞動部門原本應得的福利待遇下降。這11年里，各平臺公然踐踏勞動法，無視勞動者權益，難道就能這么簡單能被掩蓋過去嗎？

　　根據各家媒體采訪騎手的報告，以及筆者對身邊騎手的簡單采訪，騎手的態度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支持的，這類騎手大部分是以跑外賣為主業的中年人，并且有一定養老、醫療壓力，繳納保險，對他們之后的生活是一個保障。雖然他們擔心繳納保險會降低自己的收入，但是能繳納保險總體是個好事。畢竟，按照目前的政策，一旦斷繳社保，會影響領取的退休金額度，醫保報銷，甚至影響到子女入學，公租房等問題。

　　而另一類騎手，則是希望能夠給他們一個選擇，把要繳納的五險一金直接變成現金給他們，而無需繳納保險。這類騎手要么是需要現金，不希望因為繳納保險而影響收入的；要么是，對未來社會保障不抱有信心，而更注重眼前利益的。而一些媒體在討論這類騎手選擇的時候，都希望通過所謂的政策關懷來解決，騎手“目光短淺”，只在乎眼前利益的問題。但事實如此嗎？

　　絕不。

　　首先，一些人把做外賣員當作一個過渡，他們之后的職業也充滿了不穩定性，還可能從事服務員、滴滴司機、等職業。而這些行業目前很少有企業主動繳納五險一金。甚至是京東自己旗下的快遞業務，也并非所有快遞員都有五險一金。從招聘信息和眾多打工人的反饋中，可以看到，京東也常年招募日結工，而在京東物流做過的無不抱怨“超乎尋常的累“很難堅持太久——而另一面是，打工人到手的每一分錢都必定給老板創造了遠高于它的價值。他們自己不能確定下家能給他提供社保，那么在短暫繳納的幾年甚至幾個月的社會保險到底又有多大的用處？這就不難理解一些打工人不愿繳社保，他們認為還不如把錢拿在自己手里更可靠。

　　其次，不斷變化的社保政策，使得不光是騎手，很多年輕人也對于未來拿到手的養老金有多大用抱有懷疑。從以前的“只生一個好，政府來養老”，到今天的“全面放開生育，養老靠自己”，加上延遲退休減少養老金支付年限，有多少人對社保公信力喪失了信心？延遲退休和勞動者普遍亞健康，勞動者也懷疑到了能拿到養老金的時候，自己還能活多少年？筆者身邊的年輕人都黑色幽默地表示，自己能不能活到退休都是個問題，就算活到了，也就拿個幾年就死了，還不如不繳。

　　此外，各種平臺曾用站點外包、個體承包等各種手段規避和騎手的勞動關系，也讓人對平臺開始繳納五險一金抱有極大的疑問。畢竟在這次事件以前，騎手在遇到勞動權益問題時，最大的難題是和平臺認定勞動關系。那么這次繳納五險一金，能否認定勞動關系呢，法院和勞動局能下達文件嗎？并且在以前，騎手實際上也有意外險，然而能成功賠付的比例很少，甚至有的站點直接表示不予以賠付。現在這種情況在未來能得到多大改善？不奇怪很多騎手除了看得著的利益之外，很難相信更多。

　　最后，這次京東、美團等平臺公司只是逐步給全職騎手提供五險一金，對兼職騎手依舊只提供意外險和健康醫療險。這個逐步到底要等多久？算不算畫餅？就算京東表示個人繳納的部分也是京東公司承擔，這些錢不還是這些平臺公司的打工人創造的嗎，羊毛不是出在羊身上嗎？這些企業把過去勞動者應得的，吐出來了一點點，那么過去的勞動者就這么忽視了嗎？那過去11年的所欠給勞動者的錢，他們會補償嗎？而且全職騎手群體眾多，本質又是計件工資制，平臺公司上保險是不是還是以底薪為最低工資標準來繳納呢？這又有多大用處呢？京東和美團旗下的其他行業的就業人員，也能享受五險一金嗎？所有這些問題的答案，恐怕都是不樂觀的。

　　外賣騎手是大眾能看得到的行業之一，引起的話題度也是其他行業所不具有的，然而這些打工人要維護自己的利益，依舊困難重重。其他大眾看不到的，流水線上的普工，工地里的建筑工，則更是一無所有。如果連看得見的打工人的利益都不能保障，我們到底還能相信什么？我們今天對看得見的打工人的利益的維護，維護的不光是他們，更是全體勞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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