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一九六四年上初中后,華志平努力學習,要求進步,成為全班學習的排頭兵.在形勢教育和老師的教導下,通過憶苦思甜,階級教育展覽等社會活動,自強不息,與同學不計前嫌,努力化解矛盾,爭取做到又紅又專,并被保送入團.
文革.中前幾年,華志平爭取努力參加大小政治活動,作為自己的政治使命,遇事不是人云亦云,而有自己個人的見解.在批斗走資派時,力贊文斗.仇視歐打不同觀點工人群眾的殘暴兇手.對一些事也充滿迷茫,不能理解.他心地善良,十分同情運動中被圍歐受屈的老師,曾兩次晚上去看望安慰過.在無政府主義的環(huán)境下,排除干擾,堅持自學馬列經典著作,深入思考,并嘗試用于實踐.雖單純幼稚,破滅了不切實際的幻想,最后還是努力抓住機遇,重新找到自己的人生起點.
一九六六年六月下旬學校麥假后全校停課,要求全體同學繼續(xù)在校參加文化大革命搞大批判,各班同學不再復習功課準備期末考及升學考試。學校廣播、幾處的閱報欄,還有用大紅紙抄寫的大字報,都在宣傳關于文化大革命的"五一六”天通知,及一些批判"彭羅陸揚"、"海瑞罷官""三家村"燕山夜話"等等文章。大家自由討論,自由發(fā)言,然后到校拎來紙筆墨汁,也掀起寫大字報的熱潮。幾天的時間,學校許多的墻上就貼滿了大字報。這火熱的形勢一直延續(xù)下去。。。。。
這一天,九級四班的葛新江同學跑進教室說:"快出去看看吧,一會一張大字報一會一張大字報,有九級二班班主任王功成的大字報,說他打擊報復同學、整同學,東邊也有給老師寫大字報的,有一張大字報是寫校長付照明的,說他幾年前拆散礦上的中學等等,大家快去看看吧。"
于是一些人一聽是新聞,忽拉拉跑出去了。
學校到處貼大字報不少,非常零散,這里幾張,那里幾張,歪歪扭扭大大小小的毛宅字,都寫滿了一張張大紅紙,有貼的,有些人圍著看的。華志平和一些同學找到了校長討照明的大字報,內容是和礦中兩校合并后減少了農村學生的升學率,現(xiàn)在也揭發(fā)出來了。忽然又有兩個人貼出一張大字報是批判電影《清宮秘史》是賣國影片,旁邊還有批判《武訓傳》的,這樣的大字報前些日子就不少,還是批"三家村"《海瑞罷官》的大字報多,華志平看過他想,怪不得毛主席發(fā)動文化大革命,階級敵人不死心,妄想復辟利用文化教育陳地反黨,造輿論,真是歹毒,不揭露不批判是不行,這不連學校都停課進行大批判了。學校的廣播,不時反復播念中央"五。一六"通知,廣播"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等中央的報刊社論的文章。
形勢發(fā)展很快,這期間,九級四班的同學也動起手來寫起大字報,不過,也都大同小異都是批判"三家村""燕山夜話",甚至是"彭羅陸楊"等,都是全校多次批判過的事,有的是一
人寫了幾個人簽字,有的是合伙念著寫,華志平也寫了一張紙,關子"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決不允許它們翻案復辟"的大字報抄一張紅紙上,叫鄭永開幾個人看看行吧,鄭永開趕忙過,小聲念道:牛鬼蛇神代表了一些剝削階級的勢力,他們被推翻后不甘心自己的滅亡,蠢蠢欲動,時刻妄圖推翻無產階級專政和社會主義,實行資本主義復辟,繼續(xù)剝削壓迫工農群眾,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重過他們失去的天堂生活。它們在各個領域滲透,尋找代理人。。。。。。
鄭永開很快念一遍說:"行!"接著就在下邊簽上自己的名字,有兩個同學也忙上前,不看內容也簽上自己的名字。華志平好笑,這幾個家伙真會投機取巧,不費腦子就寫了大字報。鄭永開和兩個同學忙著出去貼了,華志平沒去貼,自己寫的,內容全知,誰愛看誰看。
