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劍斌:長篇小說《鋼城改制變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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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城改制變局》內容提要
小說以當時震驚中外,一些著名媒體重點報道的某鋼城事件為原型,加以改編、創作,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小說借助事件的知名效應,其人物、地點、情節、細節經過虛構處理,更具可讀性和典型意義。
故事梗概:2009年7月24日,東發鋼鐵股份公司職工反對未經職代會討論通過,省國資委擅自操縱私企宇虹集團二次控股重組,致使廠冶金區所有的高爐、轉爐、電爐、焦化爐等等全面停產。工人們將第一次重組時,與其結怨較深的新任私企高管圍毆、挾持作為人質,離退休、內退、在崗職工上萬人封堵所有的廠大門,不讓警力進入。迫使省國資委先是作出暫緩重組,然后下達正式文件,做出終止和永不重組的決定,從而東鋼工人反對全面私有化、維護國家憲法、維護國有資產的斗爭取得了階段性勝利。當天晚上10點以后全廠恢復了正常生產。
小說運用現在進行時和過去進行時交叉敘述的手法,反思、回顧了國企改革、國企改制過程中,工人階級是怎樣成為弱勢群體的,以形象思維方式回答了為什么要在毛澤東旗幟下,堅持社會主義公有制為主體的根本問題。
目錄:
三十六、鋼城工人高舉毛澤東的旗幟前進
年終歲尾這幾天,武繼松沒在家,不能自理的大女兒中午吃不上飯,只好不情愿啃他出遠門前給她買的蛋糕、面包。因為他有幾天沒讓派出所的民警們盯梢看到,民警們四處打探八處尋找,惟恐他去北京上訪。
實際上這幾天武繼松真的去了北京。他不僅僅為了上訪,他先去天安門廣場的毛主席紀念堂瞻仰偉人的遺容,第二天參加了由中國工人網站、毛澤東旗幟網、烏有之鄉等等網站舉辦的“老工人懷念毛主席——紀念毛主席誕辰116周年”報告會,然后才去了永定門的國務院信訪局。
從北京一回到東發,武繼松就被派出所的民警和混江區公安分局的國保人員盯上了。民警老蔡和王福民馬上來到他家盤問。
“武師傅,這些天到哪兒去啦?出門為啥不打招呼?”
武繼松理直氣壯地反問:“打什么招呼?我是被管治分子咋的,去哪兒還得跟你們打招呼?”
“不,不是那個意思。”王福民有點理屈詞窮,不得不尷尬地說,“那也是為你好,現在分局頭兒為東鋼鬧事挨批弄得焦頭爛額,正找不到人撒氣,你就別再往大發上弄了!”
“什么叫往大發上弄?我們老工人提的合理要求到現在還沒有個說法,不需要找一找嗎?他分局頭兒為了不挨批,就不許我們去上訪,那么他能給我們解決問題嗎?”
自知理虧的王福民整了整他的帽子,以公事公辦的口氣對他說:“你別跟我說這些,我是來通知你,今天上午胡局長讓你去一趟,什么事我不知道,但你必須去!”
“必須去還能怎么樣?我怕去嗎?我現在就去!”
說著,武繼松就騎著自行車去分局,民警王福民和老蔡坐進微型警車里,跟在后面緩緩地開著。本來,王福民和老蔡勸武師傅坐到他們的微型警車里,武繼松不領情,只好委屈民警開車慢騰騰地跟在自行車后面。
自從領著東鋼職工在心連心公園、在民主廣場、廠辦公大樓前開過幾次會,武繼松就被公安局盯上了。7.24事件之后,他被盯得更緊,經常被公安分局請去“談話”。
有一次,公安分局的胡曉局長恐嚇他說:“東鋼事件,風是你煽動的,火是你點燃的,最后火越燒越旺,場面失控了。這次集會屬于非法集會,你的問題說大就大,說小就小,要看你的態度,你要老實交代!”
