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在1967年進入膠著狀態,對方繼續把原縣委書記、副書記、縣長等領導干部全部作為打倒對象,我們為了體現斗爭大方向,把原縣委書記放在第一位,但不過是虛晃一槍,第二位是武裝部政委,這是對方的支持者,但也只是口號而已,這時他已經不到省軍區去了。有一位縣委副書記,對方喊“打倒狗叛徒”,我們派機關干部到他原工作戰斗的地方進行外調,結果沒有找到叛徒證據,我們認為,沒有依據就不能不以叛徒對待,他后來為此對我們十分感激。還有一位縣委副書記,當我后來在五七干校工作時,他到五七干校學習,我們還在周末買了鰻魚,一起加餐,共享美味。對于時任縣長,我們也沒有提出打倒他,更沒有像對方那樣稱他老右派。在我大學畢業工作以后,他任我單位院領導,在這期間,我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提了副科級、分了新住房。有一位縣人民銀行行長的夫人,為了在運動中解脫自己,胡亂揭發她的丈夫,我去她家批評了她,阻止她的非理智行為。
1968年8月,我們縣在合肥辦學習班過程中籌備成立縣革命委員會,對方的意圖是由武裝部領導出任革命委員會主任,我們堅持讓原縣委書記出任縣革命委員會主任,省革命委員會主任接納了我們的意見,并且結合一批干部。當時,全身只有兩個縣由縣委書記出任革委會主任。
在縣革委會成立后,我作為縣革委會常委,極力推動解放干部。有一位局長,被本單位群眾批判,心中有氣,而且也不好工作,就回家了,當時落實828命令,縣革委會領導在大會上點名批評他,并且要作處理,我在會后,立即自費乘車到離縣城50公里的農村,千方百計找到他家中,要求他立即去縣城上班,爭取主動,然后我又伏在一個包裝箱上寫信寄給縣領導,建議縣領導給他安排工作,這樣他就避免了處理,而且重新擔任了局長職務。
1968年冬天,我們到省城參加萬人學習班,主題是揭發造反派背后的黑手,我利用這一機會,走遍省城大街小巷,吃遍小店美味,于是,地區革委會主任到省城找我談話,要我揭發黑手,并且說,人民給我的權力,人民也可以收回去。我認為,可以允許學生犯錯誤,也應該允許干部犯錯誤,不應該對他們“揪出”、“打倒”。回到縣城以后,我在縣里辦的學習班上,說清了應該說清的問題,主動承擔了應該由我承擔的責任,大家放下了思想包袱,我更加受到大家的尊重。
后來縣里開展清理階級隊伍的運動,有一個公社搞得很恐怖,打死了一位農民,縣里派我帶領機關干部和武裝部官兵組成工作組去處理,我首先查閱了公安局的審訊材料,然后到鄉村去看所謂“反革命分子”,這是一位年輕農民,很淳樸,我感到,這根本不可能是反革命,但是,我也無法予以斷然否定,于是,我召開會議,認為他們“用了不應該使用的手段,整了不應該整的人,犯了擴大化的錯誤”,把公社革委會主任以下的“群眾專政指揮部”成員全部撤銷職務,實際上就是停止他們的錯誤行為。
在我回鄉期間,我參加了一次公社組織民兵進行的清理階級隊伍行動,夜半三更,我隨著民兵直奔高山,進入一戶農民家中搜查,我進門一看,四壁空空,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物品,但是,我看見有一本日記,于是認真看了起來,看過之后,我發現這位農民青年非常關心生產隊的事物,關心國家乃至世界大事,有思想、有水平,我很受感動和震動,從此我常懷尊重農民之心,回蕩同情農民之意,深信人無先天貴高低之分,只有后來環境機遇之別。有我這位“縣常委”的同情,他們家當然也就解放了。40年后,我到那一帶走訪,得知這位青年農民后來上了大學。使我驚訝的是,當地人居然知道我曾經在深夜去過那位單門獨戶的農民家。