這天早飯后時間不長,九級四班教室的人不多,原班主任任老師來到教室,和藹地仍是慢聲慢語地對大家說:"在屋里的同學不多,大家互相出去叫叫,我有幾句話對大家說說。"說完,耐心在教室等待,同學此時雖有點驚訝,全校各班班主任早已不再負責各班的事,各自參與大批判,任老師來干什么呢?但同學們還是尊重任老師的,雖不知講什么,都自覺出去找找喊喊。一會,班里絕大多數(shù)同學都已到齊,大家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小聲議論著,看著任老師不斷和進來的同學打招呼。任老師看見大多數(shù)同學己到齊,就走到講臺前說:"同學們,我是你們的班主任帶你們已經兩年了,這二年里,我對上級教育方面的指示,對同學們的管理教育,自覺不自覺執(zhí)行了修正主義教育路線,有時分數(shù)至上,沒有高度的階級覺悟,認識問題還有許多差距,許多錯誤,給同學們帶來了不少的誤導和影響,希望同學們在這次文化大革命中對我的錯誤進行批判指正,也是對我的幫助,我一定改正,當面找我談也行,給我貼大字報也行,我都接受,這是對老師的幫助,別的我不多說了,不耽誤大家的時間,我回去了。"任老師說的聲音很低,顯得無耐的樣子,說完,轉身走出去。同學們沒有鼓掌,都站起來,默默地出來教室送行。任老師走出教室十幾米遠,回頭一看許多同學都站在教室門口送他,就向大家揮一揮手。這情景下,大家都覺有一種壓抑的思緒在心頭,同時心里想,任老師還是很好的,哪有那么多錯誤。
同學們回到教室,有的說:"文化大革命結束,任老師凡還回來當咱的班主任,這樣就行”。另一個同學說:"任老師以前對咱班就很好,誰還給他貼大字報。"
華志平也直抒己見地說:"任老師平時就是對同學關心,特別是思想政治方面,光毛主席著作就有六七本,平時同學借了看的不少。"
大家七言八語議論起任老師的好來。一些同學無所事事,又出去看大字報了,在教室里的同學也沒有誰要寫大字報的樣子。
錢興寬在自己的座位上站著,摸著鋼筆說:"任老師面糊子耳朵,干什么只聽一面的,再就是星期六下午都等著放學回家,他講起話就是沒完,別的班都走沒人了,他還講,還有家遠的,凈耽誤大家回家,得給他貼大字報。"
室內同學聽了,都朝他看去,沒有吱聲,沉默了有幾秒鐘,有幾個同學發(fā)話了:
"我寫篇批"三家村"他們夜里說的黑話,不光明正大。"
“還是寫教育戰(zhàn)線上的事,是關系我們的批灌注式的資產階級教學方法。"
"我寫批走資派的大字報,他們?yōu)槭裁床蛔呱鐣髁x道路。"
大家七嘴八舌后,接著又是一陣沉默。
突然,魏士國發(fā)言了:"錢興寬剛才說的有點道理,任老師這方面就是不正確,不說面糊子耳朵的事吧,就星期六放學的事,他就不考慮同學還得走回家,路遠的就走黑天 了,第二天早晨還得起床推磨烙煎餅。他講那么多,班里學校里社會上這事那事,其實同學們在下邊早就等急了,根本沒聽心里去,白搭。"說完,干笑了兩聲,大家又瞅瞅他,他又補一句,"給任老師寫大字報,也是幫助他。"
鄭永開要走的沒走接話說:"誰想批誰就批誰,還大聲造什么輿論,這都是個人的認識自愿寫的,個人自由,咳!"說完,走出門口也補充一句"泄私憤。"
一個同學邊走出邊說:"任老師以前講的是太多,這上半年以后講的不多了,給他提過。"
錢興寬聽了斜了那個快走出教室的同學一眼。華志平見狀,本想再發(fā)表一下自己的觀點怕和錢興寬爭論惱了,就叫在寫字的王文峰和幾個同學一起出去了。
錢興寬剛才聽了鄭永開的幾句熊話,心里不高興,可魏士國支持他,就說:"我寫我的,我想怎寫就怎寫,給老師寫大字報現(xiàn)在還出奇嗎?這是個人的自由。"他生氣寫道:任忠信老師不認真執(zhí)行無產階級教育路線,當了資產階級教育路線的急先峰,對同學光是灌注式的講課教育,盲四處理問題,我們革命同學堅決反對,決不能容忍。平時不體諒同學,星期六耽誤同學回家,處理事片面。
錢興寬見魏士國笑嘻嘻來到桌前,停下筆問:"光我給老師寫,你不寫嗎?"
