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
測 字
(一)
王維在古都棉紡廠名聞遐邇。
王維成為名人,是在企業破產后。這名聲全來之他在兩年前就在小組班后會上預言企業兩年后完蛋。
王維那小子說對了。企業宣布破產和王維在班后會上的預言僅僅差了兩天,也就是48小時。
后來古都棉紡廠職工為集體股與國資委的領導對話時,參加對話的一位工人無意說出這件事。會后,古都公安局派人找到王維了解情況,王維說,麻雀飛過,董事長還要給自己榨二兩油。這樣的企業能不破產?公安局的人無言相對,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如果說王維斷定企業破產是心血來潮也好,是邏輯推理也好,沒有多少新鮮。到頭來,王維還是和古都棉紡廠幾千名工人一樣買斷工齡回家。
過去整天上班,連做夢都盼著退休。現在下崗了,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時間。開頭這日子還好打發,早上到古城公園溜一圈,午睡醒來打打麻將。沒想到這樣的日子沒有幾天,老伴沒煩,他王維自己就覺得沒有意思。
隔壁的張大賡看到王維一天魂不守舍的樣子,勸他到老年大學學學書法,說書法養心。王維無奈笑了笑,他告訴張大賡,我還沒有到了頤養天年那個年齡。
王維決定出去找事干。
企業破產后像他這么大年紀,又沒有技術專長的一般是兩條出路。一是當保安,二是公益崗位,不是站馬路當協警,就是社區清潔工。站馬路搞清潔王維都不樂意,他出外找工作的底線就是干點辦公室的活。
沒有想到王維一出家門,就在生活區的廣告欄里看到了一張招聘廣告:紅花綠葉健康公司招聘業務員。
王維按照招聘廣告提供的地址找到了紅花綠葉健康公
司。
紅花綠葉健康公司在新華商廈六樓。
王維走進了電梯。他看到不銹鋼墻壁映出的身影:板頭,一雙精精神神的眼睛,洗得干干凈凈的工服。王維笑了笑,感覺自己不賴,還算有點氣質。
紅花綠葉健康公司門外靜悄悄。王維看了看門牌,是人事部,他就推開了門。
“你們這里招聘業務員?”
“招聘昨天就結束了。”辦公桌前那個人全神貫注盯著筆記本電腦連頭都沒抬。
王維再沒有說什么,扭頭從人事部出來。
王維來到電梯間按了一下電梯按鈕,電梯從一樓開始啟動。
電梯門打開,王維看到了中學同學蘇力從電梯出來。
蘇力也看到了王維。
“王維!”蘇力親熱叫了一聲。
“蘇力!”王維也親熱回應了一聲。
“今天怎么有空到這里?”蘇力拉著王維的手問道、
“閑得慌想找個事干一干。”
“走,到我的辦公司聊一聊。”蘇力提議。
“你在這里打工?”
“也算吧。”
“走!”蘇力在前面領路。
來到董事長辦公室,蘇力掏出鑰匙把門打開。
“蘇力,你小子混出了人樣了。”跟在蘇力背后的王維激動地說。
“王維,你喝咖啡還是喝茶?”蘇力把包扔在老板桌上對王維說。
“喝啥都行。”王維觀賞起蘇力的辦公室。
50多平方的辦公室裝修的很有檔次。紅木老板臺上擺著一只展翅的鷹,前面放著一盆巴西木和一盆含苞欲放的山茶花。貼著碎花壁紙上掛著一副五六平方大的油畫。王維覺得油畫有點眼熟,他突然想起這幅油畫他在一本舊畫報看到過,好像是俄羅斯畫家的作品,畫得是俄羅斯的白樺林。
“那就喝茶吧。我昨天從安康捎回一點毫尖。”蘇力把一杯茶放在了王維面前的茶幾上。
“你小子混的怎樣?”
“別提了,我現在成了無業游民。要不我怎么能到你這里找飯吃。”王維喝了一口茶。茶確實不錯,騰洇的霧氣飄逸著清香。
“想不想在我這里干?”
“不干,我吃飽撐著上這里來。”
“想干!就一句話。”
下來蘇力和王維聊開了家常。
聊著聊著,蘇力突然把一張紙和一支筆遞給王維。“寫個字,我來給你算算。”
“你小子還玩這花子?”王維接過紙筆,隨手寫了“品”字遞給了蘇力。
蘇力凝思聚神的看了看,喝了一口茶水,就對王維說道:“看來你吃虧在嘴上,以后發財也在嘴上。”正在這時蘇力手機響了。蘇力打開手機看了看,“王維,今天原想中午找個地方喝兩口。看來不行了,你把手機告訴我,我讓人事部通知你。”
王維留下了家里的電話,告別了蘇力。
他從新華商廈出來,感覺有點熱,他無意識用手摸了一下額頭,擦去了細細的汗珠。新華商廈東邊街心花園被太陽耀眼的光芒籠罩著,沒有風,升起的商業氣球紋絲不動懸立在鬧市上空。
王維看到了一條懸掛的標語“存話費送手機,國美贈大禮”。他有點心動,出外打工不能沒有手機,他決定到國美看一看。
(二)
看來蘇力很守信用,剛剛過去三天,王維就接到紅花綠葉健康公司讓他上班的電話。
這不剛剛早上六點鐘,王維就從床上爬起,老伴春花翻了身,不知嘴里說了句啥,就又縮進了被窩。
王維悄悄來到洗手間,洗完臉,他朝鏡子耀耀,發現幾個頭發豎了起來。出外打工要注意自己的形象,王維順手拿起放在梳妝鏡上的啫喱水噴了幾下,然后用手捋了一捋,就出門了。
早上古都棉紡廠靜悄悄的,企業沒有破產前,這個時候廠里的廣播已經開始播著音樂,馬路上盡是匆匆上班的人群。企業破產后,廣播沒了,路上行人也少了。
王維走到大禮堂前時。掏出手機看了看,七點三十分。他覺得時間有點早,決定吃點早餐再去紅花綠葉健康公司。
大禮堂的對面是古都棉紡廠的小吃點。王維來到乾縣豆腐腦小吃攤要了兩根油條和一碗豆腐腦吃了起來。
突然王維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扭頭一看,是輪班長曲浩峰。
“王維,你今天油頭粉面,一定有什么好事。”曲浩峰大聲問道。
“你小子本性難改,上班把老子沒有腌臜夠,現在還拿老子開涮。”王維笑著回敬了一句。
曲浩峰笑了笑,也要了一碗豆腐腦和兩根油條坐在王維的對面吃了起來。
吃著吃著,曲浩峰突然抬起頭問王維:“最近你看見沒看見劉曉梅?”
