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俺和一位網(wǎng)友的聊天記錄整理而成。)

　　一、 斯大林為何反對基因技術?

　　D君：聽說斯大林用政治干預科學，嚴重破壞了蘇聯(lián)科學技術的發(fā)展，是真的嗎?

　　俺：斯大林提出了一個口號，叫“技術決定一切”。斯大林去世時蘇聯(lián)的科技已經(jīng)趕上了美國，蘇聯(lián)的四大發(fā)明核電站、洲際導彈、人造衛(wèi)星和載人航天盡管是赫禿前期，其實是斯大林生前的規(guī)劃。如果說這是政治干預科學，那也是積極的干預。

　　D君：嗯，有道理。

　　俺：不過，斯大林盡管提出了“技術決定一切”的口號，但并不是盲目的科技樂觀主義者。例如，斯大林始終不承認第三次技術革命。

　　D君：他為什么不承認第三次技術革命，是他認為都屬于工業(yè)文明這一階段嗎?

　　俺：他舉的例子記不清了，不過俺可以類比，像飛機和隱形飛機，電視和數(shù)字電視。前者可以說是革命，后者只能說是改良。

　　D君：不是同一層次的東西。

　　俺：對。另外，斯大林對自然科學的學術爭論一般是不介入的，不過有一個例外，就是支持了李森科對遺傳學的摩爾根學派，也就是今天基因技術的鼻祖的批判。

　　D君：我聽說過一點，但具體的不太清楚。能說說具體情況嗎?

　　俺：李森科給斯大林的報告是：摩爾根的基因理論是資產(chǎn)階級科學，傳統(tǒng)的嫁接雜交育種是無產(chǎn)階級科學。

　　D君：為啥這樣分?

　　俺：斯大林表示：我支持你的理論，反對摩爾根的基因理論，但你這個說法完全錯誤。自然科學領域只有科學與偽科學之分，沒有資產(chǎn)階級科學和無產(chǎn)階級科學之分，我支持你是因為我認為你說的對，不是因為你是無產(chǎn)階級。要不然你說說，數(shù)學是什么階級?

　　D君：哈哈，斯大林水平還是高的，自然科學的確不該有資產(chǎn)階級科學和無產(chǎn)階級科學之分。不過，我聽說斯大林把摩爾根學派的人都槍斃了，這也太過分了吧。

　　俺：你這個說法完全錯誤。李森科和摩爾根學派的瓦維洛夫等人進行過兩次爭論。第一次是1935年到1941年。這次爭論的結果是：學術上不作結論，兩派都可以繼續(xù)研究。第二次是1948年，斯大林支持了李森科對摩爾根學派的批判，此后四年大多數(shù)摩爾根學派的科學家停止了相關研究。但第一次爭論期間，兩派科學家都有人被查出叛國罪，摩爾根學派被查出叛國的人更多些。其首領瓦維洛夫本人就在1940年被捕，1943年在獄中病死。

　　D君：看來我把兩次爭論弄混了。

　　俺：也把事件的性質弄混了。瓦維洛夫是因為叛國被捕，不是因為主張摩爾根的基因理論，而且李森科一派也有人被捕。1948年斯大林支持了李森科對摩爾根學派的批判，但并沒有把摩爾根學派的人抓起來，更沒有把他們槍斃。

　　D君：瓦維洛夫到底有沒有叛國呢?

　　俺：細節(jié)俺不清楚。不過你可以參考一下今天的中國知識分子，是否個個對國家忠心耿耿。

　　D君：我暈，那么說瓦維洛夫叛國的可能性很大。

　　俺：還有一個事值得注意。瓦維洛夫被捕是1940年，這時大清洗已經(jīng)結束了。還有，1941年衛(wèi)國戰(zhàn)爭爆發(fā)后，絕大多數(shù)罪犯都被釋放，其中甚至包括刺殺斯大林證據(jù)確鑿的。然而瓦維洛夫卻沒有被釋放，如果不是嚴重叛國且證據(jù)充分不大可能出現(xiàn)這種情況。

　　D君：你澄清了我很多疑惑。不過，李森科的理論明顯錯誤，斯大林怎么還支持他呢?