武繼松回答:“你別整這一套嚇唬三歲小孩子的話!我懂法,事先我曾向總局與分局都遞過申請,并要求保護我們職工的安全,我也向東鋼領導遞交過申請,是他們不出來接待我們,逼我們這樣做的。況且我們也沒有到街面上去,我們是在東鋼辦公大樓前聚會,辦公大樓是為東鋼職工辦公的地方,東鋼職工在辦公大樓前維權,與領導對話,屬于企業內部問題,政府無權干涉,而且公安局只有維護秩序的義務。我違反什么法啦?法律哪天改啦?請你們說說看。”
胡局長蠻不講理地說:“讓我給你說說?我可沒那閑工夫!告訴你老武頭,我想拘你哪天都能拘你,別跟我倚老賣老!你要像用大錘打死宮敬有的那個姓張的年輕人那樣,也照樣被判處死刑。你要像7.24 以后,到街上貼海報,煽動職工上街鬧事的那個女工,照樣被判上幾年。其實不憑別的,就憑你7.24之前曾廣泛張貼過告示通知這一條,也夠判你幾年,你還不老實,還要到北京上訪,還要參加這個會那個活動,到處跟政府對著干?你是不是也要進去蹲幾天,嘗嘗滋味?”
武繼松據理力爭地反駁說:“我去北京上訪,是我們職工正當的民主權利,哪兒寫著不讓上訪,我去北京瞻仰毛主席他老人家遺容也犯法啦?我參加紀念毛主席他老人家誕辰116周年的活動也犯法啦?在北京召開的網站活動,是經過公安部門申請登記、批準的,是他們邀請我參加的,這個活動也要經過你們分局批準嗎?”
胡曉無言以對,只好尷尬地笑笑。
武繼松接著毫無畏懼地說下去:“不用這么威脅我,你們能判得了我算你們有權勢。我今年七十有二,死都不怕,我還怕什么?我死,可能比泰山還重,我是為黨為人民的利益而死的!但是我現在還是有些后悔,我維權費了那么多力氣,群眾沒得到多少利益,都是為你們維權,你們穿著警服拿著高工資,哪兒來的?東鋼要是納不上稅,你們還能開支嗎?市長和市委書記都開不了!現在東鋼的領導把烏紗帽保護住了,要是這次私企老板來了,東鋼人一個都不用!我為誰?我都為你們維權啦!我現在真后悔,私企老板整我們工人,你們也來當幫兇,我能不后悔嗎?!”
后面幾句話擊中了胡局長的軟肋,更讓他無地自容,只好繼續陪著假笑,討好地對武繼松說:“行了行了,老爺子。別在這兒賣乖了,我說不過你還不行嗎?但是你要記住,不是我要整你,你以后千萬不能再給我們找麻煩。以后你不能再去省里上訪,不能再去接受外地記者采訪。政府不允許,領導說我們沒管你,你愿意讓我們把你栓得緊緊的嗎?你可以回去了,但要記住,以后少給我們找麻煩吧!”
自此以后武繼松發現他的手機已被監控。一位新華社女記者要來采訪他,被公安分局攔住騙走。因為當天武繼松被隔離起來,不讓女記者跟他見面。
這一次到北京,武繼松不得不重新換了一部新手機。為了保密,這部新換的手機號碼只告訴親朋好友幾個人。所以《中國工友》網的欒教授從北京打來電話,邀請他和王金星去參加紀念活動,公安分局事前并不掌握。但是他在參加紀念活動時的發言錄像已公開轉載到相關的各個網頁上,東發市混江區公安分局可能不上這方面的網,而省市相關部門就不能不點擊,不能不掌握他武繼松在北京的公開活動,尤其涉及到東鋼事件的敏感話題,他們能夠輕易放過嗎?