王維搖搖頭。
“上個星期六我在好望角洗浴中心看到了劉曉梅。”曲浩峰神神秘秘地告訴王維。
“那有什么奇怪?說不定劉曉梅到哪里洗澡。”王維把半根油條塞進嘴里,站起來要走。
“她哪里是洗澡,是在那里當雞”。
“你他媽的把你張臭嘴閉上。”王維轉身走了。
王維在新華商廈電梯等電梯時,聽到有人叫王師傅。他下意識回答了一聲。扭頭一看,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小伙子在叫他。
他微笑地朝小伙子點點頭。
“蘇總把您的情況給我們講了。您和蘇總是朋友。我叫張茂剛,在人事部。”
這時電梯門開了,那個叫張茂剛的小伙子請王維先進。
王維上前摟著張茂剛的肩膀,一塊走進了電梯。
一進人事部,王維就去拿放在門后的拖把。張茂剛急忙攔他。“王師傅,蘇總讓您到社區推廣部。我跟推廣部的雒葉部長打個電話,讓她到我這里來。有些事蘇總讓我當著你倆的面說一說。”
王維坐在沙發上。
張茂剛打電話。
不到五分鐘,推廣部的雒葉部長推開了人事部的門。
“張部長叫我有何貴干?”雒葉一進門發現沙發上有人,吐了吐舌頭。
“這是王師傅,蘇總中學的好友。”張茂剛對雒葉說道。
“歡迎歡迎!”雒葉對王維輕輕拍了拍手,坐在王維旁邊的椅子上。
張茂剛拉了個椅子坐在兩個人的對面。“雒部長,王師傅今天就到社區推廣部上班。以后你要多關照,”
“王師傅經驗豐富,社會推廣部今后全靠王師傅了。”雒葉笑盈盈地望了王維一眼。
“我什么都不懂,雒部長要多指導。”王維對雒葉說。
“張部長,王師傅還要辦啥手續。如果沒有,我們就告辭了。最近事多把人忙壞了。”
“沒有啥手續,登記表等一會兒我給王師傅送過去。”張茂剛拿起了拖把。
“拜拜!”雒葉揮了揮手。
從人事部出來,一轉彎,就到了社會推廣部。
社區推廣部是紅花綠葉健康公司的重要部門,這是王維走進社會推廣部后的第一印象。
社區推廣部的辦公室要比人事部的辦公室最少大兩倍,坐東朝西。西邊窗戶下擺著一張會議桌,會議桌前面是兩排辦公桌,一排三張,共計六張。四周的白墻上貼滿了公司產品的廣告畫。
“王師傅,你就坐在這里。”雒葉指了指一張辦公桌對王維講。
“咱們社會推廣部是干啥的?”王維坐下后問落葉。
“王師傅,要喝水,這里有一次性紙杯,我不喝茶,茶葉你可要自備了。”雒葉在王維前面的桌子坐下,順手遞給一個文件夾。“王師傅,里面夾得公司的文件。今天上午你就在辦公司熟悉一下情況。我要到彩虹社區去一趟。下午回來后我把有些情況再給你說一說。中午公司有盒飯,吃完,你就在沙發上迷糊一下,小武和小剛昨天剛離開公司,現在社區推廣部只有咱們兩個人。記住,下午上班時間1點30。”
王維點點頭。
雒葉走后,王維打開材料看了起來。
慢慢王維明白了,紅花綠葉健康公司說破了就是保健品推銷公司。公司在古城代理美國3m公司保健品,什么深海魚油、蜂膠、大豆異黃酮那些東西。
時間過得真快,這不張茂剛打電話通知王維到后勤部領盒飯。
后勤部在電梯右手的第一個房間。
王維來到后勤部,一眼就看到迅達外賣公司盒飯外送車。
端著盒飯的張曉鋼也看到了王維,急忙對發飯盒的師傅說。“李師傅,這是新來的社區推廣部的王維師傅。”
“王師傅,愛吃葷還是愛吃素?”
“愛吃葷。”王維接過李師傅遞過來的兩個飯盒,朝張茂剛點點頭,回到了社區推廣部。
吃過飯,王維就想起雒葉的提議,他躺倒在沙發上眼睛就是迷糊不起來。不知為什么,他突然想起輪班的劉曉梅。
劉曉梅個子不高,模樣清秀,身材婀娜,瓜子臉上淺淺的兩個酒窩,說起話來輕聲細語,在輪班200多個娘們里鶴立雞群。
這次企業破產,劉曉梅和王維一樣買斷了工齡,輪班吃散伙飯那天,他和劉曉梅坐在一起。平常話兒就不多的劉曉梅,那天更是心事重重。他丈夫重病臥床,兒子又在外地上大學,不知今后的日子咋過。
劉曉梅難道真的像狗日的曲浩峰說得那樣,王維不愿多想。他想抽根煙,一摸口袋,才想起早上出門忘帶了。
王維下樓去買煙。
新華商廈一樓是人人樂超市,門口有一售報亭。
王維在售報亭買好煙剛轉過身,他看到對面馬路一個行人的背影有點熟悉。這人著裝太大膽了,整個脊背露在外邊,頭發染成紅色,耳輪上吊了個手掌般大小的耳墜。
是不是劉曉梅,王維想走過去看個清楚,一眨眼,那人不見了。
(三)
不到一個星期,王維熟悉了自己的工作。他在社區推廣部的工作就是協助雒葉到各社區舉辦講座,介紹紅花綠葉健康公司的產品。
東方剛剛泛出幾絲霞光,王維和雒葉就來到了小城柴油機械廠的家屬院。今天健康講座在小區禮堂舉行。
紅花綠葉健康公司的產品的銷售對象是退休職工,不要看他們退休養老金不高,對健康產品的需求旺著呢。
雒葉年齡不大,舉辦健康講座老成的很。那天下午雒葉介紹社區推廣部工作,幾句話說得王維對雒葉刮目相看,這丫頭是個人精。
雒葉和王維走過柴油機械廠家屬區綜合樓,看到東邊剛霞光下一些老人散坐在禮堂前面的石階上。
雒葉興奮地對王維說:“王師傅,今天就看你了。”
“沒關系,我看一看邵師傅和馬師傅來了沒有。昨天我把東西親自交給他倆的,他們向我保證沒麻達。”王維掃了石階上的人群。“雒部長,我看到了他二人。”
六點半鐘,禮堂門開了。王維在門口給參加講座的人發個牌子,講座結束時要憑著牌子領獎品。所謂的獎品,每次不一樣,有時三個雞蛋,有時一貼膏藥。就是憑著這些誘惑,那些退休老人大清早才一個個趕來聽課。
雒葉把臺下的老頭老婆當成了自己的親爹親娘,說的話暖暖的,癢癢的,就像三月漂浮的柳絮。講著講著,臺子下的那些退休職工不斷鼓起了掌。
看到火候到了,雒葉話鋒一轉說為了向在座的爺爺奶奶們獻上一份孝心、愛心、善心,她經過多方力爭現在以保本價為各位老人送上紅花綠葉健康公司的深海魚油、蜂膠、大豆異黃酮、紅蘿卜素那些保健品,愿身邊永遠有健康伴隨。
雒葉這段關鍵的話一說出,臺下安靜了那么幾秒鐘后出現了一陣騷動。
坐在臺子上的雒葉用眼角的余光找尋著王維。他發現王維輕輕地擺擺手,只見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雒葉對著話筒高興地說:“兒女工作忙,自己就更要關心自己。這樣優惠的價格大家滿意不滿意。”
只見那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大聲沖主席臺說:“我有話想說,行不行?”
“歡迎!歡迎!”雒葉站了起來。
很快那位老人來到了臺前
雒葉急忙走上前,把老人扶到話筒前,問老人怎么稱呼。
“我姓邵,今年七十五歲。”
“現在我們就用熱烈的掌聲請邵老師傅講幾句。”
那位自稱邵師傅的老人沒有客氣,拿起話筒講了起來:
“我老邵是咱柴油機械廠鑄工車間的退休翻砂工。前幾年身體一直不好,走路顫顫悠悠,老伙伴們給我起了個綽號,叫什么老抖。現在我不抖了,是什么原因,我一輩子不說謊話,就是蜂膠喝出來的。”說到這里,邵師傅停了一停,突然就從口袋里拿出一迭錢往桌子上一放。“這么便宜的價格,我就買上五瓶。”
王維在臺下鼓起了掌。瞬間,熱烈的掌聲夾雜“我買兩瓶”、“我買五瓶”的喊聲。
雒葉從邵師傅手中拿過話筒,讓要買保健品的老人在臺子前排好隊,同時宣布今天參加會議的所有人,每人贈送紅花綠葉公司生產的傷風止痛膏兩張和三枚雞蛋。
雒葉的話一落地,整個禮堂就像菜市場般熱鬧起來。
王維紋絲不動坐在椅子上,他看著老人不是排隊買保健品,就是去領傷風止痛膏,他內心漫延一種成就感。原想幾十元錢一瓶的深海魚油、蜂膠、大豆異黃酮大豆咋賣出去,沒有想到憑著雒葉的一張嘴和他提前找好的托,買菜連五角錢一斤的小白菜都要討價還價的老頭老婆們,一下變得大氣,大把大把從口袋里掏銀子。
講座結束,太陽已經越過了柴油機械廠生活區的水塔頂,慢慢地飄向蔚藍的天空。一出廠門,雒葉攔了個的士,她和王維像凱旋的英雄回到了紅花綠葉健康公司。
(四)
樓東花壇的牡丹花敗了,芍藥花開了, 王維已在紅花綠葉健康公司干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對王維來講,可以說是他人生一段有聲有色的時間。過去在企業,聽到的是市場危機,產品難銷,好像過了今天沒明天似的。到了紅花綠葉公司,聽到是錢就像滿大街秋天吹落的樹葉,看你敢不敢彎腰去撿。
這不下午一上班,雒葉就讓王維到會計室去領工資。
到了會計室,王維要找工資單簽字,瘦小精明的會計笑出了聲,說紅花綠葉健康公司沒有什么工資單,每月的報酬老總根據個人的業績決定。
王維從會計手里接過寫著他的名字的信封。他剛要打開看一看里面的錢數,瘦小精明的會計讓他找個沒人的地方去數。
王維從會計室出來徑直來到衛生間蹲在坐便上打開了信封。
王維一臉笑容來到辦公室,他看到雒葉正在對著鏡子描妝。
“晚上還有任務?”王維關切問道。
“你這一問,我想起了一件事,下班前蘇總讓你等他的電話,要犒勞你。”雒葉說。
“你去不去?”
