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
雙 胞 胎
作者：北極星
高遠和妻子麗珍剛進家，父母便從臥室跑出來。高母問：“檢查了嗎？”
高遠笑著說：“到了醫院還能不檢查嗎？”
高母急切地問：“是什么？”
高父見小兩口輕松愉快的神態，脫口說道：“這還用問嗎，準是個胖小子。”
高母見高父失口，忙把手一揮說：“去去去，一邊去，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兒。”
高父忙說：“好好好！你們說，我······我聽著。”
高母：“肚子這么大，我看一定是個胖小子！”
高遠說：“娘，您天天都是想孫子、念孫子、盼孫子，我看您呀，都成了孫子迷啦！”
高母說：“我念孫子，盼孫子，還不是怕麗珍生個閨女嗎？”
麗珍忙說：“娘，現在男女平等，您咋能重男輕女呢？”
高母分辨道：“那男孩和女孩對家庭影響可大不一樣，我能不重男輕女嗎？”
高遠問：“咋不一樣？”
高父接口說：“那能一樣嗎？你沒見咱村大財主王老板，媳婦連著娶了倆，孩子生了一大幫，兒子就有好幾個，過的是家大業大，在村里說一不二，跺一腳全村顫抖；可咱鄰居老田家，只有一個閨女遠嫁他鄉，跟前沒子孫，家里沒別人，日子過得窮，說話氣不直、理不壯，鄉親們面前矮三分。現在他們都老了，老田頭得了腦血栓，行動不方便，老伴又鬧起了關節炎。閨女十天半月來不了一趟，跟前沒人，誰管呀?唉！老倆過得多熬煎呀。他們要是有兒子媳婦，能落到這地步嗎？這閨女、小子能一樣嗎？”
“唉！”高母聽罷嘆口氣說：“還是有個小子好哇！”緊接著她忙問兒媳婦：“珍兒，是不是懷了個小子呀？”
麗珍紅著臉把身子一扭說：“不是一個。”
高母聽了一愣：“啊！不是一個，那、那是幾個？”
高遠把兩個指頭一伸說：“兩個！”
高母聽了，高興地把腿一拍說：“好！兩個小子雙胞胎，那可太好啦！”
高父聽了兩眼瞇成一道縫，樂得嘴巴合不攏，臉上笑成一朵花，不由插嘴說：“咱們高家一直香火不旺，五輩都是單傳。現在計劃生育不讓多生，我是整天提心吊膽，只怕咱家斷了香煙。你要是一胎能生倆小子，那可是為咱高家立了大功啦！”
高遠說：“爹，現在社會高消費，物價上漲啥都貴。咱一個平民百姓家，有一個上學蓋房娶媳婦就負擔不起啦，你為啥還想讓我們生兩個？”
高父：“我說你小子呀，是只看眼前，不想以后。”
高遠問：“我咋不想以后啦？”
高父說：“你不想想，要是只有一個兒子，他長大結婚后，男女雙方就有四位老人，要是他們都老后，都需要照管，咋辦呀？就是有一位老人倒臥病床或者住院治療，連個輪班的都沒有，那還不亂套嗎？到那時，上班的上不了班，種地的種不了地，打工的打不了工，那困難，那負擔該有多大呀？”
高母:“是啊，獨生子女的負擔太大啦！”
高遠聽后說：“既然你們知道獨生子女負擔大,為啥只生我一個？”
高父把眼一瞪說:“渾小子，你到埋怨起我和你娘來了！你知道那時的計劃生育多緊嗎？那時分田已單干，改革開放正在勁頭上。國家為了消減人口甩包袱，發展經濟促大上，實行了計劃生育一票否決權。下面為了完任務下狠手，提出了：寧添十座墳，不添一口人；上吊給繩，喝藥給瓶的口號。誰要是敢違反，那可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罰款推房戴手銬，拘留扣押坐監牢。你沒聽說咱村的田二牛嗎？頭胎生了個閨女，為了二胎生小子躲避計劃生育，房屋被鏟車全拱倒，雙方父母都被銬去蹲監牢，款兒罰了兩萬多，引產還得把手術做。你不想想，我們敢生第二胎嗎？”
高遠問：“那咱村王老板咋生出七狼八虎呢？”
高父說：“人家城里開商店，家里開工廠，要錢有錢，要人有人，要門兒有門兒，平民百姓誰能和人家相比呀？”
高遠說：“再這樣下去，咱們的高家莊還不變成王家莊嗎？”
高母嘆口氣說：“變就變唄，咱們沒辦法。”
高遠問：“爹，娘！你們現在不怕罰款啦？”
高父得意地說：“你們兩個真爭氣，一胎懷上倆，他們想罰也罰不了哇！”
高母幫腔說：“干瞪眼，沒辦法！”
“哈······”高父和高母高興地大笑著。
高遠說：“爹，娘，你們先別高興。”
高母說：“一胎懷上倆小子，俺能不高興嗎？”
麗珍忙說：“不是倆小子。”
高父聽了一驚：“什么，不是倆小子？”
高母忙插嘴說：“是個龍鳳胎也不賴，不但咱家有了根，你們也兒女雙全啦。”
麗珍說：“也不是龍鳳胎。”
高父忙問：“那是什么？”
高遠說：“是孿生姊妹胎。”
高母一驚：“什么，是倆丫頭？”
麗珍點下頭：“嗯。”
“呯！”茶杯從高父手中脫落，掉在地上滾了二尺多遠。“唉！”高父嘆口氣，臉上頓時陰了天。
高遠對父母說：“一胎能生倆丫頭，你們應該高興才是。”
高父沉著臉說：“生倆丫頭斷了根，我能高興嗎？”
高遠正想勸說，高母插話說：“一胎生上倆丫頭，連生二胎的機會也沒了，你爹能不著急嗎？”
麗珍對高母說：“我看生倆丫頭未必是壞事兒。”
高母：“好什么？”
高遠說：“到時候往家里招上倆個上門女婿就行啦。”
高父說：“家家都是一個娃，誰肯讓兒子到咱家？”
高遠笑著說：“現在還是男娶女，到以后呀，就成了女娶男啦！”
高母責問道：“凈瞎說！你咋知道以后是女娶男呢？”
高遠說：“這還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嘛！”
高父：“明擺著啥？”
高遠把手一揮說：“由于人們有重男輕女的老思想，全國早就弄得男女比例嚴重失調啦。雖然現在農村放寬了政策，頭胎要是生閨女，允許再生第二胎。但是，第二胎哪個不是生男孩呀？結果呢，還是男的多女的少。不信你們看，用不了二十年，由于女孩太稀少，必然變成無價寶；由于男孩太超標，必然變成爛茅草。到那時光棍漢子一大堆，閨女缺的沒處找，誰家的姑娘還往外嫁呀？父系社會馬上就變成母系社會啦！丫頭就是個丑八怪，那漂亮的小伙也隨便挑。到那時，咱家有倆丫頭，還怕香火不盛嗎？”
高父聽了眉開眼笑，撓著頭皮說：“好小子，有遠見。”
高母也笑著說：“照這麼說，這個雙胞胎咱算懷對了。沒想到你懷了倆丫頭，反倒給咱家立了大功啦！”
麗珍問：“要是倆男孩呢？”
高母一愣：“那、那就······”
高遠問：“那就什么呀？”
高母說：“流產，免得他們打光棍兒！”
笑了，一家人都笑了。不過，笑得都不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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