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捧著小人書,就仿佛走進了那些
硝煙彌漫、烽火連天的歲月……
大暴雨是半夜里開始下的,風助雨勢,電閃雷鳴,天亮后,風雖然停了,但雨還在下,只是由滂沱大雨變成了濛濛細雨,整個神皇洲籠罩在茫茫的雨霧之中。荊江水一夜間暴漲了幾尺,江濤拍岸,像發情的野獸發出陣陣咆哮,震得人頭皮發麻。
由于地勢較低,馬垃門前那幾壟長勢喜人的草莓苗全給淹沒了影兒。至于江邊的桃園,更是像遭了劫似的,不少果樹被颶風連根拔倒,斷裂的樹枝散落在泥水中,一片狼藉。
神皇洲的大部分莊稼地也被淹了。三天之后,暴雨造成的積水才漸漸退去。天上的烏云還沒有散盡,天氣仍然有些陰晦,太陽只偶爾露一下病懨懨的臉,又躲進厚厚的云層后面,過一會兒,又探出頭來,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在一個天氣尚未完全轉晴的上午,馬垃去了趟河口鎮。
神皇洲通往河口鎮的那條干涸已久的水渠被雨水灌得滿滿蕩蕩,農戶們為了排放田里的漬水,把好端端的路面挖開一條口子,讓漬水嘩嘩流進了渠里,原本坑坑洼洼的渠道變得千瘡百孔,行人和車輛望而卻步,不得不從江堤上走,這樣一來,他們就要繞一個U形的大圈子,比走渠道多出好幾里路。
馬垃開著機動農用車,多繞一點路對他來說并不算什么。這輛農用車是他去年底買的。做房子所需的許多建筑材料,就是他開著這輛車一點一點地從河口鎮運回去的。每隔一段日子,他都要去一趟河口鎮,這輛車成了不可缺少的代步和運輸工具。
江堤上坑坑洼洼,其實不比渠道好走多少。但馬垃卻喜歡走這條路。在他心里,江堤是一條連接過去和現在的紐帶。每次開著農用車在凹凸不平的江堤上來來去去,他心里就有一種在過去與現在之間徜徉的感覺。的確,這么多年過去了,神皇洲、河口鎮的一切都已變得面目全非,但江堤和堤兩邊的景物卻似乎依然如昨,包括堤上的一灘牛屎,堤坡上的一叢蒿草,堤邊的一片楊樹林,樹林中的一幢茅棚乃至一縷炊煙,江灘上荒蕪的蘆葦叢,以及江面上隆起的沙灘,都使他恍若回到了從前。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在一點一點地變小,變成了一個二、三歲的小男孩,跟著中年的母親和還十歲的哥哥,從船碼頭上岸后,第一次踏上這塊陌生而荒涼的土地,一臉茫然。那時的江堤比現在低矮許多,江邊的蘆葦一望無際,茂密的楊樹林像一道綠色的長城,沿著蜿蜒的江堤延伸到看不見的地方。一輛輛騾車從堤上魚貫而過,車上滿載著豆餅肥料,也有的是運完貨物往回趕的,車夫坐在車轅上,雙手抱胸,耷拉著腦袋,像是睡著了。騾子跑得特別歡快,四只蹄子嗒嗒作響,踏起一股煙塵。這三個從外地逃荒來的孤兒寡母,就是跟著騾車隊,一直走到神皇洲的……
河口鎮距神皇洲不到十里路。老人們把去鎮上叫“趕街”。小時候,馬垃跟村里的小伙伴一起去趕街,光著腳板緊走慢跑,也要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現在呢,他開著農用車,十幾分鐘就到了。