“我馬上到機場趕五點到南昌的飛機,公司在哪里有點事。”
“祝你順風。”
雒葉剛走后,電話就響了,是蘇力的電話,讓他現在就下樓。
王維急忙鎖好門趕到了樓下。
一出電梯間,王維就看到蘇力和人事部的張茂剛。
張茂剛對王維說:“周末,蘇總請咱們小聚一下。”
一根煙剛抽完,蘇力的車就停在了圣凱羅洗浴中心的的車位上。一位裝著紫色禮服的服務生急忙上前拉開了車門。
一下車,王維悄聲問張茂剛:“不是吃飯,怎么跑到澡堂來了?”
“這里有自助餐,環境也不錯。”張茂剛告訴說。
王維一臉疑惑。
走進圣凱羅,王維就像劉姥姥走進大觀園,不時露出驚訝的目光。
王維沒有想到古都還有這樣的地方,進門四個大理石柱子讓他大開眼界。右邊的兩個柱子雕刻著兩條龍,左邊的兩個柱子雕刻著兩條鳳、龍鳳相顧相盼,栩栩如生。對面一堵墻被油畫遮滿,畫面蔚藍色的大海和金色海灘沐浴陽光的一群穿著比基尼的靚女,使大廳有一種異國的情調。一條天藍的的純毛地毯前方是一片綠樹紅花。
王維靜悄悄地跟在蘇力和張茂剛的身后。
拐過室內游泳池和一片竹林,來到一個大廳。
蘇力抬頭看了看懸掛在大廳上方的掛鐘,然后對張茂剛說道:“還有點時間,老地方喝茶。”
做到桌前,王維才知道所謂的老地方就是靠近幾盆發財樹旁的這張飯桌。
蘇力掏出一盒煙,倒出兩根,一根扔給王維,一根扔給張茂剛。
張茂剛接過煙后,叼在嘴上,拿出打火機急忙給蘇力把煙點著。然后轉向王維。
王維搖了一下手,從自己口袋里拿出打火機自己點著了煙。
張茂剛拍了一下手掌。
一位服務員急忙走了過來。“老板,需要什么?”
“來一壺菊花茶和一碟冰糖,”張茂剛說道。
“王維,來公司后還習慣吧?”蘇力問王維。
“挺好!”王維說。
“雒葉在我面前時常夸你,沒有想到老同學還真有兩下子。”蘇力給王維面前的杯子倒了點水,順手用小勺子舀了兩塊冰糖放進了杯子。
“說來說去,還是咱們公司的產品好。”
“話不敢這樣說,俗話講酒香也怕巷子深。小張,我說的對不對?”蘇力問張茂剛。
“這是蘇總的至理名言。要不咱公司能在這么短的時間發展起來,還不是全靠蘇總高瞻遠見。”張茂剛對王維說。
“好漢不提當年勇。王維,你對公司的發展有何高見?”蘇力用手輕輕敲打著飯臺上玻璃轉盤。
王維看了看蘇力,蘇力也在看著他,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王維顯得有點不好意思。這時大廳響起輕音樂。
“蘇總,今天時間有的是,我建議喂飽肚子泡澡時再聊。”張茂剛笑了笑。
“好吧!”蘇力站了起來。“咱打飯去。”
今天是周末,圣凱羅洗浴中心的自助餐花樣還真不少,不說主副食,光佐餐的水果就有六七種。
看著長長兩排的食物,王維頓時覺得肚子有點饑。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吃自助餐。
可能張茂剛看出了王維的拘謹,扭過頭對王維說:“想吃什么拿什么,只要不剩就行了。”
王維點點頭。
拿好食物回到飯臺,蘇力和張茂剛已開始用餐。王維有點不好意思,自己手上托著三個盤子放滿了食物。蘇力和張茂剛的面前只有一個盤子,上面放著半根紫色玉米棒和一個螃蟹。幾只蝦,一個高腳玻璃杯里裝著半杯紅酒。
王維坐下后說:“那點東西能吃飽?”
張茂剛笑了笑:“別看東西少,熱量可不少。王師傅,現在吃飯講究保健。洪昭光的養生三句話你聽說過沒有。就是,七分飽,心態好,早晚馬路跑一跑。”說完后他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
“王維,你可要向小張學習,到什么地方都不要忘記我們是紅花綠葉健康公司的人,宣傳健康保健知識是我們的義務。再說,我們等一會兒還有泡澡,吃多了胃不舒服。”蘇力提醒王維。
“蘇總,這你就放心吧,在古都棉紡廠上班那陣子,只要去洗澡,我就多吃兩個饅頭。俗話講饑了理發飽了洗澡。”王維把一個花卷塞進了嘴里。
蘇力和張茂剛笑了笑。
吃完飯,蘇力提出到醉酒池泡泡。張茂剛隨聲附和。王維一臉茫然。
換上洗浴中心提供的浴褲后,他們三人來到了醉酒池。
所謂的醉酒池,在剛才到自助餐大廳路過的那片翠綠的竹林中間。
這一下王維長了見識。走進這片竹林,才發現翠綠的竹子背后,每隔十來米,都有一個冒著熱氣的池子,池子修的各式各樣。有的像蓮花,有的像楓葉,有的就像一汪清泉。每個池子邊放著兩把躺椅和一個木盆、幾個塑料袋。醉酒池外型猶如五瓣梅花。
王維發現云騰的熱氣中出現幾個身影,他想看個仔細。張茂剛輕輕推了他一下。“王師傅,眼睛不要胡瞄。”
“為什么?”王維有點納悶。
“這還讓我告訴你。你是一個聰明人。”張茂剛朝著王維吐了吐舌頭。
蘇力用手試了試池子的水溫,對張茂剛說:“小張,有點低,再加點熱水。”
張茂剛打開熱水管,等了幾分鐘,用手試了試,“好了!”