"我不是不寫,不知怎樣寫好,我看你寫的怎樣再寫。"魏士國很興奮的樣子說,心里不免有些顧慮,因為大多同學對任老師看法不錯,如果自己給任老師寫了大字報,怕引起大家的反感,就想看看錢興寬寫的再說。當然他對任老師是有意見和看法的。以前他沒當上班干部不說,連團員也沒入上,他心里能沒氣嗎;現(xiàn)在他心里又幸災樂禍,文化大革命開始了,班委、團支部都不起作用了,無所謂了,所以這當口,也想發(fā)發(fā)私憤,他又不象錢興寬那樣大膽敢為,只是支持迎合他,自己竟小心懂慎起來。
此時,年桂永拿一張報紙看,他觀察了一陣子,看看這個同學,又瞅瞅那個同學,他絕不會跟著大伙起哄,也絕不會給任老師寫大字報,誰想怎樣寫就怎樣寫,大鳴大放大字報,個人的自由權力。他放下報紙,也走到錢興寬桌前問:"寫多少寫完了嗎?"
"光我寫,你和魏士國怎不寫的,還看我寫的,你還是班長,我算啥。"錢興寬早停下筆不高興地譏諷說。
"還班長,什么都打破了,沒有了條條框框”。年桂永轉而接著說,"我還沒考慮好批判哪些內容,三家村不知和咱學校的資產階級教育路線有什么聯(lián)系。"年桂永說的莫名其妙。
錢興寬一聽泄了氣,摔了一下鋼筆說:"我也不寫任老師的大字報了,就我自己寫,到時我自找難看呀,我寫批判彭德懷的大字報。"
校內墻上仍不斷有新貼的大字報,大多是同學寫的,少數(shù)有老師寫的。這天上午十點左右,九級四班的兩個同學突然跑進教室大聲說:"快去看看吧,還都在教室里沒事。東邊校醫(yī)室東旁,一些同學在圍斗孫正禹老師。"室內的同學一聽是特大新聞,有的忙問:"因為什么?"
"去看看就知道了。"進教室回報的一個同學說完并不給解釋。
華志平正和幾個同學議論校內大字報的事一聽這話,忽拉拉起身弄的桌凳唏里卡啦飛奔而去。
現(xiàn)場,已圍了七八層人。這地方正好在校醫(yī)室北門東旁和一棵大楊樹下,有樹蔭遮擋,透過樹葉直射下的花花點點的陽光并不毒,孫正禹老師被許多同學圍在中心。華志平從外圍努力朝里塞塞,在前邊許多較高的同學之間縫隙中看到四五個較大的同學很陌生,大概是初三的八級同學,圍住孫正禹老師在不斷喝斥責問,有的還用手指點,快點到孫正禹老師的腦門子。
"你這不是反黨,和階級敵人穿一條褲子嗎?你這是什么立場?"
"你這詩上句是鄧拓吳晗廖沫沙,下句接著是三面紅旗高舉它,為什么三面紅旗要高舉這三個反三面紅旗的黑邦分子,你老實說!"
只見孫正禹老師站在人群中間,忙的不斷轉頭側身,回答批判責問他的人,急的滿臉出汗,不時用手擦一把,其間惡作劇的人,在后邊乘勢推他一把。
"不是的同學們,是這樣"孫老師有時被推的趔趄一下身子,還是耐心給大家解釋:"上邊四句的后兩句是:揪出敵人一小撮,鄧拓吳晗廖沫沙。下邊四句前兩句是:三面紅旗高舉它,建設我們新國家。這是兩組不是一組,中間空的也遠一些,不能把鄧拓吳晗廖沫沙和三面紅旗高舉它連在一起理解。大家可到東邊屋山頭看看是不是這樣的。”孫正禹老師迫切希望得到同學們的理解,他寫詩搞批判,也是和同學們一樣起來造反的,沒想到惹火燒了身。
"不用看,我們廣大同學都看過了,很明白,你交待,出于什么目的?"