武繼松揣摩公安分局的胡局這么迫不及待地找他,肯定跟他這次去北京參加紀念活動有關。但既然參加了公開亮相的社會活動,他就不怕被盤查,不怕被追究什么責任。
武繼松騎著自行車故意騎得很慢,有時還要下車將車子推上人行道。到了東升路的七彩城,他扛著車子下臺階,讓民警開著微型警車不得不繞開駛向車行馬路。
在東發市的混江區,最寬的馬路是靠近東鋼廠外側的東風路。這里高樓林立、鱗次櫛比,在桃源商廈附近的顧客行人熙來攘往,南北貫通的車輛也川流不斷。但是這里的繁華比不了省城春湖市,更比不了首都北京。
北京的街道比東發寬闊多了,可以并排行駛很多車輛,也比這里干凈整潔得多。他和王金星到北京的時間不充裕,沒有去逛更多的街道、商場。當時欒教授派人打出租車接他倆,從北京火車站到開會的豐臺金都酒店。武繼松一路坐車一路觀景,尤其路過天安門廣場,看見雄偉巍峨的天安門城樓、看見莊嚴肅穆的人民大會堂,心情格外激動。王金星是個管理層的干部,以前經常出差到北京,對北京已不感到那么新鮮。武繼松說他退休前只是個基層的職工,以前只來過兩次北京,算這次才是第三次進京。他說以前上訪,他大多是去省城找省國資委,這次他才想起到北京,有必要去一趟國務院信訪局。
到了開會的招待所,他和王金星稍稍休息一下,剛吃了早餐,就一起乘公共汽車去毛主席紀念堂。
這一天是毛主席誕辰紀念日,自發地前來瞻仰毛主席遺容的全國各地群眾絡繹不絕。圍繞紀念堂外墻,蜿蜒的隊伍排了幾里路長。進了北大廳門口,映入眼簾的是大廳中心有一座漢白玉雕刻的毛主席坐像。很多人將自發購買的一束束黃白兩色菊花,獻在這座面帶笑容、神態安詳的毛主席雕像前。前來瞻仰的群眾很多,但都很遵守秩序,現場十分肅穆安靜,幾乎沒有人說話。大家排著隊,一個挨著一個往前走,懷著景仰崇敬的心情向瞻仰廳走去。驀然,光線一下子黯淡下來,進來的人們看見了擺放在鮮花翠柏中的水晶棺,偉大領袖毛主席靜靜地安臥在里面,身上覆蓋鮮紅的中國共產黨黨旗,水晶棺下部有一個大大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
時隔多年再次見到毛主席遺容的一剎那,武繼松內心感到深深的震顫。人群中有人在哭泣,甚至唏噓不已。武繼松也百感交集,鼻子一酸也老淚縱橫。毛主席已安臥在這里三十多年了,可是自從他老人家辭世以后,億萬勞苦大眾卻重新遭到了二遍苦二茬罪。在改開大潮的逆境中受盡了屈辱,被看不起病、上不起學、住不起房的新三座大山所壓迫,人民時刻都盼望著毛主席能醒過來,再領導中國工農群眾繼續革命,把這些年死灰復燃的沉渣泛起的黨內走資派、私企資本家、買辦漢奸重新打倒,讓社會主義紅色江山代代相傳。
武繼松和王金星走到水晶棺旁,跟前邊的人一樣,深深地向安臥在這里的毛主席鞠了一個躬,才在旁邊工作人員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離開。
翌日上午,“老工人懷念毛主席”的報告會如期召開。受到邀請為這次紀念會作報告的十幾位同志,大多數是來自外地的普通老工人。北京各界數百人前來會場聆聽,在京退休的老工人、離退休老干部、專家教授、青年學子及其他群眾,其中還有原國務院部門的老首長、原中華總工會的領導、毛主席的警衛隊隊長、中央黨校、北京市委黨校、中國社會科學院、清華大學等等學校和研究機構學者、青年。正是數九隆冬的季節,北京的天氣也在零下二十幾度,幾位德高望重、耄耋之年的革命老前輩冒著嚴寒親赴會場參會。
這次開會發言的主角是參加工作多年的老工人、老工程技術人員。王金星來北京之前曾跟孫益生切磋,倆人合寫了一篇文章:《毛澤東思想是中國工人階級的靈魂》。孫益生還在單位上班,就委托剛剛辦了退休手續的王金星,來這里宣讀這篇文章。他說毛澤東同志不但作為中國工人階級先鋒隊即中國共產黨的締造者,而且領導中國億萬工農群眾以武裝斗爭的形式推翻了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三座大山,建立了以社會主義公有制為主的新中國,而且領導全中國人民艱苦奮斗、自力更生,以高效率、高速度初步建成中國的工業化體系,取得了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輝煌成就。毛澤東同志非常注重生產關系的變革,尊重工人群眾的首創精神,他將鞍鋼等工業企業在生產技術管理等方面試行的實踐經驗,提升到憲法的高度予以肯定和倡導。