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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難寫是精神——記作家祖丁遠

2007年01月29日 07:00

  一

    1933年6月4日黃昏時分，一個嬰兒降生在啟東縣東黃倉鎮(zhèn)(白港)的祖姓人家里。在他四周歲時，父親不幸患了傷寒病溘然去世，這對于本來就掙扎在貧困線上的一家人更是雪上加霜。1941年，日寇的魔爪伸向東黃倉鎮(zhèn)，害得黎民百姓紛紛背井離鄉(xiāng)逃亡。那時，他剛剛八歲，隨著鄰居李文虎夫婦，一路風餐露宿，顛沛流離。后來，他曾為求學幾度輾轉(zhuǎn)啟東與崇明之間，直到解放后，祖丁遠在崇明中學考取了華東軍政大學。可是，他的母親說啥也舍不得小兒子離她去遠方，流著淚怎么也不讓他走。

    1950年6月，他說服了白發(fā)蒼蒼的母親，毅然又考取了南通地委土改訓練班。結(jié)業(yè)后，被分配到啟東縣委土改工作隊。從此，他走上了革命道路。同年12月調(diào)入縣委宣傳部通訊站，專為《蘇北日報》《解放日報》《新聞日報》及《蘇北大眾》寫稿，開始從事新聞工作。1952年8月，他被調(diào)到《蘇北日報》當助理編輯、記者；兩個月后去南京《新華日報》任記者、編輯。1954年7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后任社長室和總編室秘書，并當選為編輯部團支部書記。這一路走得是那么順心順意。幾年間，他憑著敬業(yè)精神和創(chuàng)作靈性，寫出了二百多篇新聞、通訊、特寫、散文、詩歌、雜文，大多發(fā)表在《人民日報》《解放日報》《新華日報》《江蘇文藝》《大眾電影》等報刊上。期間，他還采訪過電影《鐵道游擊隊》劉洪大隊長的原型——當年鐵道游擊隊大隊長劉金山，電影《馬路天使》中飾歌女小紅的著名影星周璇，以及蛇醫(yī)專家季德勝等傳奇人物。很快，他成為《新華日報》出類拔萃的青年記者，一時聲名鵲起。

    然而，有春暖花開，也必然有雪壓霜打的嚴寒。一場嚴酷的政治風暴，正向著這位才露尖尖角的“小荷”席卷而來。

    二

    1957年夏季，當時剛?cè)朦h三年的祖丁遠，懷著對黨的無限忠誠，認真執(zhí)行中共中央《關(guān)于在報紙刊物上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決定》，搞輿論監(jiān)督，把采訪中得到的不能作公開報道的材料、群眾意見，寫成“內(nèi)部情況”，供省委、中央領(lǐng)導參閱。這些都是報社領(lǐng)導布置黨員記者完成的工作任務(wù)。同時，他也跟著領(lǐng)導寫起了針對當時社會生活中的一些不良傾向如官僚作風等一事一議的雜談。一年多時間里，他用“燕丁”筆名發(fā)表了30多篇雜談。可是，在“反右”斗爭中，這些雜談卻都成了“罪證”。祖丁遠被劃為“右派分子”，《新華日報》《人民日報》見了報，新華社也發(fā)了電訊，直至把他送進蘇北濱海的一個勞改農(nóng)場改造。

    法國著名作家莫里哀曾說：“不結(jié)果的樹是沒有人去搖的，唯有那些果實累累的才有人用石子去打!”此時，祖丁遠才真正領(lǐng)會了這段話的內(nèi)涵。他不無感慨地道出了他的肺腑之言：“人太直，太冒尖了，就會比別人受更多的磨礪。”整整四年的囚徒生活，正是天災(zāi)人禍最困難時期，農(nóng)場糧食匱乏，吃不上飯，餓著肚子每天推磨磨玉米粉500斤。他還種過菜、養(yǎng)過豬，洗過飯桶、當過炊事員……什么苦活累活臟活重活他都干過。

