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暉者，清華大學歷史系教授，精英名人也。

在《經濟觀察報》看到他寫的《血汗工廠辨析》一文，居然不知道他是要反對血汗工廠，還是贊成血汗工廠？他的文章迂回曲折，這是中國文人的特點。而動不動就旁征博引，邏輯推理卻一塌糊涂，不知道他要說什么。他的文章在中國的網絡是得到了很高的轉載率，多個知名的精英網站都全文轉載，以發揮這篇雄文的影響力。秦暉的驚人言論，是說200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克魯格曼以“血汗工廠”為榮，我看了嚇了一跳，怎么克魯格曼變成一個以“血汗工廠”為榮的經濟學家呢？

秦暉說克魯格曼有一篇《表揚廉價勞動》的文章，認為“東亞的血汗工廠”值得學習。秦暉鼓吹中國的工人組織自治工會，說“中國勞工(尤其是如今最沒有權利的“農民工”)應當有集體談判的權利”，“發達國家的工人能組織自治工會，中國的工人卻不能組織自治工會，這就完全沒有道理了。我們可以設想，中國的“農民工”即使有了集體談判能力，也不可能把他們的工資、福利標準談到發達國家的水平。但是絕對不會像現在這么糟糕。我們如果要擺脫“血汗工廠”的“惡謚”，這件事就不能不做。當然如果我們接受克魯格曼的邏輯，以“血汗工廠”為榮，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完全是誤導讀者，更誤導農民工。【組織了自治工會，工會就會代表工人利益嗎？中國共產黨曾經代表工人利益，但是實際上已經不代表了，已經被資本家階級控制了。工人有了自治工會就會解決問題嗎？怎樣保證工人的工會不像共產黨那樣被資本家收買控制？發達國家的工會大多并不從根本上消滅私有制、消滅剝削，從根本上說，只是維護資本家長遠統治的工具而已。秦暉以為，有了美國制度，有了選舉，讓工人自己組織工會，一切問題都解決了，其實是十分幼稚。美國總統是美國大選出來的，美國總統是代表大資本家的利益還是代表人民的利益？如果真正考慮工人階級的利益，那么當下應該通過各種斗爭方式，使中國共產黨重新恢復自己的階級性，使一個代表工人階級代表人民利益的共產黨能重新出現。如果避免工賊的出現是個大問題，比如當年波蘭的團結工會，說起來是自治工會，似乎也為工人爭取了蠅頭小利，但其實從根本上卻是資本家的幫兇，是復辟私有制、復辟資本主義的剝削制度的罪魁，損害了工人根本利益。秦暉的險惡用心卻是，他一直鼓動工人成立自治工會，而閉口不談工會及工人的意識形態，恐怕是想借鑒波蘭團結工會的經驗：利用工人、誘騙工人實現資本主義復辟的目的。】

當前世界勞工工會正在衰退

所謂“自治工會”是有政治含義的，它不是發達國家工人的產品。發達國家的工會，英文是Trade Union，其字義是行業聯合會。通常是按行業劃分的技術工人的聯合會，其目的是保障群體的利益，和資本家集體談判工資和工作條件。但隨著西方發達國家制造業的衰微，產業工人的工會是大不如前了。這一次美國的汽車公司發生大危機，如果美國政府不出手相助而使美國三大汽車公司倒閉，則一度強大的美國汽車工會可能就壽終正寢了。其情況就好象英國的煤礦礦工工會，在英國的保守黨政府關閉大批煤礦就無法可想了。

在上世紀的八十年代日本的汽車公司開始在美國設廠，這些新開的外國汽車廠在美國選擇設廠的地點，是工會勢力最弱的地方，因此工廠內基本上沒有工會。2009年當日本豐田汽車公司關閉在美國加州的汽車廠時，媒體的標題是豐田公司關閉在美國唯一有工會的工廠。而這個加州工廠之所以有工會，是因為這個工廠是豐田和美國通用汽車公司合資的。

但沒有工會不等于說豐田在美國的汽車廠是血汗工廠，豐田給正式工的工資，并不比美國三大汽車公司的工人少。不過由于美國三大汽車公司是百年老廠，需要負擔大量退休工人的退休金和各種福利，因此實際支出的費用很高，其競爭力大大不如日本公司在美國的汽車廠。這種情況就好像以前中國國企的競爭力不如民營企業那樣。