　　俺：李森科認為：基因根本不存在，所謂遺傳基因完全是摩爾根瓦維洛夫等人的杜撰。這在今天看來當然明顯錯誤，但DNA雙螺旋結構是1953年斯大林去世后才發(fā)現(xiàn)的，當時基因存在的證據(jù)并不充分。而當時瓦維洛夫等人否認嫁接雜交和獲得性遺傳，而任何有點農業(yè)常識的都知道嫁接雜交和獲得性遺傳是存在的。

　　D君：你的意思是說兩派的理論都有錯誤，而當時摩爾根學派的錯誤更明顯些?

　　俺：對，現(xiàn)在很多人總是把早期基因理論等同于今天的基因技術，其實兩者之間差別還是很大的。在橫向基因轉移和表觀遺傳學的理論產(chǎn)生前，摩爾根學派都是有明顯漏洞的。另外，李森科有點像中國的袁隆平，他用傳統(tǒng)育種方法發(fā)明了許多新技術，提高了農作物的產(chǎn)量和品質，而瓦維洛夫主攻的是生物分類學，實用性成果不多。

　　D君：也就是說李森科雖然否認基因存在的理論是錯誤的，但在當時農業(yè)生產(chǎn)實踐中貢獻更大些。

　　俺：沒錯，近十幾年轉基因技術才大規(guī)模應用，這之前農業(yè)領域一直是傳統(tǒng)育種技術。李森科雖然否認基因存在的理論是錯誤的，但是他堅持用傳統(tǒng)育種技術取得的成就的確更大些。另外，從斯大林還在世的1952年開始，蘇聯(lián)已經(jīng)開始發(fā)表不同意李森科意見的文章。如果斯大林多活幾年，可能也不會再支持李森科否認基因存在的理論。

　　二、關于轉基因問題

　　D君：你怎么看今天轉基因問題?司馬南近幾天參加了一個轉基因活動，隨后和方舟子一起大力支持轉基因。你怎么看這個事?

　　俺：司馬南是俺非常敬佩的一位老師，但俺在轉基因問題上和司馬南有不同看法。不過，俺覺得大方向一致就行，不必每個問題都一致。至于方舟子，俺對其人不了解，不下結論。只能說目前俺支持他的大部分打假活動，反對他在轉基因問題上的看法。

　　D君：能談談你的看法嗎?司馬南說袁隆平的水稻雜交本質上也是一種土笨方法的轉基因技術。是真得嗎?

　　俺：從李森科到袁隆平，無論他們是否承認基因的存在，培育新品種的確都會改變基因。但是傳統(tǒng)育種技術和現(xiàn)代轉基因技術的風險程度是有質得差別的。打個比方，傳統(tǒng)育種技術就像把白種人和黑種人的基因整合在一起，現(xiàn)代轉基因技術就像把白種人和細菌的基因整合在一起，能說風險程度一樣大嗎?

　　D君：司馬南說在全世界范圍之內，主流科學家和最重要的科學機構給出的意見是，轉基因食品是安全的。你同意嗎?

　　俺：俺不清楚這方面的情況。但一個事實是，現(xiàn)在的科學家早不是中世紀一面躲避教會追捕一面研究的科學家了。當代的科學家本身就是與資本家密切結合的，他們的產(chǎn)品只有商品化才能獲得經(jīng)費，在利益驅使下的“意見”很難說有什么可靠性。

　　D君：司馬南說在科學的問題上是“普世價值派”，在轉基因技術的問題上，美國科學家的標準、德國科學家的標準、日本科學家的標準、中國科學家的標準是統(tǒng)一的。這里邊不能有例外。你認為呢?

　　俺：俺認為，脫離政治的“純科學”并不存在。科學沒有階級性不等于科學家沒有階級性，更不等于科學的應用推廣沒有階級性。美國是利潤至上的國家，對轉基因食品定的標準就比較松。德國更重視環(huán)保，標準就嚴些。中國是社會主義國家，應該更重視可能給人民群眾帶來的風險。

　　D君：現(xiàn)在的中國還是社會主義國家嗎?