    揪心的打擊一樁接一樁。剛結(jié)婚不久的妻子與他離了婚，但讓他牽腸掛肚的是他的母親。他母親從廣播里知道了兒子“反黨反社會主義”的消息，痛不欲生。接著，母親被當作“右派家屬”對待，祖墳也被扒掉了。忽然間，母親衰老了許多，原先稍灰白的頭發(fā)一綹綹變成雪白了。四年里，他在農(nóng)場雖見不到慈母面，然而母親的白發(fā)一直在他夢中飄拂，日后他得到平反，95歲的老母親見他又活躍在文壇，她的頭發(fā)由白變黑。據(jù)此，他寫成的散文《母親的頭發(fā)》獲《黨的生活》雜志“南化杯”文學征文一等獎。

1961年國慶節(jié)，對于祖丁遠來說，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這一天，經(jīng)過四年的勞動教養(yǎng)，他終于被摘掉了“右派”的帽子。他雖回到了新華日報，但依然是干體力活，拉煤渣、拉泔渣……干了半年后，他被發(fā)配到啟東農(nóng)村中小學，做了整整18年的孩子王。直到30歲時，他才和啟東師范學校停辦“下放”的師范畢業(yè)生孫美琴結(jié)了婚。妻子兒女和高堂老母在崇明鄉(xiāng)下整整13年靠掙工分度日……后來他得到平反，妻子孩子帶著農(nóng)村戶口進了城。

    18年中最令祖丁遠痛心的一幕慘劇發(fā)生在1968年的春節(jié)，那年月，人們對貼春聯(lián)并無多大興趣，因為貼來貼去皆是“萬壽無疆”之類。但學校校長為了表現(xiàn)積極，寫了對聯(lián)，要教師回家貼上。誰知，過了兩個多月，妻子被傳喚到隊部，造反派頭頭責問：“你家門上的對聯(lián)是哪個寫的?”妻子說是丈夫?qū)W校的校長寫的。造反派押著她回家，原來門上的橫眉：“萬壽無疆”的“萬”竟是個“無”!這真是晴天霹靂，禍從天降。接著，祖丁遠的家被抄，他省吃儉用珍藏的近千本中外文學名著、大量日記均被洗劫一空，30萬字的長篇紀實小說《英雄之歌》草稿也未能幸免。祖丁遠追憶起這些往事，特別感懷與他風雨同舟的愛妻所遭的不幸，妻子跟了他沒享什么福，當師范生安排工作為正式教師時，她因“摘帽右派”丈夫而不給安排，一直當工人。妻子為了他遭受了許多磨難，然而卻從無怨言。每當想起妻子為了養(yǎng)家糊口兩次賣血的慘況時，他作為一個丈夫心里該是多么的內(nèi)疚啊!后來進了城，妻子不僅家務(wù)事全包，還擠時間替他抄寫稿件，支持他寫作，還提出了不少修改意見。她最看中的是丈夫的那顆始終火熱的赤子之心。她認為丈夫是一座山，有風景有寶藏。祖丁遠也很感慨地說：“妻子是一個智慧而賢惠的女性，有幸與她結(jié)合，實在是上帝賜下的恩典。我所取得的一切都滲透了她的汗水和心血。”

    三

    1979年2月，祖丁遠得到了平反，恢復(fù)了黨籍、公職，恢復(fù)了名譽。從此，他的坎坷命運才隨著共和國命運的好轉(zhuǎn)而結(jié)束。同年12月，他從啟東調(diào)到《南通報》任記者。一年半后，他調(diào)進了司法局搞法制宣傳工作。憑著對事業(yè)的執(zhí)著追求，祖丁遠仍然朝氣蓬勃，身上燃燒著青春之火。自此，他把自己也全部交給了創(chuàng)作。用他的話來說：“不堪回首的過去已經(jīng)過去，我要竭盡全力去追趕逝去的歲月，尋找回那過早失落的青春。”