王維跳進了池,他把頭了靠在有坡度的池邊上。這時他突然想到如果有個枕頭靠上面那可多好呀。
他聽到了撕塑料套的聲音,扭頭一看,原來蘇力和張茂剛正撕塑料袋。塑料袋撕開后,他們拿出了類似吹起玩具的東西吹了起來。,王維發現是一個充氣枕頭。
蘇力張茂剛拿著充氣枕頭下了池子。
蘇力把充氣枕頭套在脖子上,靠在斜坡上,好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
王維從池子里爬出,也打開了一個塑料袋,學著蘇力張茂剛的樣子,搞定了一個吹起枕頭。
“這澡堂想得可真周到。”王維對張茂剛說。
“只要能掙錢,沒有想不出的。”張茂剛回應王維的話。
“老王,你對咱公司今后的發展有什么高見?”蘇力問王維。
“我覺得產品的價格還有點高,如果每瓶在20元以下,銷售量將會往上竄。”
“你說的有道理,價格我正在考慮。”
“蘇總,你要不要搓背?”王維問蘇力。
“再泡一會兒,等一會兒著蒸一蒸桑拿再搓。”蘇力告訴王維。
正在這時,不遠處的池子傳來吵架聲。
這聲音怎么這么熟悉。王維猛一下扭過頭。
翠綠的竹林和騰起的霧氣使視線模模糊糊。
“王維,泡好了沒有,咱們去蒸桑拿吧。”蘇蘇從池子站了起來。
到了桑拿室,王維對張茂剛說:“到了這里我才有了洗澡的感覺。”
張茂剛用毛巾擦擦額頭的汗水:“王師傅,你是第一次蒸桑拿吧。你要記住多喝水。”
王維感激地點點頭。
桑拿房的門被推開了,兩個長滿胸毛的漢子嘴上嘟囔著走了進來。“那娘們還裝出一幅貞潔狀,老子啥陣勢沒有見過。”
王維猜想這兩個家伙就是剛才吵架的那伙人。
看起來圣凱羅洗浴中心綠樹紅花,安靜祥和,背后一定蘊藏著鮮為人知的交易。王維想起了張茂剛剛才對自己說的那句話。他深信自己的感覺。前幾天翻閱《華商報》。文強案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仔細看了看文強案一審的報道。他沒有想到文強這個重慶公安局第一副局長的胖家伙,竟是一個吃喝嫖賭的人渣。想到這里,王維長出了一口氣,如今的娛樂業不這樣做,就沒有客人,沒有客人,生意就做不下去。要想賺錢,就必須這樣做,這也許就是這個行業的潛規則。
王維他扭頭一看,不見蘇力張茂剛,他也覺得桑拿房有點悶,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走出了桑拿房。
蘇力和張茂剛已躺在搓背床。
看到王維,張茂剛就說:“王師傅搓搓背。”
王維順勢躺在一張搓背床。
從圣凱羅洗浴中心出來,月亮已經偏西了,四周靜悄悄的,只有涼涼的夜風輕輕地刮著。
蘇力的廣本滑出圣凱羅洗浴中心的大門時,坐在后座的王維突然發現路邊站著一個人。
車路過時他掃了一眼,那人罩著淡淡的月光,面容有點看不清,王維腦海跳出剛才泡澡時聽到的那個熟悉的聲音和現在看到的身影,他相信這個人就是劉曉梅。
(五)
周五從社區回到紅花綠葉健康公司,王維看了看手機,還不到五點。
王維決定去找劉曉梅,不知為什么他總覺得有些話要對她講清楚。
他告訴雒葉想去看一個人。
雒葉問是不是病人。
王維點點頭。
“把咱們的產品拿上點。”雒葉把一個紙袋遞給了王維。
王維接過紙袋,說聲“謝謝”就離開了新華商廈。
王維來到古都棉紡織廠西區20號樓時,太陽西下,燦爛的余暉籠罩著這座五層的簡易樓。
劉曉梅住在四層18室。
王維邊喊劉曉梅的名字邊敲門。屋內沒有動靜。王維敲了敲東邊鄰居的門。
門開了,一個男人告訴王維劉曉梅把房子租出去搬到塬邊張家村。
怪不得半年多沒有見到劉曉梅的影子,原來她搬出去住了。
今天一定要找到她,王維一出生活區北門就打了個的士。
這幾年城市的快速擴張,原邊的張家村成了城中村,豎立著一片三四層小樓。
古城的事就是怪,說花臉來了個曹操。這不王維剛走進路邊的藥店想打聽一下劉曉梅,話還沒說出口,劉曉梅就來買藥了。
王維叫了聲劉曉梅。
劉曉梅“哎”了一聲,一看是王維,冷冷地說:“王師傅,我知道你會來找我的。”
王維沒有想到劉曉梅說出這樣的話來。他打量了一下劉曉梅,只見她穿著睡衣,一臉倦容,耳朵上晃蕩著手掌般大小的吊環。
“不歡迎我。”王維笑了笑。“是不是給小樊買藥?”
劉曉梅勉強點點頭。
買完藥,劉曉梅沒理王維走出了店門。
王維沒有說什么,徑直跟在劉曉梅的身后。
也就是五六分鐘的時間,劉小梅推開了一個院門走了進去。
劉曉梅沒有進入三層小樓,而是拐過樓頭,進了后面一間窯洞。
張家村在二道塬下,改革開放前,這里村民住在窯洞里。窯洞前面圈個院墻,就成了自家院子。改革開放后,村民有了錢,就在自家院子蓋起了房子,先是平房,后來越蓋越高,先是三層,現在有的蓋起了七八層。房多了,就往外出租。沒來到張家村前,在王維思維里,劉曉梅那樣愛干凈的女人就是到外邊租房,一定會租套像樣的房子,沒有想到她竟租了間窯洞。
王維撩開門簾,10來平方的窯洞一覽無余。
靠窗戶是土炕,劉曉梅愛人小樊躺在炕上。炕的對面放著一張三斗桌,三斗桌里面立著一個三扇門的大立柜。窗戶透進的陽光在土炕和桌面上跳動著,才讓人感覺有點生機。
看著有人進來,小樊睜開了眼睛,一看是王維,把頭晃了晃,露出了一縷歉意。
王維有點辛酸。他問劉曉梅:“樊明該上大二了?”
劉曉梅好像沒有聽到王維的問話,他從三斗桌上拿起一個杯子,倒點水,對小樊說:“你把藥喝了。”
小樊張了張嘴,劉曉梅把藥片碾碎,然后用湯勺一點一點給小樊喂了下去。
看著劉曉梅喂藥的動作,王維心中涌出一股無法言及的酸痛。
喂完藥,劉曉梅從臉盆撈出毛巾給小樊擦了一把臉。然后輕輕說道:“我和王師傅到外邊說說話,你同意嗎?”
小樊看了看王維,露出了笑意。
王維和劉曉梅來到了院子。
王維剛要張嘴,劉曉梅使了個眼色。他們出了大門。
大門的西側胡亂堆擺著不知從哪弄來的路基石墩。劉曉梅從口袋里拿出兩張報紙鋪在石墩上。“王師傅,咱坐下聊一聊。”
王維掃了一眼鋪在石墩的報紙,發現那是他們紅花綠葉健康公司的宣傳頁。
“小梅,小樊的病這幾年還是這個樣子?”
“古城醫院我去了個遍,什么西醫中醫,只要得個信息我就推著他去。沒有想到,效果這么差。”
“我最近在紅花綠葉健康公司干事,今天我拿了幾瓶公司的保健品過來,讓小樊試一試,。我的手機號碼寫在包裝盒上,有效果,就給我打個電話”
“讓你費心了。”
“曉梅,我在圣凱羅洗浴中心好像見過你。”王維開門見山。
“沒有辦法?兒子讀書要錢,小樊看病要錢,買斷工齡那些錢早就花完了。”
“小樊不是還有他哥和他妹么?這樣重的擔子你一個人怎能挑得起?”
“現在誰家的日子也不好過。老人我們不管,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給小樊的弟妹添麻煩。”
“曉梅我想給我的同學說一說,讓你也到公司干點事。”
“王師傅,你就不要費這個心了,我一沒有知識,二沒有文化,到哪里都是人家的累贅。”
“你總不能再在那里干下去,有人戳脊梁骨呀。”
“王師傅你今天沒有別的事,那你就回去吧,晚了嫂子不高興。”說完這話,劉曉梅站起來走了。
王維坐在石墩上沒有動,他從口袋里掏出煙吸了起來。下崗后的日子溶成為灰色的沉滓。就是這樣灰色的日子,在他的心靈里,有時也會浮現出一片有亮光的記憶。小樊、劉曉梅那些老實巴交的工人往往是這些亮光的主角。
難道過去的一切他劉曉梅真的給忘了,就像被拆掉的廠房,什么痕跡也沒有了。
王維他忘不了,一些記憶已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
王維的眼前重現了那場突來的暴風雨。
那是周末的傍晚,王維吃過晚飯準備到操場走一走。沒有想到剛在操場走了不到五圈,也就是30分鐘左右的時間,彤云密布,雷聲隆隆,王維急忙往回趕。
剛走到禮堂前,暴雨說來就來,一轉身王維躲在禮堂前門庭下。
王維沒有見過這樣大的暴雨,就像天河絕了口子,嘩嘩的水柱從屋檐滾下,瞬間馬路就像洶涌澎湃的河道,加之電閃雷鳴,狂風大作,耳邊不時傳來大樹折斷的聲響。
就在這時,王維突然看到一個人在暴雨中奔跑。這個人的身影有點像劉曉梅的男人小樊。
王維明白了,小樊在趕往車間。這么大的暴雨,車間肯定要倒水。
王維沒有在想什么,毫不猶豫的沖進雨中也向車間趕去。
王維來到車間時,車間倒進來的水已經有小腿肚高。正在指揮搶險的車間書記一看到王維,大聲說道:“王維,你跟小樊想辦法把天井院的下水道弄通。”王維答應了一聲直奔天井院。
天井院的積水已到腰身。小樊手中拿了個兩米長的釬子正在找尋下水道口。
王維對小樊喊道:“王書記讓我給你幫忙。”
小樊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向王維搖搖手。“這里危險,你先不要進來。”
雨還在下著,小樊顫顫悠悠的找尋著下水道的蓋板。
大約五六分鐘的時間,小樊找到了天井院的下水道。
“王師傅,你趕快哪一個筐子,我有用。”小樊對王維喊道。
王維急忙跑到車間拿了個裝紗管的筐子。
這時的小樊已經從小水道掏出了厚厚一層淤積。
淤泥很快把紗管筐裝滿。
下水道開始進水了。
突然王維看到小樊長吸了一口氣,然后一彎腰,上身全埋在積水里。
正在這時,一個響雷在天井院的上空響起,王維看到小樊的身體抖動了一下。
很快,小樊露出沾滿糞便污水的臉龐,舉著一團污泥對王維說;“通了!”