跟過去相比,現在的河口鎮無疑顯得更加熱鬧而且現代化了。以前的河口鎮緊挨著江邊碼頭,一條窄窄的街道像搭積木一樣順著江堤延伸出去半里多遠。街上的建筑都是木結構的房子,由于歲月的浸淫,房屋變成了黑色,像被火燒過一樣;紫瓦蓋的屋頂長滿了狗尾巴草。街面鋪是清一色的麻石板,走的人多了,麻石板光滑得像被狗舔過一樣,照得見人影子來。街兩邊的店鋪一家挨著一家:米店、布匹行、飯館、理發店、門市部、照相館、竹器行、彈花鋪、藥鋪、染坊、食品站、郵政所等等。鎮上還有幾家工廠:油廠、農具廠、面粉加工場和酒廠。酒廠的煙囪一天到晚吐出濃濃的黑煙,像一把苕帚似的,將河口鎮的天空涂抹的烏七八糟。槽坊里的酒糟味兒隨風傳遍鎮子的每一個角落,使從不沾酒的人也口舌生津,忍不住想喝兩口。他每次跟小伙伴們一起來鎮上,總要用賣蟬殼換來的錢在小吃攤吃一碗香噴噴的肉絲面和餛飩,然后坐在街頭的小人書攤前看上小半天小人書,什么《小英雄雨來》、《小兵張嘎》、《抗日英雄王二小》、《小馬倌》,《英雄小八路》,只要一捧著小人書,就仿佛走進了那些硝煙彌漫、烽火連天的歲月……
鎮中學坐落在鎮東頭,緊挨著衛生院,與熱鬧的街市有了一段距離。與衛生院隔街相望的是一棟白墻黑瓦的四合院,門口有一棵大槐樹,平時安安靜靜的,像一座古寺,近乎于有些寂寥。似乎是受了環境的影響,從里面進出的人也很少大聲喧嘩,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不是鼻梁上戴副眼鏡,就是胳膊上夾著幾本書。馬垃跟著小伙伴在街市上逛厭了,也會來到這座四合院門口,卻縮手縮腳不敢往里面走。四合院里那股安靜的深不可測的氛圍,使他們心理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畏懼感。那個四合院是鎮文化站。很長一段時間,在馬垃心里,“文化”就是文化站里那種深不可測的東西,讓他凝神斂思,變得莊重肅穆或者拘謹起來。后來,當馬垃到鎮中學讀書,每個周末都能進文化站的圖書室看書和借書時,他心里仍然有些緊張,不能完全放松,直到認識晏紅霞之后……
不過,仔細想起來,馬垃最早見到晏紅霞并不是在文化站,而是在照相館。照相館位于熱鬧的街市,馬垃和小伙伴每次趕街,逛的時間最長的都在這片街市,其中也包括照相館。照相館門臉有一面玻璃櫥窗,櫥窗里陳列著一張張沖洗放大的照片,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有男的,也有女的,神態各異、栩栩如生。馬垃和小伙伴們都還不曾照過相,自然是充滿了好奇,圍著櫥窗,一看就是好半天。其中一幅彩色的少女照片更是牢牢吸引了他們的目光。這群鄉下少年剛才還在圍著窗櫥邊看邊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可當他們把目光投向那副放在櫥窗最顯眼處的少女照片時,都不約而同地住了嘴。他們被一種從未見過的美震懾住了。那一刻,馬垃有一種發懵的感覺,心跳明顯加速,臉也有點兒發燙,好像感冒了似的。他覺得照片上少女那雙黑葡萄一樣晶瑩的眼睛瞅著自己,櫻桃般的小嘴唇隱隱掛著一縷笑意。他有點兒不好意思,下意識地垂下頭,躲閃開了。小伙伴們為這幅少女照片是真有其人,還是畫的爭執起來。大家分歧很嚴重,你一句我一句,誰也說服不了誰。有人問他:“垃子,你說她是真的是假的?”他猶豫著,正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時,一個穿中山裝、戴鴨舌帽、臉上長滿麻子的中年人從照相館里走出來。馬垃認出他是照相館的照相師,經常背著照相器材下鄉巡回照相,還去過神皇洲。照相師顯然覺得這群鄉下少年的圍觀有礙觀瞻,皺起眉頭,像轟蒼蠅似地將他們從照相館門口趕走了。那時候,他怎么也不會想到照片上那個美麗女孩是大麻子的女兒……
