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桂永和邱永山剛走出教室向東不遠，邱永山就高聲說:"行呀，咱一幫一，我正困難沒錢打菜吃，想拉拉饞，你就幫我吧，五毛一塊都行。你是團員，又是班長。"他說話一點也不避諱人，并伸出一只手向年桂永要，板著臉認真的樣子。

　　邱永山突然這個態度說話，不喜不笑，年桂永一時適應不過來，有點懵了。只是看著邱永山，然后用手指指北旁的初三四班教室，正有三四個人進出來門口站住看他倆。邱永山不理，仍大聲說:"我不管那個，你幫我菜票打菜吃就行。”說著手還是伸向年桂永。他倆已走到東邊墻角要上大路了，年桂永還不知說什么好，只笑嘻嘻小聲說:"好好，"給你給你"。一時應付不了邱永山這個刺頭。

　　年桂永和邱永山結對子，是班主任任老師在前些日子團支部大會上建議安排的。團支部要求每一名團員和一名群眾結成對，常談心，一幫一，爭做一對紅，共同進步。大家都認為邱永山不好接觸，干什么愛和人抬杠，頭難剃，誰都不肯和他結對子，和他不好幫，最后任老師提議，團支書孫喜坤拍案才定下來，就把這任務交給了年桂永，讓他和邱永山結對，年桂永才不得不答應下來。

　　哪知今晚年桂永和邱永山說明他倆結對子互相幫助，出去談談時，剛出教室沒幾步沒說幾句話，邱永山就發了邪火，這不得不使年桂永難看。邱永山開始一聽明明知道是幫落后的，心里不服，什么一幫一結對子，只有年桂永幫自己，自己能幫年桂永嗎？說的倒好聽的。所以出門邱永山就捉弄年桂永，年桂永臉上熱辯辮的有點下不來臺。

　　他倆順大路向北慢走著，年桂永腦子一轉，將計就計，順水推舟說:"永山，好說，生話上也應當互相幫助，應當的。來，我身上還有菜票。說著就真的伸手從褂子布兜里掏出一疊飯菜票，撿出菜票點了點說，“我還有八毛菜票，先給你五毛花著，我留三毛就行。"說完把五元菜票塞到邱永山手里。邱永山見這么多菜票夠吃幾個星期的，年桂永真舍得。他沒想到年桂永真給他，剛才他不過是說玩話說氣話，再急，也不能厚著臉皮向人家要菜票呀，那不孬種嗎？于是他不要又把菜票?給年桂永說:"別給你個棒槌當個針(真)。我不是真要你的，試試你玩的。"年桂永不要又?給邱永山，邱永山拒絕接，年桂永一把逮住邱永山的手，另一只手迅速把菜票又?到他手里，說:"別客氣，我也是真心給你，拿著拿著，生活上互相幫助應該的，我沒有菜票時你也可以給我。"

　　此時邱永山還真以為年桂永慷慨大方，真把玩笑當成真事了，他楞了一下，本能地使勁向后縮，身子向后退了一步，那菜票還是硬貼他手里了。他一時激動，又發起火來說:"不要呢不要，你這人怎的，上癥嗎。給你說了是說玩的，你這人還沒完沒了的。"邱永山見年桂永松了手，也一把拽住年桂永的手，同時把菜票又還到年桂永的手里，接著說，"桂永，我這不是說過了嗎，說著玩的，你還一次次當真事，真是死腦子。"說完，裝作生氣的樣子。二人拉拉扯扯完了，就向后操場走去。

　　邱永山雖如此，對年桂永卻有了深深感觸。邱永山大大的圓眼，胖圓的兩腮，不時瞅瞅年桂永，真情坦誠地說:"我這人遇事就是愛沖動。當時你一說和我結對子，我心里就不服氣，認為搞什么一幫一的結對子。只是學習有高低，其他都一樣，就是您團員也有學習好也有學習差的，有的還不如群眾學習好。"邱永山說到這里覺著有些不妥，不再說了，轉臉看看年桂永。年桂永笑笑，一只手在布兜里捏著剛才邱永山不要的菜票，想著邱永山剛才就是故意嚷嚷要菜票是試試自己敢不敢給的，他不是真要，看自己是不是真心，果然真給他，他真不要，這回沒話可說了吧，算是接受了他的考驗，年桂承暗自高興。這時他聽到邱永山說團員的話，就接著說:"你說那不假，團員也不都是學習很好的，學習成績總不在一個水平上，有高些的，有低些的，主要還有其它方面，思想組織紀律了，團結同學方面了，團結大多數同學了。"