說到工會，現代世界各國的年輕勞工是不大關心工會的，呈衰退狀態，甚至變得沒有了。人數有所增加的工會，是專業性的工會，例如醫生工會，教師工會等。或者是公務員工會。

不要污蔑克魯格曼是以血汗工廠為榮

不錯克魯格曼在1997年寫的《表揚廉價勞動》的文章，是有提到廉價勞動，但絕對不是以血汗工廠為榮。這篇文章的英文標題是"In Praise of Cheap Labor"，但它還有一個副標題是"Bad jobs at bad wages are better than no jobs at all"（壞工作的壞報酬好過完全沒有工作）。上述文章是克魯格曼在1997年寫的，他從菲律賓馬尼拉的一座垃圾山說起，住在貧民窟里的一家幾口人在垃圾山中檢取廢金屬和能夠變賣的東西，一天所收的收入雖然很少，但好過完全沒有收入，也好過在農村中的隱性失業。克魯格曼是站在發達國家的立場分析問題，那時美國是處于經濟上和軍事上的最高峰，覺得從第三世界國家進口一些廉價產品，是對第三世界國家的一種恩惠。而第三世界國家生產廉價產品，靠的是廉價勞工。除了廉價產品以外，第三世界國家出口到發達國家的產品，主要是能源和熱門工業原料，即石油和天然氣。但擁有石油和天然氣資源，并有能力大量出口的第三世界國家并不多。

克魯格曼是國際貿易的專家，本來按照比較優勢的經濟理論，第三世界國家的廉價產品應該是強勢產品，但實際上不是。克魯格曼在國際貿易理論方面的一個貢獻，就是提出發達國家的國際貿易，主要是在發達國家之間進行。但在1997年以后情況發生了一些變化，就是發達國家對中國的廉價產品和廉價勞力的需求越來越大。什么原因呢？這里涉及到發達國家對中國的投資和發達國家的金融發展。發達國家，尤其是美國的如意算盤是利用憑空膨脹的金融產品來換取中國的廉價產品和投資機會。

我們的“著名經濟學家”茅于軾很天真，以為美國等發達國家會冒著水土流失的風險大量生產糧食，來換取中國的廉價產品。不，他們是要用不勞而獲的金融產品，不但換取我們的廉價產品，還用金融產品牢牢控制我們。

還好我們的祖宗有靈保佑我們，在最關鍵的時候西方的金融崩裂倒塌。否則不用幾年，隨著西方的金融力量更加強大，而我們跟著他們的指揮棒樣樣金融化，不用幾年我們的所有生計和生機都會被西方控制。就是在西方的金融崩裂倒塌的情況下，克魯格曼才狗急跳墻，充當西方的打手利用匯率問題猛烈攻擊中國。我說克魯格曼是狗急跳墻，那是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在戰術上是要重視敵人，我們要對克魯格曼的每一個理論，甚至他的每一句話都好好研究。

但不能把克魯格曼的文章斷章取義，認為克魯格曼是以“血汗工廠”為榮，那是污蔑人家，普通人也不會這樣做，想不到堂堂中國第一學府清華大學的教授秦暉竟是如此治學，那不是誤人子弟是什么？在美國，如果敢說美國工人應該像中國民工那樣享受微薄的工資，那是學術和政治自殺，聰明如克魯格曼，那里會如此傻呢？

在中國的報刊和電視上，我是不只一次看到和聽到以民工的微薄工資為榮的所謂學者，認為這是中國寶貴的“比較優勢”。我雖然感到刺耳，但他至少是誠實的人，不像秦暉那樣轉來轉去，究竟有什么目的呢？秦暉是精英在思想方面的頭面人物，最近《經濟觀察報》討論“中國模式”，就把秦暉奉為首席嘉賓，但也是轉來轉去不知道秦暉的“中國模式”是什么。秦暉的思路沒有邏輯。什么是邏輯呢？上述克魯格曼文章的副題“壞工作的壞報酬好過完全沒有工作”就是西方人的邏輯，它不是表示作者主張壞工作的壞報酬，如果這一點都不懂，還說什么克魯格曼以“血汗工廠”為榮，真不知道是什么邏輯！

我本來對秦暉是沒有興趣，使我感到興趣的這樣的一個問題：為什么像秦暉這樣一個思路混亂的學者會受到精英的熱捧呢？就好像為什么茅于軾為什么成為“中國著名經濟學家”，為什么張維迎代表理性，為什么方舟子代表科學，這些問題是值得我們深思的。問題是出在科舉型文人。中國傳統的科舉考試實際上沒有死亡，而是以另一種形式頑強地活著，還比過去活得更好。因為過去的科舉取士每次只取那么一點點人，現在則是人多勢眾，到處都是這種科舉型文人。

現代的八股文加上了許多來自西方的東西，什么科學、理性、自由市場、民主，他們以這些東西啟蒙大眾，然后感到飄飄然，似乎只有通過他們中國大眾才能夠被啟蒙。實際上他們對這些東西不是一知半解，而是完全不懂！從胡士泰身上我看到這種科舉型文人的習性，下一次分析一下。

黃松明 2010年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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