在少年馬垃的心里,晏紅霞像“女神”一樣,是一個從照相館的櫥窗里走下來的小仙女。中學畢業后,馬垃考上了沿河縣師范。畢業后,他分配到河口鎮中學教書,當他在文化站看到晏紅霞時,眼睛不由一亮,腦子里閃過多年前在照相館的櫥窗里見到的那個“小仙女”。終于有一天,他把自己在沿河師范讀書時寫的那首詩《我的太陽》寄給了晏紅霞……
多年后,已經人到中年的馬垃回到河口鎮,當他從文化站那座變得頹舊不堪的四合院門口經過時,晏紅霞那張仙女一樣美麗的面孔從腦子里一閃而過,他情不自禁地從心底發出一聲嘆息:“我的純真而遙遠的初戀哪……”
現在的河口鎮分成了老街和新街兩部分。自從連接沿河縣城和省城武漢的203國道從東邊繞鎮而過后,真個河口鎮便整體東移,沿著公路形成了新的中心,過去的老街漸漸蕭條冷落下來,除了去江邊過渡搭船的人不得不從這兒經過,已經很少有人來光顧了。新街的街道寬敞平坦,兩邊都是方方正正的樓房,時髦洋氣,以前只有在武漢和縣城才能買到的東西,如今在河口鎮也不難買到了。這種變化并非一夜之間,而是經過時間的揉搓,一點一點、不動聲色演變而成的。但馬垃覺得,這種變化卻仿佛一夜之間發生的。他顯然忽略了自己離開離開河口鎮后棄教經商和在監獄里度過的漫長歲月。他的時間意識好像跟別人不同,像一塊壞掉的手表,要么慢很多,要么快很多,或者干脆就停擺不動了……
他其實并沒有多少心思停滯在這種恍惚的情緒里。每次來鎮上,都急匆匆的,不是購買各種雜七八拉的生活用品和農藥化肥,就是去郵政所收寄郵件。他訂了兩份報紙,一份是《人民日報》,一份是《農村新報》,鄉郵員每隔幾天才能去一次神皇洲,經常是報紙送到他手里時,已經過去好幾天,真的是新聞也變成舊聞了。所以,如果不是太忙,他寧愿開著農用車,自己來鎮上的郵政所??;還有他從外地郵購的那些獼猴桃和草莓種子,也是在收到包裹單后,他自己到郵政所來取的。一來二去,馬垃成了郵政所的老熟人,每次只要他一出現,不等他開口詢問,人家就拿出郵件簽收本遞給他:“老馬,簽這兒!”然后把早就準備好的報紙和郵件送到他手里。這樣的程序每隔幾天就會重演一次。
今天也是如此。略有不同的是,馬垃除了簽收報紙和郵件,還寄發了一份匯款訂單。剛剛發生的暴雨,使他門口那兩壟長勢良好的草莓泡湯了。那批草莓種子是他從江西一家農植物研究所郵購來的改良品種,價格不菲?,F在,他只能再郵購一次了。
當馬垃辦完匯款手續,胳膊下夾著一摞報紙走出郵政所,正要發動農用車時,忽然聽見背后有人叫了一聲:“馬叔!”
馬垃轉過身,看見一個開麻木的小伙子把車停在馬垃邊,笑呵呵地望著自己。他愣了片刻,才認出是包小立。
馬垃對這個小伙子有一種說不出的親近感,每次來鎮上看見包小立開著麻木從面前一溜煙地駛過,他都要停下來瞇縫起眼睛望著麻木屁股后頭卷起的煙塵,像欣賞一道迷人風景那樣注視好一會兒。包小立對他也是如此,只要看見他,哪怕車上載著客人,也要地把車開過來,老遠就大聲招呼:“馬叔,您趕街呀,又要買什么東西啦……”不知從何時起,包小立不再叫他“馬老師”,而改稱“馬叔”了。這個稱呼聽起來當然親昵得多。對于這種似乎是發自內心的親昵,馬垃一直有些惶惑:難道因為小立是晏紅霞的兒子嗎?