"你說,為什么非把這兩句挨接著,為什么不把其中一句插到別的地方去呢,你這是狡辯,心里有鬼!"
"不對,你為什么不在鄧拓吳晗廖沫沙下邊寫上,堅決把他們打倒斗趴下。你別有用心!”
幾個批判圍斗孫正禹老師的同學中,有的是兇巴巴的臉,有的象提犯人一樣嚴肅怒視,還有悠視的不時竊笑一下,顯的無恥。
孫正禹老師被逼問的無可耐合,還是不時耐心重復他的解釋說明,圍了四五十人,只有中間四五個人和孫正禹老師反來復去追問這幾句,還有二三個人不時呼喊著起哄。圍觀的大多數(shù)同學保持沉默、細聽著,并分析判斷著;孫正禹老師寫的這首詩真有問題嗎?他能是反黨反社會主義壞分子嗎?孫老師說的對呀,為什么非把前一組的最后一句和下一組的第一句聯(lián)系起來呢?怎么這樣圍攻孫老師呢,沒人敢出來這樣說話。
孫正禹老師有四十歲,是位老教師,代全校歷史課,安徽人,稀疏的頭發(fā)有些黃色,褐色的皮膚,高爾瘦,平時說話以前講課時,不注意細聽總是聽不大懂,那字音一拐一拉地還叫人好笑,平時總不大和人接觸,看人時,突出的眼球直視人家,然后離開,只有別人和他說話時,難得他開尊口,也給人以瞬間的微笑。盡管如此,平時同學們還學他安徽話取笑,卻都認為他是一個好老師。他從來不嚴厲批評同學,課堂上有同學不認真聽講時,他總是說:"要認真聽講約,你不認真聽講,以后你就不記的喲。"有同學說聽不懂他講的,他就講的慢模仿北京普通話講,有點象,他就問,這回聽懂了吧?大家回答聽懂了,他就滿意地笑一下,同學們也為他講的不標準的普通話夾雜著地方安微話別扭聲調而竊竊私笑。數(shù)歷史,文學
現(xiàn)在大字報大批判。孫正禹老師教歷史怎么來了文學詩興呢,平時誰也沒見也不知道他寫詩,全校師生寫大字報沒有用詩的形式寫的,唯獨是他。他寫了四句一組,共寫了四組詩,偏偏這中間兩組之間出了問題,叫一些造反的同學抓住不放。
華志平看了一會,聽明白了一些問題,擠出外圍,見王文峰正走回去有十幾米遠,就叫住他一起去東邊看看孫正禹老師寫的詩。王文峰遲疑了一下,他本來也聽明白了事情的原由,對故意刁難圍攻孫老師的行為不滿,但自己反對不了,無能為力,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就走回去不遠,被華志平喊住,于是心思一下,免強答應。
二人來到東邊東屋山頭,看見糊滿墻上的大字報中,有一張七八行詩的大字報,上頭與下頭都被人撕去了,專門留下中間兩組叫人看,有幾個人在仰臉看,其中一個人讀出聲來:
。。。。。。
三面紅旗放光華,革命群眾邁步大。
揪出敵人一小撮,鄧拓吳晗廖沫沙。
三面紅旗高舉它,建設咱們新國家。
前進路上有斗爭,心中牢記領袖話。
。。。。。。
華志平看了二三遍,小聲對王文峰說:"就鄧拓吳晗廖沫沙這一句,和下邊的三面紅旗高舉它這兩句接著的事。"
王文峰不加思索地說:"就這點事,牽強附會,怎講都行。咱回去吧。"
華志平心里直埋怨孫正禹老師寫作大意,寫大字報文章多好,非作詩,這引出麻煩來了,于是對王文峰說:"孫老師怎弄的,非把這兩句連著挨著,不會把其中一句挪挪窩就行了嗎,省的挨這中間不利索。”他心里很同情孫正禹老師,這么多人圍著他批斗,這算什么事。
正好吃飯鈴響了,華志平和王文峰二人回去。這時,圍斗孫正禹老師的一兩個人指著他說:“孫正禹,你老實點,吃過午飯你哪里不要亂去,就在你宿舍等著,下午什么時候叫你你必須來,地點還在這里,聽見了嗎?”