    祖丁遠在政法部門工作期間，有條件到公檢法和不少勞改、勞教單位進行實地采訪，寫出了不少報告文學和法制文學。如電影文學劇本《婚禮，在勞教所舉行》，后改編由南京電視臺拍攝成上下兩集電視劇《女囚》在全國播放，獲四川“法制題材戲劇征文”優(yōu)秀作品二等獎；報告文學《沉浮》《風流女人的人生旅途》《一個失足少女的懺悔》《媽媽啊，媽媽》等等，后來都收入了他的法制報告文學集《魂斷天堂夢悠悠》；他寫的長篇報告文學《社會脊梁——“黨風記者”李升平》，榮獲中國作家協(xié)會世紀論壇全國征文作品唯一的一個特等獎。報告文學《公仆啊，公仆》(與楓亞合作)獲全國“來自改革開放第一線的報告”有獎?wù)魑囊坏泉劇Ｗx了他的這些作品，可以觸摸到作家本人在獲得人身自由后的歷史軌跡和時代色彩。他搞法制宣傳，籌建了全省第一個市級法學會并任秘書長，他還創(chuàng)辦過《南通法制報》《南通法苑》，編輯出版過三本法學論文集。

  祖丁遠的勤奮，是常人做不到的。他往往廢寢忘食地寫，日以繼夜地寫。在“寫”上要說有什么不同的話，也只是善于利用一切時間。他在火車上寫，在輪船上寫，在飛機上寫，在賓館、旅店里寫，深夜至凌晨時還在寫。打牌下棋、娛樂場所從來與他無緣。他總是念念不忘吳镕先生祝賀他60歲生日時題贈的墨寶：“天倫之樂，知足常樂，助人為樂，自得其樂。”以此為他的人生信條。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始終保持著心態(tài)的寧靜，心靈的寧靜，潛心創(chuàng)作，極少拋頭露面，保持低調(diào)的生活原則，不事張揚。他從不滿足，始終認為自己寫的東西總比不上別的作家，至今沒有自己滿意的作品；他不注重虛名，不貪眼前的浮華。與世俗紅塵的這種距離，或許有助于他保持一個知識分子的文化良知。由于他經(jīng)歷了生活的磨難，所以對生活的理解和感悟也更透徹，以至于他的作品更富于內(nèi)涵，也更感人，帶有濃郁的真實感，具有深厚的生命力和強烈的感染力，受到了專家和讀者的喜愛。他的為人也與他的作品一樣，可愛可親。他爽朗、健談，卻不失儒雅風度；他豁達、坦率，卻給人沉穩(wěn)持重的感覺。

    祖丁遠在文學殿堂里苦苦跋涉，豁出了一切追趕逝去的歲月。至今已出版文學作品500多萬字。其中，散文集4本：《留在另一個王國里的愛》《茫茫人海間》《尋夢人生》《昨天的夢》；報告文學集5本：《中國作家風云錄》《祖丁遠報告文學選》《中國文壇·作家風云》《社會脊梁——“黨風記者”李升平》《走近女作家》；雜文集2本：《送你一片真情》《最為鐘情》。還有長篇傳記文學《從神秘到絕密·蛇醫(yī)專家季德勝傳奇》。另外，參與主編出版改革開放報告文學集《黃金地》《世紀之春》等13本；主編出版文史人物傳記《建筑大師陶桂林》《繡壇奇女沈壽》《張謇傳》等書籍15部。這一切，使他成為南通市出書最多、在全國有影響力的作家之一。  

    四

    祖丁遠不僅是一位筆耕不止、碩果滿枝的作家，更是一位知識淵博、德藝雙馨的長者。他 63歲從南通市政協(xié)機關(guān)退休后，每天讀書、寫作，從不讓日子閑過。他終年瀟灑在書堆里和爬格子的活計上。他曾任南通市司法局宣教科副科長，南通市法學會首任秘書長，南通市政協(xié)文史委編輯部主任、主編、編審。他還是中國報告文學學會、中國散文學會、中國法學會、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等10多個社會團體的成員。過去在工作崗位上沒有休息日，退休后更沒有雙休日。他詼諧地說：“我過去是‘業(yè)余作家’，現(xiàn)在是‘專業(yè)作家’，可以傾心傾意地進行寫作了。”