的確,每次見到包小立,馬垃都能從他的眉眼乃至一顰一笑中捕捉到晏紅霞的影子。他多么希望跟小立多待一會兒,哪怕是聊幾句閑話。這會兒也是如此。馬垃在郵政所辦完事,本來是要去郭東生家的,但他臨時改變了主意:“小立,我有點餓了,你陪我去吃點東西吧?”
其實,馬垃很少在鎮上吃東西的,何況這會兒并沒有到吃午飯的時候。
包小立馬上爽快地答應了:“好唻,反正這會兒也沒什么客人。不過話說清楚,我請您!”
馬垃被他臉上那股孩子氣的仗義表情逗笑了。
街上的小吃攤很多,一家挨著一家,人來人往,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嗆人的油煙味。吃的東西都差不多,主要是面食,一碗素面1元,肉絲面2元,牛肉面3元,也有炒菜和米飯,炒一個葷菜少則10元,多則20元左右。這個價格當然不能跟馬垃小時候比了,那會兒,花一毛錢就能吃上一碗香噴噴的肉絲面,回到家還覺得余香滿口,那種幸福的滋味兒持續好幾天才會消失。
兩個人來到一個小吃攤邊,找了一張空桌子坐下來。看著攤主忙不迭地擺放著餐具,腦子浮現出了兒時賣完蟬殼和廢舊物品吃肉絲面的情景。那時候好吃的東西比現在少,可滋味兒一點也不差,甚至有可能比現在醇厚……
攤主是個駝背,弓著腰走過來熱情地招呼道:“二位吃點么子咧?”馬垃還沒來得及回答,包小立就搶先道:“曹師傅,來一盤青椒炒肉,溜肥腸,西紅柿蛋湯……”他熟練地報出一串菜名,瞧他跟攤主的熱絡勁兒,似乎是這里的??土?。
馬垃不再跟包小立爭,他微微揚起臉來端詳著這個雖然稚氣未脫,卻故意顯得老氣橫秋的小伙子,似乎想從那張英俊的面孔上找到晏紅霞的影子。但時隔多年,晏紅霞的形象在他心里早已模糊不清,就像面對一張翻拍的照片,由于底片已經丟失,他已無從進行確認和比對了。這使他心底再次涌起一縷淡淡的惆悵和遺憾……
“您要不要喝點兒啤酒?”這時包小立問。馬垃搖了搖頭。自從判刑入獄后,他就把酒戒掉了,無論白酒啤酒,一概不沾。而這之前,為了生意場上的應酬,他可是多么能喝啊,每逢逯老師應付不過來時,他總是挺身而出,像樣板戲《紅燈記》中李玉和唱的那樣,“千杯萬盞會應酬……”
“您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啊,怎么可能不會喝酒……”包小立睜大眼睛,一副驚訝和懷疑的神情。
馬垃笑了笑,反問道:“這么說,你很能喝?”
