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些小鎮做題家寒窗苦讀十數載成為了一個人人稱羨的985廢物，過完四年最后的學子生涯，出社會發現不得不褪去孔乙己的長衫，當起普普通通的打工人，日常要面對老板pua畫大餅，網絡上又看人以凡爾賽文學做炫耀，心里五味雜陳。人生仿佛只有兩種選擇一邊是瘋狂內卷賺點搏命金；一邊是干脆躺平混口飯吃。

　　這些是我們當下很多青年人的真實寫照，是以“梗”形式輸出的社會百態，在嬉笑怒罵的自嘲自解背后盡是深深的焦慮和喪的真實情緒，焦慮得萬物皆可卷和喪而躺平看似撕裂矛盾的兩種不同現象指向的是同一種社會問題，簡單來說就是前途光明看不到，道路曲折走不完。打工人們切身感受到的只有職場殘酷的壓榨和剝削，被職場支配的恐懼。

　　2024年開年以“打工人整頓職場”為主題的《年會不能停》被搬上大銀幕，掀起了觀影熱潮，得到了許多打工人的熱烈支持。年會不能停，打工也不能停。工廠大門的文藝座談會今天要講講偽打工人電影《年會不能停》。

　　好一出止痛丸、麻醉劑、

　　強心針、興奮劑

　　早前電影上映前各大短視頻平臺圍繞“打工人”這一熱詞已經創造過一輪各式各樣奇形怪狀的短劇了，打工人這三個字被狠狠地收割了一波流量。經過這樣的預演，《年會不能停》電影也走起了消費打工人的路子，不是為打工人發聲而是為自己謀票房紅利。將打工人心酸血淚的悲歌做成了瘋狂的喜劇狂歡，篡奪了打工人自身群體性的自嘲的解釋權，上位者學著打工人的樣子裝模做樣地演起來了就自以為足夠像真的一樣，好像在說我們是你們，而給我們指的路是什么，他們指不出任何出路，針對這些熱梗因何來的情緒和真相他們也感受不到洞察不出，他們是優秀的社會觀察家，觀察到了真實的職場現象，可卻感受不到背后的真實情緒是無望和無奈。他們給出的是一顆止痛丸、一支麻醉劑，就忘掉這些壓榨和剝削的痛苦了唄，看看喜劇電影笑一笑不也是一種幸福嘛；也是一份興奮劑、一針強心針，我們的電影給你力量了，上吧，加油干吧！繼續撐下去吧，好日子還在后頭呢！歐里給！

　　1

　　胡師傅不是真正的工人階級

　　誠然，主角胡建林被塑造成幾十年如一日堅持夢想、純真善良，永遠樂觀，從標準件廠流水線上的產業工人到城市寫字樓辦公的格子間白領，他可以說是各個場所下的工人階級都當過了。那為什么他不是真正的工人階級呢？胡師傅在影片中所承擔的角色不僅是他自身的工人身份，實際上他很少展現自己身為一個真實職場打工人的本職工作和精神狀態，他更多的是作為串聯劇情的線索和展示情節的中介，初來乍到的被誤認為是領導安插的關系戶受到格外的熱情，這一階段是熟悉環境；后期知道自己的標準配件廠的工友們將面臨被裁失業的境地又在為他們而請命，從這個環境中完全剝離。加之主創給他設置的個性品質又是那么的不同尋常的純良樂觀，他與這個打工人的職場完全是格格不入的。主創僅僅只是把都市爽劇空降領導的主角變成空降打工人而已，邏輯是完全一樣。既沒有在待過二十年的標準件廠的細致描寫，只是作為既定背景在反復地作為男主主場，仿佛是故事的開啟點，男主的“誕生地”；在總部職場又因種種意外導致成為一個非正常的爽劇男主式打工人并沒有屬于普遍打工人的一般特性。主創在設計一個不是工人的工人，我們說他是工人他就是工人，可是在創作上又根本不去踏實地觀察思考進而著墨刻畫！