這些都充分表明,紅衛兵并非都是沒有人性、沒有感情、沒有思想的洪水猛獸。
1968年夏天,成立縣革命委員會,召開了有5萬人參加的慶祝大會,我感到從今以后,一切都有人領導和辦理,自己再也不必緊張忙碌,疲勞至極后的放松和失落,使我心靜如水,居然在主席臺上打起了瞌睡。
三結合的革委會中的群眾代表,仍然生活工作在原單位,剛開始我仍然住在學校,靠父親的錢維持生活,直到后來,才有一點微薄的出差補貼,回鄉以后,沒有我自己的房間,在別人家黑暗的樓上用紙煙包裝箱隔了一個房間,我所在的公社,5個大隊每個大隊每年給我補12個勞動日的工分,大概合60多元人民幣,經濟上仍然難以完全自立。我當時最大的希望,是能有一個專業的工作崗位和穩定的經濟收入,并沒有陶醉于縣革委會常委的職務。所以,當時上山下鄉,縣里要把我樹為典型,我在常委會上說,我肯定還要回來的,不能樹我作典型。有一次,我檢查知青安置工作,看到我們班的數學課代表在農村結婚,在喜氣洋洋之中,我的心情特別沉重。當然,多年以后,我仍然認為,知識青年下鄉,是人生難得的生活閱歷,它決定了我的世界觀和人生觀,是我一生的寶貴精神財富,我對我周圍的干部群眾至今充滿感激和敬畏。
我經常被縣領導派到各公社檢查工作、處理問題,每次到公社,都是由公社干部讓出自己的房間給我住,從來沒有花錢住過招待所。在公社食堂吃飯,也從來沒有人陪同,更沒有喝過酒。有一次我隨縣革委會主任到公社調查災情,我和他在公社食堂吃飯,同大家一樣拿飯碗排隊買飯,前面的人甚至沒有讓我們排到前面。到農民家吃飯,我就按規定悄悄把錢和糧票放在人家看不見的地方。有一次,我帶領林業局和公安局的干部到山區制止亂砍亂伐,住在農民家中,有一次深夜開完社員大會,深山之中無法再回住處,就與一位老農在他看護蘑菇的草棚中住了一夜。
經常下鄉,吃飯不僅要交錢,還要交糧票,當時我的糧油關系已經轉到農村,沒有糧票,于是,我到鄰縣務農的舅舅家中,請他挑了一擔大米,走了幾十里路,到我縣的公社食堂中換糧票,我們把米送的公社食堂,公社食堂按定價付給我們糧款和糧票。我當時是縣革委會常委、知名人物,但是公社干部沒有給我任何優惠,沒有多給一兩糧票。
那時縣里開大會,吃飯是10人一桌,飯菜定量,我總是吃不飽。有一次,我與另外一位常委,以開玩笑的方式,兩個人吃完了一桌飯菜。當然,也只僅此一次。整個在縣革委會工作期間,我沒有吃過一次請,沒有喝過一次酒,根本不知有公款消費之事。只是到了離開本縣、即將上大學的前夜,才有兩位朋友請我喝了一次酒,三人喝完了三瓶酒,依然沒有醉。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為我送行話別,直到現在,我還為此不爽。
在革委會中,群眾代表一是沒有工作經驗和專業知識,二是不坐班不了解情況,三是領導干部對我們也是敬而遠之,所以,雖然也參加會議,輪流值班,但是,沒有多少發言權,很難真正參與重要決策。我深知,我們的使命難以持久,無非過眼云煙,雖然當時縣里已經把我報到地區革委會,擬提我為縣革委會副主任,擬進縣委常委班子,但是看破紅塵的我,去意已定,在招收第一批工農兵大學生時,我毅然決定上大學。由于我是縣革委會常委,又是縣教育革命領導小組成員,沒有任何困難和麻煩,就辦好了一切手續,實際上也有人希望我走,根本不需要拉關系開后門,這樣我就成為首屆工農兵大學生。
文革中的干部作風,特別是我們紅衛兵的境況,由此可見一斑。