鞍鋼憲法是毛主席“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動力”的體現,是毛主席“工人階級是領導階級”重要思想的體現,然而改開三十多年來,全面私有化的妖風使工人階級大多數群眾,失去了社會主義公有制的體制保障,他們下崗失業、買斷工齡,或者在雇傭勞動的崗位上受盡壓迫剝削,失去民主訴求的權利,因而工人階級群眾成為所謂的弱勢群體。工人階級要重新成為企業的主人,必須重新以毛澤東思想為強大武器,以毛澤東思想作為中國工人階級的靈魂,肩負起拯救社會的責任和重擔,完成復興社會主義的大業。他說東鋼的勝利是毛澤東思想的勝利,是工人階級的勝利。
作為1958年東鋼創建時的第一代建設者,武繼松以平實的語言,通過自己的家庭經歷,描述了新舊社會工人地位的天壤之別,通過親身經歷的改開三十年的反思,說到東鋼改制的經歷,說到工人階級地位的起起落落,他的情緒也起伏不平:時而悲天憫人、義憤填膺,時而躊躇滿志、豪情滿懷,流露出對國家前途對人民命運的憂患關注,對毛主席深厚階級感情。因為來北京之前,他要接待外地記者,還要準備上訪材料,沒有充分的時間寫出發言材料,但他的即興發言也很精彩,也非常讓人感動。他發言開始時,把自己來北京的感受概括為幾句話:“人生三次進北京,每次意義各不同,今日懷念毛主席,一路流淚進古城,看見主席在睡中,心中有話難說清,毛主席呀快顯靈,為民再次指航程!”
聽到這樸實無華又耐人尋味的幾句話,會場上響起了共鳴般熱烈的掌聲。
接著,武繼松回顧東鋼創建時的情景,他的語調時而平靜,時而鏗鏘有力、慷慨激昂:
“當年,我們加班加點義務勞動獻工,沒有半點怨言,因為主人翁的地位體現出來,因為企業是我們的,國家是我們的,我們每個工人心里都明白,所以在建設社會主義進程中,多付出點辛勞從不講價錢,每個人都爭先恐后地參與,沒有任何抱怨,渴了喝口涼水也心甘。大家心里有桿秤,我們是國家的主人,不能辜負毛主席、共產黨的厚望。至于今天的東鋼,我們真是感慨萬千,深深體會到今非昔比:今天是新型資本家說了算,是走資派說了算。現在分配原則是‘按勞發薪作廢,按資提取翻倍,然后納夠稅,留夠費,揣滿挎兜再分配’。工人的感受是‘憋夠氣,挨夠累,有話不敢說,待遇差千倍’。因此,東鋼的問題不是突然爆發的,矛盾是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才造成今天的局面。作為一名普通的老工人,我讀書不多,理論性不強,既無權又無錢,但是由于毛澤東思想武裝了頭腦,為了工人階級的利益,我敢于站出來斗爭,以后還將繼續與私有化作斗爭,即便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其他來自上海、武漢、太原等地的老工人的發言也很精彩,武繼松讓王金星作了詳細記錄,以備幾天后回到家,召集東鋼的一些同志作一個匯報。
過了元旦,剛剛回到家里就被公安民警盯上,被要求到區分局去接受“審問”。
馬路上有冰,武繼松騎著自行車,小心地不緊不慢地蹬著輪子,一邊往前行一邊想著事情。他想到回到東發以后應立即召集有關同志開一個會。除了傳達匯報去北京參加的紀念活動,還要學習外省市工廠退休工人成立毛澤東思想宣傳隊、毛澤東思想研究會或者學會的經驗,在東鋼也籌建這么一個組織工人階級自覺學習革命理論的社團。現在國家憲法、黨章上明確寫著以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中國共產黨的根本指導思想,成立這么一個組織應該是完全合法的,必要的。
從北京回來之前的最后一天,他跟王金星去了一趟永定門的國務院信訪局。接待人員聽完了他們的陳述,表現得非常冷淡,只收下了他們的上訪材料并在電腦上做了簡單的摘要,沒有給他們開《轉送來訪事項告知單》,說他們反映的問題已通過網上函件發給地方政府,讓他們回去找找地方政府解決。無奈,他們只得無所收益地離開永定門那條又窄又長的胡同。
騎著自行車路過人行道時可以下車推著過去,可以下臺階走小道,這么一來就把跟著他的警車甩到后面。因為警車不可能下臺階走小路橫穿馬路,不知什么時候,已把這臺速度比他騎自行車快得多的警車甩到不知什么地方。武繼松到了區公安分局的門口,還沒有看到那臺車的影子。
下了車,鎖好,推門走進這間來過多次的區公安分局胡曉局長的辦公室。
胡局長照例比較熱情地接待他,讓屬下給他倒了一杯茶,然后盤問他:“聽說你最近去了一趟北京,到那兒有何貴干呀?”