　　而胡師傅完全是主創意志的代表，是主創給予了這一角色一切不屬于職場打工人的光環。當然他與主創的性質也是相同的，他就像職場的旁觀者，附帶著主創的上位者的觀察家身份，看到了對職場具體剝削現象的一一呈現，呈現的是正確的，但也僅就正確了，畢竟主創不是真的深入群眾的打工人，他們無法切身體會，只能將其一一呈現，像短視頻的鋪陳一樣。對胡師傅的塑造，他們用《我的未來不是夢》輕描淡寫地跳過配件廠做工的一段日子，歡快激昂的音樂一筆帶過，其實從小胡到胡師傅時代已經發生了巨變，廠長變成了董事長；群策群力上下一心紅色海洋的大工廠成了幾個西裝革履一張會議桌市場中心的大集團；熱鬧的配件廠和所代表的工廠子弟的一代已經被拋棄，在數字互聯網的時代沒落，但在主創看來這些都不重要，我們也看不到，我們只能聽到有人在大聲地向你唱著“我的未來不是夢”，也不知道是滿懷自信啊還是自我催眠，總之夢嘛，夢里什么都有，夢里也迷迷糊糊的，我們就踏著歌聲這么灑脫又迷糊地卷入新時代吧。

　　主創安排陰差陽錯被誤調總部的小胡，離開產業工廠來到城市職場，又是人生地不熟，陌生的環境，初來乍到的適應期的疏離感，這樣聰明的背景設置消解了主角脫離工人階級身份的錯愕感和敘事邏輯的崩塌感。這樣的小聰明規避了主創對打工人真實處境和個體困局的體認，也因此上位者又不愿意真的深入群眾真實地體認那些熱梗背后的心酸血淚與五味雜陳，你不到群眾中去又怎么從群眾中來呢！從一開始就是錯，他給的路子自然就是崩壞的。

　　2

　　解決出問題的人而非解決問題

　　“解決出問題的人而非解決問題”這句話是原片的臺詞，這句臺詞是用在作為影片硬凹出來的反派總經理，他說出這句話是為了解決胡師傅和兩個剛認識的同事，他們一路搜集證據為了揭露他陰謀誣陷標準配件廠的工人制造的配件不合標準規格的犯罪事實。而這句話也變成了回旋鏢正中影片核心痛點。因為胡師傅一伙所作的不也是這樣的事，主創的創作思路不就是這樣，系統沒問題，只是極個別人有問題，群眾里有壞人啊。而且這個壞人還必須得是個罪人，不壞到犯罪你還拿他沒招，就是犯了罪將其繩之以法的也必須是最高領導董事長，你只有將證據呈上去以求定奪和還一個公道的權利。最后貌似是伸張正義之舉也變成了爭權奪利的高層斗爭，這是埋在影片的一條暗線，總經理為了向數字經濟互聯網徹底轉型，欲取董事長而代之。而這個董事長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面對裁員的廣進計劃實施時無奈一嘆，好像他也很無可奈何一樣，在公司從來不主動現身出手，一切交由你們職業經理人去辦，我只在關鍵時刻和工人同志們握握手鼓鼓勁，讓大家加油干，但只要他一現身一靠近誰，你看現場員工立刻就十分敬畏警惕起來了。可見其高超的控制力啊，已經達到了人不在神在的威望境界了。我們平日吃肉喝湯可以，當知道你總經理還有取我而代之的野心，那我還不一聲令下就給你拿下，最后在收拾我讓你做的爛攤子，穩住工人們，那我不又攢一波名望。