下水道一通,天井院積水迅速地順著下水道排泄。
不幸的事情發生了,就在小樊離開天井院時,他哎呀一聲摔倒在積水中。
王維急忙趕上前把小樊扶了起來。
小樊痛苦的抬起右腿,一塊破碎的紗管扎進了腳板。
王維急忙把小樊背出了車間。
盡管小樊后來因為肌無力辦理了病退。但這天晚上對于古都棉紡廠來講,小樊是有功的。
(六)
不知不覺王維在紅花綠葉健康公司干了三個月。這三個月,紅花綠葉健康公司越來越紅火,全公司員工精神處在一種亢奮狀態。
吃過早餐,王維換鞋要走,老伴春花說時間還早,要他在操場轉一轉,說他是家里的柱子,身體一定要保重。
王維沒有在操場溜達,直接來到新華商廈。
今天這里怎么停了工商稽查隊的車,那家公司出問題了。王維看到了稽查車后的第一感覺。
他一到六樓,心里大吃一驚,紅花綠葉健康公司出事了。樓道沾滿了身穿藍色稽查服的工商人員。
那些稽查員也看到從電梯間走出的王維。一個紅臉高個大聲問他是不是紅花綠葉健康公司的人。
王維沒有接那人的話茬,反而問道:“這是不是泰康保險公司?”
“泰康保險公司在七樓,這是六樓。”紅臉高個旁的矮個告訴說。
“要不我覺得怪兮兮的,原來我少上了一樓。”王維邊說便向樓梯走去。
王維直接走到八樓,拿出手機給蘇力打了電話。電話傳出的是停機的信息。
蘇力的電話打不通,王維就給雒葉打。
電話通了。雒葉問王維有什么急事。
王維告訴雒葉,公司走廊站滿工商稽查。
雒葉的電話沉寂了幾秒后,傳來一句“撤!”
王維離開了新華大廈,來到東邊的街心花園坐了下來。
街對面銀泰商廈上面的廣告大屏顯示現在才早上八點鐘。八點鐘,紅紅的太陽就爬過了電訊大樓46層樓頂,整個城市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
王維突然聽到有人叫他,他四周瞧了瞧,發現柴油機械廠退休的邵師傅在叫他。
才兩個月,邵師傅就老的這么快,簡直和王維相識時判若兩人。邵師傅背后站了個中年男子,王維想不是兒子就是女婿。
王維急忙站起來,關切的問:“邵師傅,身體不舒服?”
邵師傅唉聲嘆氣:“替你們做了一次廣告,我成了柴油機械廠的罪人。”
王維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些事我想問一問?”
“邵師傅,咱們坐下說。”
王維用手抹了街心公園的石臺,然后照顧著邵師傅坐下。
這時,太陽被高大的電信大樓通信塔擋著,投下了一條長長的陰影。。
“小王,你要給我講實情,后來的那些藥品和前面的是不是一個樣?”邵師傅問。
“不可能不一樣,都是我從公司的倉庫領出來的。”王維毫不猶豫的說。
“為什么很多人告訴我,你們公司那些藥品越吃越沒要效果。”
“那這就怪了?我要問一問雒部長?”
“小王,問清楚了,你一定回話給我,我好給大伙兒解釋解釋。長空,咱們走。”
“邵師傅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身體。”王維關切問。
“這不,女婿帶我去到中醫學院看中醫,一下18路車我就看見了你,就過來問問。”邵師傅在女婿的攙扶下走了。
邵師傅剛走,王維的電話嘟嘟響了。
這是雒葉的電話,讓他到新華商廈看一看工商稽查隊走了沒有。
王維告訴雒葉,她打電話時工商稽查隊的車已離開新華商廈,看來那些家伙已經走了。
雒葉在電話里笑了笑,然后告訴說這個星期就不要來公司了。
王維合上電話。他心里有一種怪兮兮的感覺。難道公司真的出了問題。王維不愿意往下想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到公司看一看,能不能取出自己的手機充電器。
王維來到紅花綠葉健康公司。還好社會推廣部的門沒有封,其他的門上都貼著工商稽查的封條。
王維打開門,從辦公桌的抽屜里拿出手機充電器。
王維剛要鎖門,突然發現沙發上撂著一個包。
這不是蘇力的包,怎么會在這里?王維返回辦公室,他想把包塞到辦公桌。
王維拿起包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包里放著一本書,書名《測字》。
王維有點好奇,坐在沙發上,把書從包里拿出來。
這時,電話鈴響了,老伴春花打來的電話,要他現在就趕到古都中心醫院,岳母的心臟病又犯了。
王維把書塞進褲兜里,把包扔進抽屜里急忙離開了新華商廈。
(七)
古都中心醫院12樓30號心腦血管病房。這是一間三人病房。王維岳母躺在靠北邊窗戶的六號病床。
岳母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醫生告訴王維,不要驚擾老太太,讓她休息休息。
剛換完吊瓶。老太太也發出了輕輕的鼾聲。王維打開行軍床,他也想迷瞪一下。
王維躺在行軍床上,慢慢覺得自己和蘇力在圣凱羅洗浴中心聊天。
蘇力問王維那天他測的那個字準不準。
王維告訴說太神了,并問蘇力從他學到這占卜的本事。
蘇力告訴王維,去年春天他去周至樓觀臺喝茶時認識一個叫清影的道士,后來他和清影成為茶友。再后來清影就送他一本有關測字的書。
樓觀臺王維去過,那是終南山北麓的一處道觀,相傳老子在這里修道,寫下了5000字的道德經。
蘇力問王維還測不測字。
王維點點頭。然后寫了“誘”字遞給了蘇力。
蘇力接過笑了,對王維說:“看來,你三句話不離本行。這個‘誘’,包含宣傳作秀的所有信息。你看,言從口出,說得好不好要靠口才。這‘秀”字……”
正在王維聽的入迷時,突然一只猛虎向他撲來,王維一驚睜開了眼睛。
原來是在做夢。王維想了想,好幾天沒有到公司了,雒葉也沒有打來電話。
王維從行軍床上坐起,他發現今天晚上的月光好明呀。
他看了看老太太窗前的吊瓶,還有三分之一的藥液。他向窗外望去,月亮就像一塊通體放光的銅鏡漂浮在夜空,一架夜航機滑出了一道長長的光柱。
剛才的夢讓王維想起了那本書。
那本書回家后他放在裝飯的袋子里。恰好袋子就放在行軍床前面的床頭柜上。
病房的小夜燈正在王維安防行軍床的上方,書本上的子還能看清。
王維打開那本書。
書的前夜用很工正的楷體抄了一首詩。
“要溫順地走入那個良夜,
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雖然智慧的人臨終時懂得黑暗有理,
因為他們的話沒有進發出閃電,他們
也并不溫順地走入那個良夜。
善良的人,當最后一浪過去,高呼他們脆弱的善行
可能曾會多么光輝地在綠色的海灣里舞蹈,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狂暴的人抓住并歌唱過翱翔的太陽,
懂得,但為時太晚,他們使太陽在途中悲傷,
也并不溫順地走入那個良夜。
嚴肅的人,接近死亡,用炫目的視覺看出
失明的跟睛可以像流星一樣閃耀歡欣,
怒斥,恕斥光明的消逝。
您啊,我的父親.在那悲哀的高處.