　　"噢，那樣說，也不一定，怎么團結？"邱永山又抬杠了，頭一楞說"都說我態度不好，愛頂人頂嘴，那也不能光怨我呀。那天我和錢興寬吵架，許多同學都聽見，不是他錢興寬引的頭嗎。"

　　年桂永和邱永山走到操場，見有些同學三三兩兩在散步說話，就一起坐到壓藍球架的大青石上，年桂永拍一下邱永山說:"都怨都怨，您倆當時都太認真了。"

　　邱永山和錢興寬吵架的事，發生在前些時，那天語文課后，有的同學在背木蘭辭: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識，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有的同學在寫。這時，錢興寬拿起一只新鋼筆舉著對周圍同學炫耀說:"我剛買一支金龍的金筆，真好使，就是捏著還不習慣，有點粗。"又指指筆頭解釋，"這筆尖和筆脖都是金子的，不是依金的。"他這一說，許多聽見的同學都抬頭望他手拿的那支筆，屋里嗡嗡的聲音漸小了，同桌的同學轉臉認真看了看那支金黃黃的筆頭，閃亮發光，贊口夸獎說:"嶄新的筆就是好看，剛買的？"錢興寬大聲說:"昨天買的，今天剛使就是不習慣。"

　　“多少錢？”“三塊八毛七。”

　　他倆的說話，許多同學都聽到了。

　　有的說:"花的錢多，才能買真金的筆。"有的同學也很羨慕，看著不吱聲。自然，班里普通同學沒有一支這樣的金筆，全班只有錢興寬有一只，因此，這使他很自豪，很想耀眼耀眼，沒有壓他的。

　　有的說:"別說金筆，就是普通的鋼筆，新買的也好。"也有的說:"哪不假，再好的東西舊了就不好，還是新的好。”

　　大家七嘴八舌說笑，老師沒來，又沒正經上課，年桂永也沒吱聲，隨大家說笑。

　　"哪不一定就都是新的好，有的新的就是不好，都不想要。"邱永山聽大家說什么都是新的好，爬桌子上寫字的不寫了，坐直身朝后掃一眼大家說。大家被他這句無頭無腦的話震住了，誰都不再說，有的只是相互看著，思忖不透，這給大家熱烈的議論潑了一瓢冷水。也有認為邱永山是故意抬杠的，大家靜了幾秒鐘，錢興寬在邱永山后邊不遠，放下筆不再玩，想著邱永山是沒有好筆在嫉炻他的金筆，故意說有的新的不好，心里又氣又不服地說:"世界上都是新的好，沒聽說過還有新的不好的，不管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還有里里外外的所有東西，都是新的好，還有說舊的好嗎!"

　　“對，哪有新的不好的，認舊的:"有的小聲小氣幫腔錢興寬。

　　"我說有就有，我不說，我說誰家有這種新的，他準不高興。"邱永山轉頭斜一眼錢只寬，不理任何人，堅持自己的看法。

　　大家又一陣沉悶，百思不得其解，靜心想著，還有什么新的叫人說是不好的呢？

　　"是什么不好，我不怕，邱永山你說。"錢興寬忽然主動向邱永山挑話，細想想各方面沒有什么新的是不好的，心里很不服氣，就直接問。

　　邱永山搖搖頭，表示不說，又回頭斜一眼錢興寬，錢興寬也抬眼鄙視地看著前邊的邱永山不愿說，猜是心虛，干脆說:"不聽那些聾人的渾話，我希望天天有新的東西，什么都是新的好，舊的就是不如新的，還有喜舊的嗎，真是扯談。"錢興寬平時說話辦事很要強，根本看不上邱永山的無理取鬧。

　　邱永山一聽說他渾話扯淡的，也來勁頭生氣地說:"錢興寬你別不服就說瞎話，我說你家里有了這樣新的東西你別不高興，別怨我，行吧？"

　　錢興寬嘲笑了一聲，拉長了聲音說:"咦，你說吧，你嚇唬誰的，嚇全班膽小的呀。你說吧，我聽著，我家里有什么新的是不好的？"