　　只是董事長你要怎么穩住工人啊！難道靠取締一個總經理，用總經理的高額薪水支付，暫時可以緩解一段，但你忘了你們當時是為什么定下裁員計劃的了嗎。不正是集團冗余，機構部門臃腫，成本很高，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顯得優勢不足了，所以你們決定降本增效，精兵簡政。在市場經濟混了幾十年，將國營老廠進行了一番化公為私的市場化改革的董事長一定是市場競爭的老手了，你怎么也犯了你們當初指責舊時代老廠的過去式的那一套，機構臃腫，效率低下，養了不少光吃不干的懶漢嘛！原來這不是國營老廠錯哦，這是大壟斷的病嘛，也不是一口氣市場化就好使嘛！在幾十年的腥風血雨的市場廝殺中，變成這么一個大集團，你們也是吞并了不少中小企業嘛，每年更更迭迭裁裁換換向社會輸送了不知多少人才，間接直接因你的做大做強而失業的打工人也不在少數嘛！對這樣的事應該早已脫敏才對嘛，你最有可能會出現的就是，劉強東的“你不奮斗你就不是我的兄弟”；馬云的“未來每年將會向社會輸出1000名在阿里工作10年以上的人才”。你應該學一學這些互聯網巨頭嘛，不要老古板，要知道在市場競爭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興許過兩年，被你繩之以法的總經理就帶著哪個商業巨頭席卷而來，報復性地將你吞并。

　　其實董事長啊，你什么都懂，你又不是什么理想主義者，什么人民企業家，那是聽別人說的，是影片強行塑造的，你可精了，你是幾十年時代翻覆，刀里滾火里炸出來的不可多得的資本家啊。你會犯違背市場競爭規律的低級失誤，你會被小小的職業經理人給蒙蔽忽悠，那是別人抹黑了。

　　而這幼稚的影片停留在表面，不僅沒能洞察自己塑造的人物在現實中是何等樣子還把對職場的批判變成了一場大家來找茬的探案游戲。只是找違法的操作，卻不敢或不能深入骨髓去探個究竟，對一切的判斷只是法的暫時缺位，只是混進好人堆的壞人在作祟。他也忘了自己一開始的目的是什么，這是打工人整頓職場還是打工人在職場玩劇本殺，難道打工人在職場受到的讓自己痛苦的一切遭遇只是因為有人在犯法嗎，犯的還不是勞動法，而是職務犯罪經濟犯罪，還是公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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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會不能停，打工不能停

　　影片將主創的意志代表胡師傅安排在hr部門就別有意味，這就代表主創所持的調和矛盾的態度，他盡力阻止了所有有可能的對公司造成不良影響的過激事件，按下了工人所有不滿的發自本能一樣的反抗行為。影片只有在工人展現那些抗議、憤怒的時刻才有生活的真實感，才有合情合理的表現。當藍領工人一身工裝來到那個千萬打造的奢靡虛華的據說是為工人謀權益而準備的“整頓職場”年會，那是多么格格不入，現場簡直是尬住了，極端出戲，身為底層演員，演員中的藍領工人階級的群演都不知所謂了，面面相覷，他們一定從戲中抽離出來了，我相信他們此時此刻一定覺得這是在夢里嘛！這種“尬”的氛圍在影片年會的最高潮也就是所謂工人留下來了問題得到圓滿解決了的時刻爆發，這又恰好與影片強行塑造純靠想象的夢幻現實帶來的抽離感意外地形成契合的閉環了。

　　依我看，不是只有影片高潮的作為整頓職場證明的吐槽職場現象的活動是年會，整部電影都是年會，是莫名其妙的打工人童話，在敘事崩塌和邏輯混亂說不下去時，在快要暴露主創根本不屬于工人的一份子也無法做到感同身受時就是狂歡，就是放音樂，就是把舞臺的喧鬧做到最大，以掩蓋自己的慌張，以掩蓋真正的深層次矛盾。

　　這場年會確實不能停，只要年會不停打工人就會受你們蒙蔽，臺上整頓職場，喊出心聲，燈光迷幻，追光一打你是舞臺的中心，是世界的主角，不滿就狂歡，接著奏樂接著舞；臺下被職場整頓，理想幻滅，社會毒打，你是公司的小透明，是被按在流水線上的螺絲釘，不滿就走人，你不干有的是人干。舞臺是你的，年會是你的，叫的歡啊跳的脫啊！領導在臺下笑得也歡脫呢！說著，無論什么時候，年會都不能停，加油！打工人。你以為他是被你感染到啦，不過是剛剛又支付寶到賬一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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