"聽見了聽見了。"孫正禹老師一臉茫然地回答一個批斗他的人,那人臨走回頭鄙視地一笑說:"還犟,死不悔改,下午再叫你看看,看你承認不承認。"
人們散去,華志平和王文峰及二三個人走近孫正禹老師身旁,其中一個人問:"孫老師,你怎寫這樣兩句詩的,為啥不早分開離遠點呢,這不成問題了嗎?"
"不不,"孫正禹老師還是大聲著急地一邊解釋一邊用手帕擦著臉上的汗珠說,"這兩句是在兩組里,很明顯,你看,鄧拓吳晗廖沫沙,這七個字是上一組末一句的,三面紅旗高舉它這七個字是下一組的第一句。再看鄧拓吳晗廖沫沙后邊用的是句號,不是逗號,也不是分號。"他站住還要耐心說下去,那個同學不聽他說的了,緊走兩步回一下頭說:"現(xiàn)在解釋還有什么用,晚了!"說完快步走了。
華志平看見孫正禹老師一臉的無耐,象乞求沒討到飯的乞丐樣子,十分可憐,心里也不是滋味,今天孫正禹老師倒霉。王文峰也不由輕嘆一聲,持同情的態(tài)度說:"這不好辦了。”二人走回宿舍,臉和脊背都出了汗。畢竟,天太熱了,午間的陽光,熱撲撲地罩著大地。
下午,果然聽說孫世禹老師又被叫去圍斗了一大陣,圍觀的人已不多。死板的孫正禹老師還是原先那樣一遍遍急著辯解,生怕批斗他的同學不理解他的詩的形式組合安排,其實無用,那幾個人非說他是反黨反社會主義分子。氣極的批斗他的幾個人說他頑固不化,還堅持對抗的態(tài)度,就用手推他叫他滾,明天接著辯論批斗。
華志平下午去看一會圍斗孫正禹老師的現(xiàn)場,心中不樂,就回到了教室。孫正禹老師回來時,經過九級四班教室的門前窗前過時,一些同學看他一臉的灰土灰氣的樣子,平時整潔稀疏的頭發(fā)已散亂披搭在額頭周邊,腳步有點不穩(wěn),走路時有磕絆,那樣子十分狼狽不堪,都有些同情心。他繞過西屋山頭后,來到桃樹北邊的教職工宿舍西邊第一個門推開,進去關上。九級四班的男生從北邊的宿舍到南邊的教室,順西院墻根一天三時都經過他門前,卻是很少見到他面,現(xiàn)在文化大革命開始了,他倒露臉了,成了全校的焦點批斗人物,大多同學感到迷茫、漠然。
華志平想,不就那么兩句詩嗎,或是不合章法,或是有病句,怎么就胡亂上綱扣帽子,沒完沒了的圍斗呢?抓其一點,無休止地攻擊。孫正禹老師要真是反黨分子,他敢明著寫詩貼出來叫大家看嗎?這正是正文化大革命開始大批判的時候,他沒有那個膽量。這些人是沒事故意找事的。華志平看見孫正禹老師那可憐的樣子,心里十分同情。人家安徽那么遠,到這里當老師教育咱,這樣待人公平嗎?
晚飯后,華志平私約王文峰商量說:"文峰,晚上你有什么事嗎?"