武繼松簡短地回答:“應幾個網站的邀請,參加紀念毛主席誕辰116周年的活動。”
“哎呦喝,老爺子現在成了名人啦,還有些網站邀請您,不簡單呀!”胡局先奉承他幾句,然后單刀直入地問,“不過聽說你去北京又找有關部門上訪,告訴您,你這叫越級上訪。這你得給我們做個記錄,不是我們看不住你,是你自己去前沒有跟我們打過招呼,上邊怪罪下來,我們好有個交代!”
他擺擺手示意屬下工作人員拿出本子和筆作記錄。
“武繼松,你到北京都去哪些部門上訪,反映什么問題?”胡局開始正式審問。
武繼松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葉沫,呷了一口,然后慢條斯理地應付說:“北京接待人員對我們說,你們反映的問題,已經通過網上轉到地方政府解決,我們反映的問題都已在網上,你自己打開看吧!”
胡局聽他這么說,就笑了一下,說:“老爺子,你這么回答我的問題,不是難為我嗎?我到什么網上查找呀?好,你反映什么問題可以不說,你總應該說說,你到北京哪個部門去反映吧?”
武繼松又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毫不局促地一板一眼說:“我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信訪局去上訪。”
胡局這才裂開嘴開心地笑笑:“好,你就這么回答。我再問你:人家怎么答復你呀?”
武繼松也笑笑,說:“人家說回去找地方政府解決,可以去省去市,不解決還可以再去北京。”
胡局瞪起眼睛,詫異地表示:“不會吧,你到北京是越級上訪,以后不能再去了!”說完,他擺擺手,讓作記錄的下屬過來,“簽字吧,老爺子,你承認到北京國務院上訪啦!”
武繼松接著啜茶,拒絕簽字說:“我簽什么字,我到省市政府都去反映過問題,至今不給解決,我這是頭一次赴京上訪,以后不解決我還要再去,算什么越級上訪?!這是工人群眾的合法權利和合法行為,不是違規違法的行為。我懂法——你們警察別來糊弄我們老百姓!你們糊弄我簽字承認越級上訪,你們就可以拘捕我?沒——門!”
胡局無可奈何地笑笑,以嘲諷的口氣說:“哎呦喝,不愧為是工人群眾的維權領袖,不愧為是全國多家媒體網站報道過的名人,唬不住你啊!但你總得相信地方政府會重視你們提出的問題,會很好給你們解決,你們不應該再去北京。東鋼的改革是有成果的,不再跟宇虹重組,馬上就要跟北方鋼鐵公司重組啦,北方鋼鐵可是響當當的國有企業。你們不是提出不跟私企重組嗎?這次也是合你們的心,合你們的意,你們不能再到處上訪告狀啦!你把自己的小家家搞好比啥都強,跟老伴安度晚年吧,別老想著為大伙兒,大伙兒有多少人認你這個賬呢?”
武繼松告誡他說:“私企民營重組我們不答應,跟國有企業我們會考慮考慮。但是跟國有企業重組不解決我們工人們的合理要求,我們該上訪還得上訪,因為現在的國有企業已不是原來的國營企業,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官有企業,是特權階層把持的企業,我們工人可能保留一些過去的國有企業的待遇,這些都比私企強。但是我們工人照樣不是企業主人,照樣被剝削被壓迫,所以不能因為跟國企重組了,我們就不再上訪!”