    祖丁遠退休不久，便應(yīng)邀主持《沿海經(jīng)濟》“沿海沙龍”欄目。因為他樂交文友，善待文友，所以他在全國各地的許多著名作家朋友，如邵燕祥、牧惠、朱鐵志、鄢烈山、樂秀良、葉延濱等30多位文友紛紛賜稿，欄目辦得議論風生，名播全國。更可敬的是他寶刀不老，健筆常新意縱橫，又毅然干起了燙手的雜文行當，寫了針砭痼疾、匡正時弊的許多雜文名篇，如《這兩把火燒了誰的？》《誰來救救一把手的腐敗》《市長特別新聞獎不可取》《毛澤東稿酬的議論》等等。從2000年起，他每年都有雜文入選《中國最佳雜文》選。讀他的雜文，便是一種沒有距離感的心靈交流。他說：“我追求真理，替人民代言，即使燙得皮酥肉爛再蒙冤20年，也沒什么可怕或可悔的。”

    已是73歲的祖丁遠，開始徹底換筆，用電腦寫作，雖然花時很多，但他樂此不疲。他還在人民網(wǎng)和網(wǎng)易分別開了博客，并開始用電腦發(fā)稿了。他的年齡雖在增長，但創(chuàng)作熱情不減，創(chuàng)作更成熟。許多素材沉淀在心里，時時要涌上他的腦際，他要發(fā)而為文。在退休至今的10年里，他每年都要寫出10多萬字的報告文學、傳記文學、散文、雜文等作品，作品大多在《人民日報》《文匯報》《工人日報》《團結(jié)報》《大公報》《南方周末》《傳記文學》《名人傳記》《今日名流》《雜文月刊》《雜文報》等全國十幾家報刊發(fā)表。2001年7月28日在《人民日報》“大地”副刊上發(fā)表了寫啟東的散文《圓陀角觀日出》，被全國近十家報刊轉(zhuǎn)載，還被教育出版社選入《中學生語文課外讀本》。2002年1月31日《人民日報》“大地”副刊上發(fā)表了他的散文《崇明島的春天》，給當?shù)亻_發(fā)崇明島以極大的推動和鼓舞。他千里迢迢到湖南采訪寫出了長篇報告文學《社會脊梁——“黨風記者”李升平》一書，中共中央宣傳部原新聞局長鐘沛璋為此作序。目前該書已在全國發(fā)行第二版了，此書與其說祖丁遠寫與自己有同樣坎坷遭遇的新聞記者，不如說他在寫自己感情與心靈的歷程。

 近幾年來，他寫了30多位作家。有香港新聞出版社出版的《中國作家風云錄》，還有《中國文壇·作家風云》和《走近女作家》等三本作家報告文學集，他所寫的作家都是很有讀者、很有名氣的大作家。如上世紀30年代就已成名的女小說家羅洪；寫抗日三部曲《戰(zhàn)爭和人》、榮獲茅盾文學獎的老作家王火；寫過轟動全國的短篇小說《擺渡口》和《大青騾子》的著名作家劉紹棠；以《歌唱北京城》一首長詩響徹國內(nèi)外的著名詩人、作家邵燕祥。他所寫的女作家中有獲得過茅盾文學獎的著名女作家王安憶；匆匆行色依舊行走在路上的何向陽；“從‘藍屋’里走出來”的程乃珊；“人到中年萬事興”的諶容；以及殷慧芬、王小鷹、肖鳳、茹志鵑、逯斐等著名女作家。這些作品充分反映了祖丁遠近年來的創(chuàng)作勢頭十分旺盛，創(chuàng)作業(yè)績?nèi)照檩x煌。

    對于一個作家來說，讀書和寫作仿佛就是生命的延伸。愿這種延伸永遠陪伴祖丁遠的人生之路——他會有在人格力量推進下與時代匯合的新創(chuàng)造，他的作品會有遠勝昨日的風采。

    （來源:南通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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