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斌

自由一詞，誰都知道，而知之深者，卻甚寥寥。

自由，說起來也簡單，就是自由自在，不收約束，不受限制，想干什么干什么。

自由是一種狀態，這種狀態是自然界萬物所共有的。比如，森林里的猴子，在樹上跳來跳去，你能給它規定跳的路線嗎。比如天上的小鳥，自由飛翔，你也無法限制它飛的方向。比如水中的魚，或單個或成群，愛怎么游就怎么游。獅子吃飽了就睡覺；公雞到黎明就打鳴；藏羚羊在高原上奔跑；鱷魚在沼澤地出沒。青年毛澤東敏銳地發現這種現象，用詩人的語言寫道：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竟自由。

自然界的萬物只聽命于自然界的法則，除此不受任何的支配。這就是絕對的自由。也是萬物所共有的本能和欲望。為什么大量的野生動物，經過多年的人工養殖、馴化，當放歸大自然時仍然欣然離去，樂此不疲，就因為你養殖剝奪了它的自由，而放歸又使它恢復了自由。

越是低等的生物，互相間的干涉越少，自由的絕對化程度越高。反之，越是高等的生物，相互間的干涉越多，其自由的絕對化程度越低。自由的絕對化程度越低，就意味著它的自由被限制和剝奪得越多，出于本能，它就會采取行動去得到被剝奪的自由，即所謂“為自由而奮斗”。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人類。

人在原始狀態，屬于較低等的生物。所以他們除受到大自然的約束外，相互間的限制和摩擦不多，可謂自由自在。但由于絕對的自由常常會損害別人，造成對別人的傷害。久之，人類就自發地組織起來，克服絕對的自由給自身帶來的危害，這就是人類的社會性，它使人類的自由從絕對化向相對化改變。

時至今日，人類的本性里雖然仍然追求絕對的自由，夢寐以求可以隨心所欲，為所欲為，無拘無束，逍遙自在，但種種約束使得人類力不從心，不得不委曲求全。

首先是大自然對人類的主宰和限制。在令人敬畏的自然力面前，人總是渺小而可憐的。在人類進化之初，與自然抗衡的能力微乎其微，人類表現出來的是對大自然的順從和崇拜，種種圖騰應運而生。在人類科技水平逐步提高的歷程中，人類除對自然的順從外又多了一些改造，從大自然手里奪回了一些自由。這令人類歡欣鼓舞，彈冠相慶。而今，進入21世紀，人類與大自然的討價還價能力有了很大提升，受制于自然的程度大為降低。這反而使人類得意忘形，忘乎所以，想在大自然面前無所不為。結果能源枯竭，溫室效應，環境污染，病災泛濫，正在受到大自然無情而厲害的懲罰。可以預言，人類在大自然面前只能與之相安無事，如果一味強調自己的自由，得到的就是更大的不自由。

人類追求絕對自由的第二個遏止力來自人類本身。因為絕對自由具有兩重性。一方面，它滿足了人的欲望，使本能得以釋放；另一方面，它往往是利己而損人的。比如有人想殺人，有人要騙人，有人要占有更多的財產，有人要發動戰爭等等。怎么辦呢？經過約定，人類建立了社會，構建了一整套游戲規則。大的如法律，小的如各種規章制度。這些規則一方面保證人的公認的權利，即有限的自由；一方面限制了人的行為，使之不能對別人構成傷害。人只能在這樣的格局下存在和發展，否則，就是對眾人的敵對，就要受到懲罰。除此之外，人與人之間的各種摩擦碰撞也使得任何一個人無法在人類社會為所欲為。這種制約構成一個大網，人們就在這個大網里生活。人們在大網里的行為達成謀種平衡，也就相安無事。

一旦這種平衡被打破，人與人的沖突和斗爭就不可避免。比如在舊中國，三座大山壓在中國人民頭上，民不聊生，暗無天日，大多數人被壓迫、被剝削，自由被剝奪。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一場大革命就暴發了。這就是共產黨領導的中國民主革命，直到推翻三座大山，建立新中國。那么現在呢，新的不平衡又出現了，社會不公，貧富懸殊，腐敗橫行，官商勾結，官匪勾結。大多數人的自由和權利被剝奪，被侵占，于是，民怨沸騰，危機暗伏。出于人類的求自由的本能，人們對這種局面一定會作出反應，這是必然的，是客觀規律決定的。美國貌似強大，動輒干涉他國，限制人家的自由，結果深陷伊拉克泥潭不能自拔。同樣的教訓在朝鮮、在越南都有過，只是小布什利令智昏一意孤行。

人的自由分為兩個方面：想的自由和做的自由。也可以說思想自由和行為自由。思想自由是人大腦的活動，是絕對自由，因為任何人也無法阻止你的思想。你可以隨便去想，從而有完全的自由。行為的種類是多樣的，它可以是學習、工作、休閑、娛樂；可以是個人的或集體的；可以是政治的、經濟的、軍事的、文化的；可以是和平的、戰爭的等等。由于人具有高的智力和強的能力，所以在追求自身自由和妨礙他人自由方面的手段也是強大的，由此導致人的各種行為都會遇到阻力、遇到障礙、遇到反對、遇到破壞。這種自由和反自由的斗爭使得整個世界永無寧日。每一個人類的個體，從它出生的時刻起就卷入了人與人爭斗的漩渦；每一個民族，每一個利益集團，每一個政黨，每一個國家，還有它們的組合，都在進行無休止的斗爭。這種斗爭都出自一個目的：我要自由，同時我還要你不自由。在當代中國，唯錢是舉，人人為錢，而且只要自己賺錢不惜讓別人賠錢。試想，大家都這樣，世界還會安寧嗎？

自由在哲學上還有一個含意，就是所謂“自由王國”。說的是，如果人們認識了客觀規律，看清了事物的本質，就會照著去辦，也就能把事情辦好。這是一種理想的境界，也是人們企求的目標。事實上，古往今來確有不少人為此而孜孜以求，達到至高成果。如果人們在提升改造自然能力的同時也提升對規律的認識，就會在追求自由的同時多一些理智，那么人類的福祉就多些，禍亂就少些。

2007年6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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