“當然。哪有男人不會喝酒的!”包小立昂起圓圓的腦袋,“我們那幫開麻木的哥們兒每一個人喝得過我……”
“你們經常在這兒吃飯么?”馬垃追問了一句。
“不在這兒吃能去哪兒?”包小立撇撇嘴,顯得很灑脫的樣子,“那幾個哥們兒差不多都跟我一樣,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今天掙的錢今天花,明天沒錢再去掙唄。”
馬垃從包小立大大咧咧的口氣中聽出了一絲苦澀,他聽了心里一沉。對于這個年輕人的身世,他多少了解了一些。當年晏紅霞嫁的那個姓包的酒廠廠長,沒過幾年就因貪污被開除,還被判了兩年刑。那會兒晏紅霞剛生下小立不久。晏紅霞獨自一人撫養著兒子,日子艱難的可想而知??伤莻€丈夫出獄后,竟然沒回家來看一眼他們母子倆,就自己去南方闖蕩了,從此杳無蹤跡、生死不明,連信也沒寫一封回家過。晏紅霞身染絕癥時,她父親已病死在勞改農場,小立正在讀初中,她唯一的牽掛就是自己的兒子……
馬垃無法想象包小立在失去母親之后,是怎樣一步一步地長大成人的。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可他除了母親,畢竟還有一個哥哥,雖然后來也失去了親愛的兄長,可他們畢竟在一起相伴走過了貧寒卻灑滿陽光的童年時代。
“你自己來一瓶啤酒吧,既然你喜歡喝酒。”馬垃說著,向攤主招了招手,讓他拿一瓶啤酒過來,并且親自撬開了瓶蓋。
對馬垃的這個動作,包小立顯然有些意外。他默默地看著這個年齡可以當自己的父親的中年男人,想說什么,嘴巴蠕動了一下,什么也沒說出來。
菜端上來了,馬垃笨手笨腳地給包小立倒了一杯啤酒。“喝吧,我年輕時也喜歡喝這個。”他用十足的長輩口氣說??伤咕频募夹g真不怎么樣,泡沫全漫出來了,包小立趕緊低下頭,用嘴去接溢出杯沿的泡沫。這個動作讓馬垃心里一動。當年遇到這種情形,我也是這個樣子的啊……他忽然察覺到包小立悄悄地注視著自己,仿佛在他身上發現了什么似的。
“你看什么呢小立?”他問。
包小立猶豫了一下說:“馬叔,我第一次見到您時覺得您真有風度,像個大人物。可這才不到兩年的時間,就憑這身打扮和黝黑的皮膚,您走在街上,真跟一個鄉下的農民沒什么區別了!”
馬垃低頭瞧了瞧自己卷起的褲腳和一雙沾滿了泥漿的雨靴,不由啞然失笑了,“跟農民一樣不是挺好么?再說,我本來就是鄉下人出身么。”
“您建了一座帶風車的房子,是真的嗎?”包小立好奇地說,“哪天我非得去神皇洲看看不可!”
“你聽誰說的?”馬垃故意反問道。
“一個開麻木的哥們兒說的,他叫小拐兒,也是神皇洲人。”
“小拐兒?讓我想想看……”
“他爹在外面挖煤被埋死在坑道里,媽扔下他跟人跑了,他八歲起就在河口鎮街上乞討,前幾年把家里的責任田轉包給神皇洲一個姓的大戶,用租金買了輛二手的麻木,跟我們一起拉客……他是我最好的兄弟!”
馬垃哦了一聲,拍拍自己的腦袋:“我想起來了。村里是有一個開麻木的半大小子,我還坐過他的車……”
不知不覺的,他們吃完了飯。包小立要去付錢,馬垃攔住了他,“小立,你不是叫我叔嗎?別讓一個長輩為難!”他的表情很嚴肅,使原本想跟馬垃爭執一番的包小立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乖乖地由著他去付賬了。
付完賬,馬垃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小立,你就沒想過換一份別的職業嗎?”
包小立聽出了這句話背后的潛臺詞。他沒有馬上回答,遲疑了一下才說:“想過。我也曉得不能開一輩子麻木。聽說跑快遞很賺錢,我準備再攢點錢買個摩托,也去跑快遞,馬叔您看怎么樣?”
馬垃覺得這孩子心眼兒倒挺靈活的,他點點頭說:“你年紀還小,只要喜歡,你都可以去試試……”
馬垃本來還想問問包小立父親的下落,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腦子里冒出的是另外一個疑問:晏紅霞在世時當著小立究竟是怎樣議論我的呢?或者說,她真的一直沒有忘掉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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