胡局辯論不過他,又拿他沒辦法,只得說:“這次就算了,我們照顧你多次了。那個梁錦玉只貼了一張召集工人的通知就被判了一年半的勞教,你貼了多少張?我們沒判你也真是照顧你,是因為你有點社會影響、有點名氣、年齡又大,但是你不聽勸,如果再去北京越級上訪,我就可以拘留你不管你簽不簽字,我照樣——,你就別不自量力啦!”
武繼松走出局長辦公室,在走廊里碰見王福民和老蔡,原來他們早到了一會兒,只是沒有進胡局辦公室。
騎著自行車,武繼松沒有回自己家。他心里惦念著近來要辦的幾件事,就往王金星家的方向行進。
因為元旦是在北京度過的,他和王金星趁在北京多待幾天,到革命老前輩家里去拜訪,還有幾個頗有影響的左翼中老年學者、馬克思主義理論家、作家,也來旅店看望他倆,祝賀他們東鋼職工,在反對私有化的斗爭中取得階段性勝利。他們在一起聊起這些年的改革開放主流媒體,向工人群眾宣揚的是如何如何發家致富,而不是倡導社會主義精神文明,不是倡導學習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其實工人階級要恢復社會主義公有制,堅持社會主義方向,除了團結起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進行必要的斗爭以外,還要加強政治思想理論學習。堅持經常學、不間斷地學,還要吸取正反兩方面的經驗教訓,反思改開三十年的社會變化,向書本學習和向社會學習結合起來。列寧說馬克思主義真理,不能從工人群眾中自發地產生出來,需要從外面向工人群眾進行灌輸。毛澤東除了對工農群眾進行思想教育以外,還注重讓工農群眾在革命實踐中自己教育自己,接受正反兩方面的思想教育,這樣我們的革命隊伍才能成熟起來,壯大起來。他們向武繼松和王金星介紹說,目前全國各省、市先后成立了許多毛澤東思想宣傳隊和學會,這是一個很好的群眾自我教育的方式,應該得到更全面的普及。其實那天在“老工人懷念毛主席”的報告會上,有幾個外地老工人、老工程師介紹的,就是他們成立毛澤東思想學會,批判鼓吹經濟全球化的新自由主義,批判民主社會主義,思想上都有很大的收獲。
現在去王金星家,就是要跟他商量一下如何盡快將東鋼的毛澤東思想學會建立起來。武繼松剛剛從區公安分局出來,就將胡局跟他的談話忘到九霄云外。他琢磨著要在春節期間利用職工們放假多走動走動,串聯串聯,先開一個籌備會。
王金星的家里住房比較寬敞,他老伴也比較開通,兩口子主動提出可以讓少量職工來他家參加學會的活動。王金星將剛剛從北京寄來的《旗幟文萃》《烏有之鄉會員會刊》《工農通訊》等等幾期學習材料拿出來,倆人先共同翻看學習探討一會兒;又一起商議關于學會可以吸收的人員名單,具體活動的時間,武繼松才離開王金星的家,往自己的家走去。
正月大年初一下午1點,二十幾個放假的東鋼職工和離退休職工聚集在王金星家的客廳里,平日里他的家里來的人不多,過年過節也只有幾撥親戚朋友來說一陣子話,吃一頓飯,就又冷清下來。這一天,他家里是貴客盈門,來了一屋子的人。有的鄰居用嗔怪的或者納罕的眼神看著光顧他家的人們:雖說王金星退休前,是東發鋼鐵股份公司人事部的處級干部,但是他在職時卻很少招東鋼職工來他家,現在退休了,卻一撥一撥地有人來他家,因而鄰居們多少有些不理解也不習慣。
事先借來或者買來的二十幾個塑料凳子、折疊椅子此時派上了用場。賀忠誠來了,費寶棟來了,邵連興和管樹德來了,連劉順德、邵景艷都來了,客廳里坐滿了年齡老少不等的東鋼職工。家里沒有準備那么多拖鞋,大家又不能光腳,只好在油光光的地板上鋪了幾塊拆下來的包裝紙殼。為了不使室內空氣太污濁,很多有煙癮的同志忍著不抽煙或者少吸兩口。