現在用您的熱淚詛咒我,祝福我吧.我求您
不要溫順地走入那個良夜。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這是一首與這本書風馬牛不相及的詩,不知什么原因寫在了書的前頁。
王維不愿多想,翻開書看了起來。
書中的一段話引起了王維的注意。
“字從太極出,各具首尾,各有結構。測字之法不離羲畫之理,生生化化,變幻萬端,因其所問之事而推之,據吾所觸之幾而斷之,百不失一。”
這段話王維揣摩講的就是“測字”在占卜的準確性。看來“測字”在中國由來已久。王維記起他好像看過一本小說,書中講測字算命占卜是三國蜀國丞相諸葛亮所創。諸葛亮每遇難題,就用自己獨到的占卜法——測字來判斷吉兇。看來諸葛亮知天知地知人,就是憑著測字預測的。
王維明白了,蘇力那兩下子就是從書中學來的一點皮毛。他想我只要好好琢磨一下,不一定比他蘇力差。
岳母吊針完后,可能藥效還在發揮作用,一夜很安靜。
第二天老伴春花醫院陪護,王維回家休息。
一個人在家,王維覺得無事可干,就又打開了那本書。看著看著,王維就有了試一試沖動。
他寫了“天地人”三個字。
查查書。這三個字的卦語為:身不安 心不安 動靜兩三番 終朝事必歡。釋義為: 是什么因素決定了你心身不安,擔驚受怕呢?是事情本身所具備的風險太大了。你所營求的事物,對你來說算是一個陌生的領域,它的物殊規律你一點也掌握不到,你可以說是一個十足的門外漢。可是你盲盲目目,硬著頭皮,要去嘗試一番。一經嘗試,卻大也所料,你的心里不免動搖,為自己的盲目投入開始耽心受怕了。靜與動的交替,組成了“賁”卦。卦辭“亨,小利有有攸往”,可解釋為:事物本身五光十色的華麗外表,使你終于不再迷惑,你將撥開豪華的飾物,艷麗的外表,迅速掌握它的實質,取得成功的經驗。這回將有小有獲利,更可喜的是你積累了一次經驗,由處行逐漸變成內行,自然可喜可賀了。”
說得還是那么回事。王維心里想,他一下感到了書的神奇。
這一天,王維始終處在一種興奮的狀態中。因為,那本書使他撞開了一個神秘世界,而是這個神秘的世界引起了他的興趣,他自己還感到和這個神秘的世界有一種天生的緣分。
下午五點多,王維接到老伴的電話,說今天晚上輪她兄弟,王維就不要來醫院了。老伴還說她姐弟說說話,回來要晚一點,讓王維把防盜門倒鎖上。
老伴不在家里吃晚飯,王維就下了兩包康師傅酸辣牛肉面湊合了一下。
吃完后,王維決定下樓溜達溜達,一白天,除了看書,就是測字,渾身有點不舒服。
王維住在古都棉紡廠東區,十幾幢樓的中間有一個五百平米大的花園,綠籬圍著一些月季、芍藥、五瓣梅。花園四周零零星星安裝著彩票基金捐助的健身器材。
這里春夏秋三季鮮花盛開,自然成為住戶消遣娛樂的場所。這不王維剛順著花園的四周溜達了兩圈,就碰到了曲浩峰。
曲浩峰抱著孫子。孫子長得喜人: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轉,胖嘟嘟的小手搖晃著。曲浩峰看到了王維,得意地把孫子舉了舉,大聲說:“叫爺爺,快叫爺爺……”
王維走上前,用手輕輕摸了一下孩子胖胖的臉蛋。“老曲,這是你的杰作,還是兒子的杰作?”
“你他媽胡說什么?”曲浩峰瞪了王維一眼。
“開了小小的玩笑,把你狗日的急成了這個熊樣。是不是心虛了?”王維臉不變色心不跳。
曲浩峰一臉尷尬。
“老曲,你這孫子眉清目秀,有福呀。”王維轉了一下話題。
“昨天我抱著孫子在南門口轉,碰到一個算命的道士硬要算一卦。他也說我這孫子將來是個人物。”曲浩峰得意地告訴王維。
“要不要我給你孫子測測字?”
“幾天不見,你小子還混出點本事來了。”
“那你就寫上三個字。”王維告訴曲浩峰。
“又沒有本子筆?”曲浩峰無奈地望著王維。
王維接過曲浩峰手中的孩子說:“去折個樹枝,就在地上畫三個字。”
曲浩峰從花園的綠籬折了個樹枝,想了想,就在地上畫出了“才財壽”三個字。
王維看了看這三個字,深思了一會兒,拍拍孩子的小屁股說道:“這三個字的卦語是‘腰下佩青萍步入金鑾殿 覆護三山 ,千錘百煉’,看來你這孫子將來出息不少。”
曲浩峰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煙,從中取出一根遞給王維。“這是兒媳婦孝敬我的,芙蓉王。”
王維把孩子還給曲浩峰,拿出打火機,把煙點著吸了起來。
曲浩峰站在王維的上風,笑著問:“就這幾句話?”
“剛才講的是卦語,還有解釋。”
曲浩峰一下把手上煙塞進王維的口袋。“老王,那你就給我說說吧。”
“腰間佩帶著青萍寶劍,走上金鑾寶殿。就是講將來你這孫子仕途順利。你可千萬不要認為你孫子將來就是他媽的的皇帝。皇上上朝坐殿,可不要自己走,由人抬著。這里的步,就是走上前去的意思。而上得殿來的主要任務是覆護三山。覆與護是兩層意思,即先覆后護。覆,傾覆,顛覆,推翻的意思。護就是護衛,西有閩山,南有廬山,東有越王山,東南濱臨大海。這是泛指,就是說你孩子將來最少要做到海軍少將,重守東南沿海軍事要地。全詩總的含義,指的是對你這孫子,從小就要盡心呵養,必須經過千錘百煉方能得到真金。在他的成長過程要注意屬狗的,要加以防范,他們相克。這一點一定要清楚。”說完這段話,王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今天這話說得這么順溜。
“王師,我屬狗,不知道對我孫子有沒有影響?”曲浩峰問。
“怎能沒有影響?你可要小心了。”
這時曲浩峰懷中的孩子哇哇地叫了起來。他急忙對王維說:“這孩子要喝奶了。王師,那天有空有請你吃烤肉。”說完話抱著孩子回家了。
王維望著曲浩峰遠去的身影,對剛才胡謅的那席話自己感到好笑。他問自己是不是玩笑開得有點大,轉眼一想,捉弄他狗日一次也算替劉曉梅出出氣。
(八)
蘇力成為公安協查對象是王維在古都電視臺都市頻道看到的。
發布的協查通告很簡單,就那么幾句話:蘇力,現年52歲,身高1米72,微胖,本地口音,因假藥案外逃,有知情者或發現此人行徑請告知古城公安局經警隊,有獎勵。
那天接到雒葉讓他撤退的電話后,他一直沒有到紅花綠葉健康公司。當時離開新華商廈時,他就有一個想法,公司有點問題只要蘇力出馬,也就擺平。
古都電視臺的協查通告讓王維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王維急忙撥打雒葉的手機,電話提示音告訴他手機已經停機。
王維弄不明白這樣紅火的公司怎么說完蛋就完蛋。
王維想起了柴油機廠退休老師傅邵師傅的話。
吃晚飯時,王維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老伴春花。沒有想到春花兩句話就說到了點子上。
春花說古城那些搞藥品批發代理的家伙,沒有一個不是他媽的黑心狼,賣的都是他媽的假藥。
王維嘆了口氣:“看來我要重新找工作了。”
老伴春花看到王維一臉的憂愁,笑了笑:“你就在家呆上幾天,急什么。再說這幾個月沒黑沒白,也把你累壞。”
“也只有這樣了。”王維身子一斜躺在了沙發上。
就在這時,響起有節奏的敲門聲。