"沒有,哪有什么事,都轉著玩,你有事嗎?"王文峰又直接地反問。
"沒事咱一起去孫正禹老師宿舍里看看吧?"華志平開門見山地說。
"去他宿舍看什么呀?"王文峰不明白,愕然地看著華志平。
華志平小聲說:"我看孫老師今天兩次叫東邊的同學批斗的那個樣怪可憐的,一點精神也沒有了,懨懨地,回去別尋短見。"
王文峰聽了一笑說:"不可能,你多慮了。"華志平一擺頭忙說:"這可說不一的事,孫老師太死心眼了,也可能鉆死牛角尖,咱去看看,說說坐坐,以防萬一。咱去陪他一會,寬慰寬慰他不好嗎?走!"說完硬拉王文峰,王文峰不想招攔這些事,猶豫了一下,因是華志平叫,終于還是順從了。華志平有了做伴的,自是高興。于是二人一起來到孫老師門口,看看前后一時沒有人,華志平馬上敲起了門。
"來了來了,這就開門。"稍等,孫正禹老師開開門,一臉驚慌,以為又是叫他去辯論圍斗的,忙說:“這就去這就隨您去。"
"不是。"華志平和王文峰進到屋里,昏黃的燈光下,滿屋煙霧燎繞,一股嗆人的味道,地上床前撒了許多煙頭。華志平干咳了兩聲,解釋說:"孫老師,俺倆是來坐坐的,看看你,沒別的意思。"王文峰也補充一句:"是來找您坐坐的,他們圍斗你一天,太過分了。"
孫老師一聽,瞅他倆怔了怔,臉這才放松了,馬上拿小板櫈給他倆坐,隨手關上門并留了二指多寬的縫,道欠說自己吸煙太多,嗆著二位了。華志平轉身一伸手把門使勁關嚴,怕外邊偷聽話。這是兩間筒子屋,沒有夾山,華志平和王文峰坐在外間靠近里間的地方,孫老師坐在面邊里間床沿靠東的地方,他和倆人相距很近。
孫老師坐床沿上瞅瞅他倆,似有疑慮不安說不出話。華志平見狀,出于對孫老師的同情,首先打破沉默說:"孫老師,在那幾個人面前,你可別再解釋了,他們都懂,都知道,故意弄你事的,不饒你,瞎跟他們辯什么勁,這幾個人可能是初三八級的。”
"是初三的,這我知道。"孫正禹老師操著安徽話站起來,有些激動地說,"你們二位同學說,我能反黨反社會主義嗎,我是歌頌社會主義的。我教這些年書。我寫那四組詩,是一組四句,第二組那末一句鄧拓吳晗廖沫沙是針對上一句的,要打倒的。下一組開頭第一句三面紅旗高舉它,是。。。”
"是啊,知道。"華志平勉強聽清孫老師的安微話,早知其原因,不想再聽孫老師的羅索,馬上打斷孫老師的話說,"孫老師您坐下,俺都早知道了,我們的意思叫你別再和他們解釋表明了,他們是故意的,他們想怎么說就怎么說,你光答應就行,說你什么你就答應什么,別反駁了,你越反駁越起反作用,對你十分不利,凡正就那兩句詩的,多數(shù)同學都沒什么,他們再叫你去,你別給爭了,沉住氣。我看你今天都累的不撐勁了。"華志平把自己想說的一口氣說了出
來,想了一下,還覺竟猶未盡,就想再補充一句,王文峰此時接上了話:"就是,孫老師,你別理他們,我覺著他們是故意的,量仗著自己畢業(yè)了,以后不再在這個學校上學了,故意鬧鬧,由他們愛怎說就怎說,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孫老師坐床沿邊一動不動,兩眼呆呆地看著他倆,一聲不響,沉默著,嘴唇動了動,欲說未說的樣子,然后輕輕點點頭:"謝謝;謝謝兩位同學。"屋內,一時又沉默起來。孫老師還是不語,華志平和王文峰見狀,對孫老師又安慰了幾句,怕時間長了被人發(fā)現(xiàn)不好,就忙告辭。
孫老師忙去開門,華志平最后再叮囑一句:"孫老師,你千萬別辯解了,一定要想得開,好好吃飯。"
孫老師連連答應,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笑意,口里不住地說著:"好好!好好!謝謝兩位同學謝謝兩位同學。"
走出孫老師的家后,華志平才覺著如釋重頁,好象肩上卸下了一塊石頭,輕松多了。
幾天后聽說,孫正禹老師第二天果然又被初三的幾個人叫出辯論圍斗,已沒幾個人圍觀了,孫老師也一聲不吭,不再爭辯,說什么答應什么,給戴什么帽子就答應戴什么帽子,幾個人看看沒法,又沒有其他人支持,二十幾分鐘后,就氣的撒手算完了。此后,誰也沒再提及孫正禹老師那詩的事,都忙的參加其他活動和大批判。孫老師從此更不肯露面,只呆在屋里。出來偶爾見了華志平,馬上站住說話問好。到后來,就調走了。
相關文章
「 支持烏有之鄉(xiāng)!」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wǎng)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wǎng)站,宣傳紅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