　　"我說了？""說吧!""別生氣？""不生氣，你啰嗦什么。"錢只寬有點不耐煩了。"生氣是孬種？"邱永山還是不放心，進步打錘，發誓賭咒。全班同學都在看他倆打賭，一聲不響，就等邱永山下邊說出是什么。“你啰嗦什么，快說吧，我聽著的。”錢興寬裝作大度不在乎的樣子。“您家里又添一座新墳。”邱永山輕輕說出這一句不再說了。這一聽不光錢興寬愣了，全班在坐的同學也都全愣了，都呆呆地看著錢興寬，再看看邱永山，誰也沒想到邱永山說出這樣的話。、、、、、、這句話是邱永山去年秋天放假在生產隊參加勞動，刨地瓜刨到一座墳子跟前，一個社員戲謔地指點著說：“什么新的都好，就這個新的不好。”當時，邱永山記住了這句話，并應用了這次抬杠上。、、、、、、大家唏噓不已，誰也不敢接話，看錢興寬怎樣反應對付。錢興寬此時一下子被這句話堵住了嘴，象被打了一個大耳光，臉熱辣辣的，在同學面前大丟了面子。于是怒氣沖沖站起來，朝邱永山發火道：“誰叫你說這個的，你這不是咒人嗎，你真不是玩藝。”、、、、、、“你才不是玩藝。”邱永山當即回頭就罵并反駁，“你充什么孬，剛才說好的，大家都聽著了吧，不是我硬要說的，是他非要我說的。”說完，狠狠瞪了錢興寬一眼，表示并不怕他。、、、、、、錢興寬理屈詞窮，還是不舍氣，沒再罵，倆人又吵吵起，互不相止，吹胡子瞪眼，相互指責，有些同學開始勸架，年桂永也隔著座 位，喊著勸說，不知誰喊了一聲:"任老師來了!"大家這才一下子安靜下來。

　　任老師走進教室，看看大家問:"剛才大家吵吵什么，有什么事？”他是叫班長通知有助學全的同學去學校會計司務處領助學全的。走到門口時聽到教室內象吵架。

　　"是爭論課文《木蘭辭》的。"有的同學撒謊打掩護。幾個同學不由悄悄笑起來，任老師沒再追問，不十分相信，事后，年桂永如實回報了任老師。任老師說你和邱永山結對子，可以給他談談。

　　于是今晚年桂永找邱永山談心。提起團結的事，邱永山就想起前幾天和錢興寬吵架的事，見面不說話，至今還耿耿于懷，心情十分沮喪，今晚開始有些胡攪蠻纏。

　　"話是話趕的。"邱永山這時振振有詞地坐著對年桂承說。

　　"嗨嗨，趕那么多話干啥，都一伙上學學習，一個教室天天見。"年桂永灰偕地笑笑說，"咱以后沉靜點就是，不利團結的話咱以后不說了，真忍不住咱就背語文，背俄語，保證能行，別摻和那些事。我給你說實話了，老兄。"說完，拍了一下邱永山的肩。

　　“你說的也是，我信，是實話。就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光興我改不行，叫他以后也別逞能。”邱永山還不平氣，還是強調理由。

　　“當然。他是他，你是你，你先多注意就是了。

　　他還能沒一點自知知明。咱先不管他，咱管好咱自己不好嗎？他個人的性格習性，你能給改變了？"年桂永笑嘻嘻說著，慢慢安慰著邱永山。

　　邱永山想了想，看著年桂永說:"我，我聽你的。我覺得今晚你對同學真誠實在，我得向你學習，少說為佳。"邱永山消氣了，笑一笑又說，"以后我也學你那樣團結人，不隨便得罪人，真的。"

　　"說哪里話說哪里話。"年桂永聽著這話有點刺耳，主要是不隨便得罪人這句話，好象顯得自己無原則似的，有老好好的思想，忙轉話題說，"你干什么都有股子恁勁，果斷利索，作風迅速快當，我得向你學習。以后，咱就互相學習，一起進步。"

　　"那好，我同意，以后咱互相學習，你多多幫幫我。"邱永山滿口答應。年桂永也松了一口氣，第一次能這樣談很不錯了，很滿意。

　　"咱回去吧，這操場里沒幾個人了。"年桂永說。二人站起來，看著操場周圍只有之三四個人在單杠雙杠那邊玩，就往回走去。

　　雖然是晚間，相互看不太清臉，但都感覺對方付出了真情，拿出了擔率的態度，能一起交流暢談，就有收獲。這只是開始，猶如現在的春天雖有寒意，但春風已蕩漾大地，一切草木開始生發，漸漸生葉開朵，不久，翠綠爛漫的春天就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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