老伴春花開門一看是曲浩峰。忙說道:“我當是誰?門敲得這樣文質彬彬的。原來是曲班長。”她扭過頭:“王維,
曲班長來了。”
王維坐了起來,看見曲浩峰提著大包小包進了家門。心想這小子今天唱的是哪出戲。
“曲班長,你坐,我給咱泡茶。”老伴春花鉆進了廚房。
“坐,坐,……”王維招呼曲浩峰。
曲浩峰把手中的東西放到茶幾上,順勢坐到沙發上。
王維從茶幾抽屜里拿出一盒煙扔到曲浩峰的面前。“老曲,煙不好。”
曲浩峰把王維扔到茶幾上的煙推了推,從自己口袋里摸出一盒軟中華。“王師傅,抽我的。”
王維接過曲浩峰遞過來的煙。“有細糧咱就不吃粗糧。”
“曲班長,發財了。”端著茶杯的老伴春花看到放在茶幾上的中華煙,笑盈盈地問曲浩峰。
“我這把年紀還到哪里發財,這些東西和煙是兒子專門讓我送給王師傅的。”曲浩峰笑著說。
“你兒子?”王維疑惑地問。
“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前天你算得那個卦,可真準。我兒子佩服的不得了。原來說好我倆一起來看你。這不剛要動身,兒子的領導打來電話說有急事。只好我一個人來了。”曲浩峰說。
“什么?老王還會算卦,結婚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他還有這本事?喝茶,曲班長。”老伴春花把茶水放到曲浩峰前面的茶幾上。
“那天我胡謅了幾句,你怎么當真了?”王維有點不好意思。
“不是我當真,你的卦真準。弟妹想不想聽。”曲浩峰端起茶杯。
“你就讓我開開眼。”老伴春花坐在了沙發旁的椅子上。
“昨天上午,我們一家到超市逛。走到電影院十字,那里正在裝電纜,地面開了一條溝。當時我抱著孫子。正要跨溝時,我想起了王師傅那天的叮嚀,就把孫子遞給了兒子。沒有想到,兒子、兒媳和老伴都平平安安過去了,我一下跌在溝里面。”說完這段話,曲浩峰急忙掀開了褲腳,露出了一塊創可貼。“兒子說我有先見之明,多虧過溝前把孫子交給他。我告訴兒子,不是我想起了你王維叔叔的話,寶貝孫子可慘了。王叔叔說我屬狗,和孩子相克。我向兒子講了那天的事。兒子聽后直說你了不起。”
老伴春花這才明白,她給曲浩峰的杯子里續了續水。“什么了不起,我看是他是瞎貓碰到了一個死老鼠。”
王維把中華煙往曲浩峰那里推了推:“老曲抽煙!”
曲浩峰抽出一根煙站了起來:“王師傅,今天就不打擾了,有空,我兒子還要找你好好聊一聊,到時一定要賞臉呀。”
一看曲浩峰要走,王維急忙抓起茶幾上的東西塞給曲浩峰:“東西你一定拿回去。”
“王師傅你就見怪了,你是不是嫌我買的東西少了。”曲浩峰對王維說。
王維無奈地把東西又放回茶幾上。
“曲班長,以后有空常來。”老伴春花拉來了門。
“拜拜!”曲浩峰邊說邊走下了樓梯。
曲浩峰一走,老伴春花一臉笑容地對王維說:“老頭子,沒有想到你可真有兩下子。你這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這是真人不露相。。我就給他,要不這損失的肉。”說完話,曲浩峰北”
王維沒有理會老伴春花,打開了電視機。他每天這個時候就要看湖南衛視的養生節目。最近湖南衛視播出張悟本養生講座,成為他每天必看的節目。
擱在往常,老伴春花就要和他爭遙控器,她看的是電視連續劇《老牛家的“戰爭”》。
今天老伴春花沒有搶電視遙控器,而是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陪他看湖南衛視。
看著看著,老伴春花說話了:“老頭子,你看人家張悟本那才是高人,搗鼓什么綠豆呀、茄子呀,不但掙了錢,還成了專家。”
“要不我給你說過,不要小看咱紡織廠,臥龍藏虎。張藝謀那小子就是咱紡織廠出去的世界名人。盡管那小子出名后不愿提在紡織廠的那段光景,我說,他小子沒有紡織廠的那段經歷,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作為。”王維拿起杯子猛喝了一口水。“現在這個社會用雒葉那女子的話講,要想掙錢,就要有新概念,就要有新點子。”
“老頭子,我看你說的對。我們車間板四那小子,就是上回給咱家一條草魚的那家伙。他搞了婚慶公司,開頭不行,后來有人出主意搞什么放飛蝴蝶。沒想到這臭點子一下讓婚慶公司紅火起來。”老伴春花順著王維的話題說了下去。
“要不現在有個順口溜,什么大棚菜搞亂了季節,小姐搞亂了輩份,食療搞亂了醫院、一句話,只要你剛想敢做,就可能有奇跡發生。”
“老頭子,我有一個想法,說出來你不要怪我,現在紅花綠葉健康公司被查封了,你也沒有什么事,不如咱就辦個算命公司,說不定也能紅火起來。”
“算命公司,虧你能想起這個名字,我看牌子沒掛起來,派出所就上門了。事到可以試著干干,但名字要起好。”王維說。
老伴春花點點頭:“那咱起個什么名字?”
王維想了想,拍拍大腿;“就叫預測工作室什么樣?”
“好!”老伴春花鼓起了掌。
(九)
不用工商登記,也不要舉行開業典禮,幾張名片一發,王維預測工作室就悄悄開業了。
第一個顧客,是曲浩峰兒子領來的吳老板。
吳老板祖籍浙江,前幾年在古都嘉惠商場經營牛仔褲掙了幾個錢。看著服裝生意難做,吳老板就轉行了,拿出全部家當盤了個酒樓。沒料到開業三個月月月賠錢,吳老板一籌莫展。一天曲浩峰的兒子在酒樓請客,看到吳老板一臉愁容,問有何難處。吳老板說酒樓再這樣經營下去,他就要跳湖了。小曲笑了笑,說問題沒有那么嚴重吧,問他需要不需要請一個高手指點指點。這不吃完飯,小曲就開車直接和吳老板來找王維。
前天老伴春花在整理衣服時,告訴王維,那年她哥到無錫旅游買的那件絲綢短袖該穿了,這不把顏色都放舊了。恰好昨天晚上,王維洗了個澡,今天想起老伴的囑咐,就穿上了絲綢短袖。
要不常說人靠衣服馬靠鞍,這白色的絲綢一上身,手中又多了把折扇,王維很象那么一回事。
吳老板進門一握著王維的手,嘴里就說道:“王師傅,仙風道骨,一看就不是常人。”
“過獎,過獎……”王維急忙讓老伴春花待客倒茶。
茶倒上,客坐定,王維便開口說道:“今天你們是要問生意上的事。”
“吳老板,不是剛才我向你開口。這不,王師傅一語就把事情挑明了。”小曲說。
“佩服!佩服。”吳老板對王維點著頭。
“那就請吳老板寫上三個字。”王維把準備好的紙筆遞給了吳老板。
吳老板拿著筆,停留了一會兒,然后迅速地在紙上寫下了“盈、虧、本”三個字遞給了王維。
王維深思后,一字一板地對吳老板說:“這三個字的卦語是:和合事笑談成 喜音在半程 平步踏青天。意思就是在一種輕松,愉快的氣氯下,以交談的方式達成了結合的局面。這還僅僅只是美好的第一步。隨著時間的推移,喜訊將會一條條傳來。到了半途的時候,這里奏也了一段最最佳最美的旋律,成為你最光彩得意的時刻。還可以理解為生育,休息,創造物,研究成果,高額利潤,健康,獲得位置等等。但簽中并沒有明確指出的是這次美好的結合,并不能永恒。分合自有緣份主宰,雖然其中一方痛不欲生,卻也無可奈何,只得隨緣罷了。得簽者應在一個月間避免歡場游樂。參加各種宴會,也應以不醉為度,盡量克制自己。仔細勸酒添杯者那雙眼與手。連續注視十分秒,想想上面的那些話,定能有些省悟。吳老板,你的生意兩個月后將會有起色,而且一天比一天好。”