大家都剛剛度過除夕夜,吃過年夜飯,難得春節期間能放幾天假,但是大家聽說要組織毛澤東思想學會,要在一起學習政治思想理論,于是都來了興趣。三十年前參加工作的老職工回想起毛澤東時代,由單位組織職工開會學習時的情景,一直念念不忘,感觸頗深。一些年輕的工人則覺得這種活動很新奇,很雅致、很啟迪人、凈化人的心靈。現在平時在車間里揮汗如雨,在休息時聽聽時興的歌曲,看看電視劇和體育競賽節目不過都是過眼煙云,是感官上的體驗和享樂,只有學習一些政治思想理論,再聯系當前的國內外社會形勢,才能觸動工人們的靈魂深處,產生情感上的共鳴,感悟人生的哲理,邁進真理的堂奧之門。
他們覺得有必要加強學習政治思想理論,否則就會被修正主義物質刺激、發家致富、享樂主義、拜金主義所迷惑,像溫水煮青蛙那樣,先給你點甜頭,然后就逐漸加溫,讓你逐步適應那不斷升溫的水槽,直到把你煮死,讓你陷入那滅頂之災而不能自拔自救地跳出來。
學習會開始,王金星向大家通報了一件有關東鋼未來走向的,也是東鋼職工普遍關心的事情——據東鋼集團高層人士透露:元旦前夕擁有雄厚資本、年鋼產量在1540萬噸、職工近8萬人的北方鋼鐵集團已經與省國資委草簽了協議;北鋼將斥資20億元控股東鋼,實現了東鋼職工國企與國企重組的心愿。春節過后,北鋼將派出生產、設備、財務等綜合部門管理人員30余人來到東鋼,做摸底調查。春節期間,東鋼辦公大樓前和廠冶金區剛剛懸掛出“北鋼重組東鋼是東鋼人民的幸福”一幅幅火紅的標語橫幅,為迎接北鋼派出的人員來視察,東鋼廠區打掃了好幾天,各分廠的廠房也粉刷一新。
對于王金星傳達的信息,一些職工春節放假前也有所耳聞,他們正在利用此時相聚的機會在一起議論起來。
邵連興說國企與國企重組,起碼有一個不會隨便裁員下崗的底線,工資年年上調有保證,三險一金有保障,這是好事,總不會再像宇虹私企那樣苛刻殘酷地對待東鋼工人。
劉順德說:“看來我們東鋼工人有好福氣,全國那么多國企都私有化了,像東鋼這樣的不多,打跑了宇虹私企,迎來了北鋼國企,以后我們就不用再擔心什么啦,好好生產,多出力干活就行了。”
費寶棟問:“北鋼重組東鋼,還是讓高管和各個分廠領導拿那么高的年薪,我們掙那么低的工資嗎?貧富差距兩極分化不能延續下去,如果繼續這么搞,看來我們工人還得鬧維權。”
王金星透露說:“東鋼跟北鋼重組的第一個條件是不許裁減干部,有的分廠一個變兩個,管理干部還要大幅度增加;至于高管的年薪問題,董事長的700萬已降下來,僅僅是30萬;處級也不再是30萬,可維持在六七萬,科級維持在三四萬。工人的工資可能年后一上班就會上調。”
大家說,這下子好了,看來我們鬧一鬧有好結果,工人群眾團結起來就有力量。否則一盤散沙,人家當官的特權階層就對咱們各個擊破了。
大家議論一段時間以后,由武繼松和王金星分別向大家匯報他們元旦前后去北京參加紀念毛主席誕辰116周年活動的情況。職工們精神都很振奮,覺得很鼓舞人心,決意要跟全國各地的企業工人們保持一定聯系,交流學習心得體會,斗爭中也能相互支持鼓勵。
接下來學習會進入正式議程,由孫益生給大家宣讀并講解一篇紀念毛主席五十年前宣布鞍鋼憲法的文章。
他介紹說:1960年由馬賓主持工作的中共鞍山市委經過調查研究,向中央報送了關于鞍山鋼鐵公司在技術革新和技術革命中的情況。該年的3月22日這一天,毛主席代表中央寫了一大段按語,將這份報告批轉全國,將無產階級政治掛帥、兩參一改三結合的經驗命名為鞍鋼憲法,并以此作為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工業企業的指導方針。他介紹說:鞍鋼憲法的實質就是工人階級當家作主,只有真正的社會主義公有制企業,才能讓工人群眾當家作主。