　　俺：這個問題俺不發(fā)表意見。不過可以給你說個好玩的，俺看過一本文革時期的《世界概況》，上面說：美國農業(yè)盲目追求利潤，濫施化肥農藥，既破壞了環(huán)境，也損害了食品質量。中國作為社會主義國家，要把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絕不容許濫施化肥農藥，要讓科學造福人類而不是危害人類……

　　D君：哈哈，對照今天的中國，真是太諷刺了。

　　俺：不過這也說明，科學沒有階級性，但科學的應用推廣是有階級性的。

　　D君：你怎么看轉基因技術的前景?

　　俺：俺不太懂這個，但個人不看好。科學這個東西很有意思，一些東西今天認為是對的，明天可能又不對了。哥白尼的日心說開啟了近代科學，但今天我們知道太陽并不是宇宙的中心;牛頓力學開始了物理時代，今天我們知道那不過是低速運動下誤差較小的特例;居里夫人發(fā)現(xiàn)鐳后很多富豪用鐳治病，結果把健康人治死了……

　　D君：你的意思是轉基因技術本身可能就是錯誤的?

　　俺：不是錯誤，而是不完善的，有缺陷的。李森科否認基因存在的理論現(xiàn)在沒有人再提了，但同樣摩爾根學派也不再否認嫁接雜交和獲得性遺傳了，在獲得性遺傳等領域的爭論并未結束。雖然現(xiàn)在的科學認為DNA(或RNA)是唯一的遺傳物質，但說不定未來科技的發(fā)展又發(fā)現(xiàn)新的遺傳物質，那么整個現(xiàn)在流行的轉基因技術就變成了制作致命缺陷物種的技術。

　　D君：的確有這個可能。

　　俺：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轉基因技術會逐漸完善起來，最終給農業(yè)帶來一場革命。

　　D君：如果是這樣，你反對轉基因作物的商業(yè)化種植會不會導致中國農業(yè)落后?

　　俺：你的觀點也是很多人陷入的一個誤區(qū)：即技術先進的就是好的。化肥與農藥的確給農業(yè)帶來了一場革命，但其間也讓人類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即使轉基因技術會給農業(yè)帶來一場革命，其間也難免付出沉重的代價。讓別人先試，中國晚一點商業(yè)化種植不會有什么害處。

　　D君：有道理。但我還是有點擔心中國晚一點商業(yè)化種植會導致中國農業(yè)落后。

　　俺：落后也未必是壞事，科技是為了解決問題而不是制造問題。個人認為：如果傳統(tǒng)的有機農業(yè)能夠解決食品問題，就沒有必要采用更先進的化學農業(yè)。化學農業(yè)能夠解決食品問題，就沒有必要采用更先進的轉基因農業(yè)。高科技往往意味著高風險。

　　D君：真的嗎?

　　俺：再給你說個好玩的吧，俺看過70年代末大科學家錢偉長訪問美國的感想，大意是：美國太先進了，老百姓都穿化纖;中國太落后了，老百姓幾乎都穿棉布。如果將來中國老百姓也都穿高科技的化纖，一定幸福死了。現(xiàn)在中國老百姓倒是真穿上化纖了，幸福了么?

　　D君：我幸福的都快要死了，嘿嘿。

　　俺：蘇聯(lián)也有過這種事，長期以來蘇聯(lián)一直拒絕速生雞技術，盡管蘇聯(lián)的雞肉消費處于世界前列，但平均每只雞的個頭還不到美國的一半。80年代末很多人打著“連社會主義的雞都比資本主義的雞個頭小”的標語上街，結果今天又打著“不要速生雞，布什腿滾出去”的標語上街。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D君：你覺得科技會讓人類走向毀滅嗎?

　　俺：俺不是極端環(huán)保主義者，但是俺認為如果盲目追求利潤，科學家與資本家密切結合的商業(yè)化科技體制不改變，的確會讓人類走向毀滅。不過俺相信社會主義必將戰(zhàn)勝資本主義，利潤至上的商業(yè)化科技體制必將被人民至上的社會化科技體制取代。人類最終可以把科技這把雙刃劍的危害控制在較低水平，讓科學造福人類而不是危害人類。

　　D君：明白了，再見。

　　俺：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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