全省幾個高校相同專業的教師全部并入我們系,師資力量很強大,教師學術品位很高。剛入學的一段時間,搞“上、管、改”,沒有怎么正式上課。我對運動已經沒有興趣,很想扎實的學習一些今后有用的知識,于是埋頭看書,即便后來正式上課了,我也堅持課余自學。在學校二年時間中,我通讀了《馬克思恩格斯選集》、《列寧選集》、《斯大林選集》、《資本論》,后來又看了十多本外國著名小說。剛開始看這些書,由于對外國思維方式及語言不習慣,比較費勁,后來看多了,也就逐步適應了。后來老師又教了中國哲學史、歐洲哲學史、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中共黨史、實踐論、矛盾論、政治經濟學等課程,這些都奠定了我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基礎,也樹立了我的世界觀,從此之后,我堅定信仰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
在初期“上、管、改”過程中,系里經常開大會,各班級要有代表發言,班長說,別人發言還要寫發言稿,我不需要些發言稿,所以就經常派我發言,對我當然也是一種鍛煉。后來學校學軍,搞拉練,我走了一半路,系主任要我乘車返校,寫宣傳稿,于是,同學們一回到學校,高音喇叭就開始表揚拉練過程中的好人好事,題目是《政治系長途拉練首戰告捷》。后來,我又參加了學校大批判組的工作,寫了一些教育改革方面的文章,大批判組就是學報的前身。又有一次,同學們去學工、學農,我隨兩位哲學老師去某市黨校輔導《實踐論》、《矛盾論》,大概有10多天,市黨校地處江邊旅游景點,食堂伙食也特別好,而且不要錢,這段時間非常開心,于是我寫了篇散文給正在學農的同學,他們在全班讀了我寫的信。
畢業之時,我問系主任,準備把我分配到哪里?他說,考慮我在縣里的職務,分配我回縣。我說,如果回縣,我學習的東西就用不上。結果,我被分配到五七干校當教員。當時是學習馬列主義六本書,擔任教學工作的有中央黨校、政法學院、省委黨校的老教師,他們歸心似箭,都希望我能夠盡快擔起他們的教學任務,所以對我都很支持,把我往講臺上推,我在學校打下的馬列主義理論基礎,使我講的課學員容易聽懂,我比較受學員歡迎,這樣我就很快成了主講教員,不僅主講大課,而且免除了上臺前的試講,而其他的教員,都必須先到黨委會議室試講。1978年,大學擴招,于是,五七干校停辦,原址改辦某大學分院,我轉為馬列主義教研室教師,負責政治經濟學教研組教學工作。當時,在教學中,有的人為了取悅于部分學生的逆反心理,不負責任的講一些違背四項基本原則的陰暗東西,我沒有隨波逐流。我教的學生,后來有不少成為廳級干部,處級干部更多。
幾年的學習和教學工作,我深刻地感受到,一個政黨、一個國家、一個人生,信仰是堅不可摧的精神力量,而理論是信仰的堅實基礎,古往今來,凡是大國、強國,無論其理論基礎正確與否,都有強大的信仰力量作為支撐。馬克思主義是科學真理,毛澤東思想更是國內外科學思想的精髓,集中國共產黨帶領中國人民經過幾十年浴血奮戰的經驗大成,作為中國共產黨人,作為中華人民,我們理所當然的要十分珍惜、高調弘揚、世代傳承。對誣蔑領袖毛澤東、否定毛澤東思想、妖魔化共產黨、堅持花樣百出地推動私有化改革,千方百計地欺騙國人走西方資本主義道路的丑惡行徑,必須旗幟鮮明的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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