他介紹說:毛主席曾經指出:“勞動者管理國家、管理軍隊、管理各種企業、管理文化教育的權利,實際上,這是社會主義制度下勞動者最大的權利,最根本的權利。沒有這種權利,勞動者的工作權、休息權、受教育權等等權利就沒有保證。”他聯系不久以后東鋼將跟北鋼的重組問題,認為這兩個名義上的國企重組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社會主義公有制,極有可能還是官有制,工人群眾不是企業的主人,沒有人人平等的生產關系,沒有各盡所能、按勞分配的分配原則和政策,還是一小撮特權階層即改開既得利益的小團體利用職權在貪、在撈、化公為私、大搞腐敗工程,致使國有資產照樣大量流失。這是官僚壟斷資本主義,連國家資本主義都不是,可能也搞資本輸出,也搞海外并購,我們職工雖然暫時還可以保住三險一金的福利,但跟毛澤東時代的國營企業不可同日而語。我們的處境可能比那些私企要好一些,比那些大量實行兩頭在外的大批農民工,只靠低廉工資維持生存的血汗工廠好一些,但是我們不能期望值太高,以后遇到阻力問題,我們工人群眾還要團結起來,進行有理、有利、有節的斗爭。
大家聽到這里,熱烈地鼓起掌來。很多工人同志認為孫益生對這個問題看得很準確、深刻、尖銳。
劉順德表示:“以前自己不太關心政治理論學習,現在看來這種學習很有必要。自己正是通過這種學習,通過東鋼工人自己的斗爭實踐深深地得到教育,幫助我解決很多認識上的問題。今天通過孫書記等人的啟發,我認為,我們跟北鋼重組,還不能算真正的國有企業,還不能高枕無憂,還會出現新的問題,需要我們工人群眾加強凝聚力,隨時進行斗爭。
聽了劉順德的發言,孫益生很高興地笑了,他說:“看來,自從東鋼事件以后,劉師傅確實思想認識有了很大轉變和提高,從不關心政治到關心政治,從不相信工人群眾的力量,到有了加強工人群眾凝聚力的要求,這很好嘛,我們更多的工人群眾都應該有這個轉變!”
學習會上,有工人披露:2008年底被錘殺的宮敬有案已經在鄰近的縣法院宣判,青年爐前工張廣茂被判死刑并已執行;他還說,據可靠人士傳達,7.24那天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的谷勝可能要被判無期或者二十年徒刑。
武繼松聽到這里激憤地站起來說:“這不公平,這不公正,現在很多法律是為富人為資本家制定的,改開三十年來尤其是國企改革國企改制十幾年來,導致千千萬萬的工人下崗失業,因生活貧困、有病難醫、精神抑郁迫害而死的不計其數,法院可去追究過法律責任嗎?沒有!對國企改革、國企改制的問題法院曾經一律不立案!宇虹私企申玉駒動不動就讓我們工人下崗,砸我們的飯碗,讓我們許多職工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法院出面追究過他的責任嗎?省國資委跟私企勾搭成奸,嚴重侵犯我們職工的參與權、監督權以至知情權,致使幾十個億的國有資產流失,法院去追究過他們的責任嗎?沒有!省國資委主任反而指責我們‘國有情結’嚴重。所以,在這個環境下,和諧社會很難構建,只有高舉毛澤東的旗幟,重新復興回歸社會主義公有制,工人階級重新成為企業的主人、社會的主人,行駛工人階級領導一切的權利,我們的社會才可能真正和諧起來!讓我們在毛澤東的旗幟下努力奮進吧!”
會客廳里又是一陣贊同的掌聲,接著按照事先擬出的一個個討論議題,大家相互交流自己的意見體會,議論著探討著。大家情趣盎然,客廳里氣氛熱烈,理論聯系實際,問題越辯論越明白,越能透過具體現象看到某些不易察覺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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