吳老板聽王維這么一解釋,心里一下舒坦多了。他急忙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紅包:“不成敬意,望王師傅笑納。”順手放在茶幾上。
“王師傅,我們就不打擾了。”小曲和吳老板向王維告辭。
“怒不遠送。”王維合上了折扇。
天下的事也就這么怪。
吳老板從王維那里一回到酒樓,就聽到了一個讓他興奮的消息。酒樓前面的電影院被華潤萬家收購。古城第一家大型超市兩個月,也就是中秋節前后開業。只要超市開業,他這酒樓的生意不好也就不由他了。
(十)
世上的事不是平常人想象的那樣,王維預測工作室開張沒有幾天,就紅了古城半邊天。有人給孩子取個名字,也來找他。一位工友開玩笑的說他名聲快趕上505元氣袋的發明人來輝武。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三個月后王維接到劉曉梅的電話,說她的一個朋友想讓王維給算算命。
放下電話,王維感到有點可笑,自己按照那本書的話發揮了一下,竟成了小城的名人。他看了看墻上的字畫,心里就像有一支羽毛筆在輕輕撫摸,漫延一種說不出,感覺卻癢癢的舒服感。
“三字測未來,一語定乾坤。”這幅字是古城書協副主席南山子送給他的。字是行書,蒼勁有力。那天南主席慕名而來為小孫子取名。王維幫了這個忙,南主席投禮相報留下了這幅字。
現在這風怎么也傳到劉曉梅的耳朵里,王維前后思量,覺得不能讓劉曉梅到家里來。不到家里,到哪去?王維想起了吳老板。吳老板酒樓生意一好,就把酒樓的三樓盤了過來,整了個茶秀。
他急忙給劉曉梅回了個電話,讓她七點到郁金香茶秀見面。
王維來到郁金香茶秀大門前打開手機一看,還有二十幾分鐘才到七點,他沒有急于進茶秀,轉了個彎,來到了統一廣場。
統一廣場是古城湖的中心地帶,修建得很有特色。特別豎立的秦始皇石雕,成為古城標志性的建筑。此時,太陽西斜,光芒厚濃,不遠處的湖面金點跳躍,秦始皇石雕兩旁的芍藥枝茂花繁,一片片綠地向四周蔓延。要不王維一進入廣場就有一種眼明心靜的感覺。
看著看著,王維聽到身后有人喊“王師傅。”
他一聽就知道那是劉曉梅的聲音,盡管一年來見面的機會不多,但她的聲音還是那么熟悉。
王維扭頭一看,發現劉曉梅在打招呼。劉曉梅今天穿的很素雅:白色的半跟涼鞋,淡灰色碎花連衣裙,微卷的黑發梳成兩個小辮,耳朵上也沒有那個手掌大的吊墜了。這樣的裝束讓王維感到劉曉梅一下回到了細紗值車工的那個年代。
王維往前走了幾步,聞到了一股濃濃的玫瑰香味和淡淡的玉蘭香味,他看到劉曉梅右手食指鼓出一個厚厚的老繭。
劉曉梅旁邊立著一個四十歲大小的女人。這個女人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漂漂亮亮。劍眉下長著一對細細的桃花眼,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唇,一頭黑發散在身后,白皙的手腕上懸滿了漂亮的鐲子,小指上還戴了一個沒有任何修飾的銀戒,一看就是細心富裕有檔次。這個女人一定是劉曉梅電話中提到的那個讓他幫忙的朋友。
“王師傅,這就是我在電話中提到的好友,她叫白雪嬌,古城健康會所老總,你就叫她小白好了。”劉曉梅對王維說。
“我在茶秀定了座,咱們進去再說。”王維告訴劉曉梅。
“好吧。”劉曉梅望了望白雪嬌。
白雪嬌輕盈盈地點點頭。
服務員把王維他們三個人領進雅間“水岸竹林”。說茶幾上發著茶譜,需要時按一下茶幾旁的電鈴。
王維打來茶譜,看了看,然后說道:“咱們就來一壺菊花茶和兩份甜點。”
劉曉梅和白雪嬌同時說聲好。
茶和甜點端上。服務員把每人面前的杯子倒好,說聲慢用就退了出去。很快菊花的清香就在房間彌漫起來。
三人端起茶盅抿了抿。
“王師傅,你現在成了咱們古城的名人了。”劉曉梅邊說便給茶盅續著茶水。
“混口飯吃。”王維脫口而出。
“王師傅,明天我就要離開古城到外地去,我心里沒有底,想讓你指點指點。”白雪嬌說得一口純正的普通話。
“我這是預測,還不如電視臺的天氣預報。”
“王師傅,不要謙讓了就當給我幫忙。”劉曉梅看到王維在繞圈子,顯然有點急了。
“那我就獻丑了。”王維打開了折扇。“那你就寫三個字吧。”
劉曉梅聽王維這么一說,急忙把雅間掃了一眼,看到靠墻的書柜上放著紙和筆,站起身子,取來放到了白雪嬌的面前:“寫吧。”
白如雪沒有急于拿筆,兩只手支著下巴深思起來。大約過了五六分鐘時間,白雪嬌從提包里取出面紙粘粘臉頰滲出的細細的汗水,然后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了“離遠情”三個字。
王維看到這三個字后,張合著折扇,雙眼瞇成了一條縫,用行話講他進入了狀態。
看著王維這個樣子,劉曉梅和白雪嬌靜靜地坐在那里,飄著菊花香味的房間起伏著三個人的呼吸。
也就是半個小時,王維把折扇一合,對白雪嬌說道:“你占這一卦的卦語是:事有喜 面有光 終始好商量 壺中日月長。看來這一次你離開古城喜憂參半。為什么這樣講。從卦語來看:喜事臨門,好消息將會接踵而來,什么兇煞都被沖得精光。平常別人有難處,有困難求你,你都好說話,樂意幫忙。如果你有難處,自然會有貴人相助。這次外出,一定會有一個美好結局。小白,我勸你,外出辦事一定要舍得花錢,說話要誠懇。這不卦語就講壺中日月長。含義就包括請客,送禮。酒,油,飲料,甚至帶有液體性質的化妝品,液化氣等等都會派上用場。這一點也許會出乎你的意料。能夠幫助你的人很多,其中以姓氏中帶有三點水的人,更為得力。對方的性格經比較柔和,感受到你的誠意,又經不起你的一再蘑菇,會要為你出頭說話維護你的利益。這樣,你的所有困難就會一一破解了。我告訴你,千萬不要開罪此人,因為此人的意念,往往是關鍵性的,弄擰了的話,就會徹底失敗。”
“王師傅你神了,這次就是一位姓氏中帶三點水的人邀請我去青島。原來我還猶豫不定。現在我充滿信心。”白雪嬌高興地說。隨后打手機讓定晚上10時飛往青島的航班。
字測完了,三個人閑聊起來。
過了一會兒,窗外傳來的汽車喇叭聲。白雪嬌告訴王維接她的車來了,她要告辭了。
“祝白總一路順風。”王維笑了笑。
“多謝了。劉姐,我到青島后給你打電話,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呀。”白雪嬌拿起包,搖搖手,款款地走了。
白雪嬌走后,王維不解地問劉曉梅:“她怎能聽出是接她的汽車?”
劉小梅笑了,“這你就不明白了,隔行如隔山,白總坐的是寶馬,那聲音你也聽到了,有柔性,又入耳,聽上兩邊,也就忘不了了。”
“有錢有勢的人就是不一樣。”王維嘆了一口氣,然后問道:“曉梅,小嚴最近還好么?”
“還是那個樣子。”劉曉梅說著說著淚水流了出來。
王維把面巾遞給劉曉梅,接過面巾,劉曉梅卻嗚咽起來。“王師傅這兩年我活的連狗就不如。”喉嚨里發出一種微弱凄惋的聲音。
“這不小白不是讓你去青島。以后的日子會好起來。”王維努力找話安慰劉曉梅。
慢慢地劉曉梅停止了嗚咽,用面巾擦了擦臉眼角的淚水,勉強露出笑容。“王師傅,你的命比我強的多了,我這個人命太苦了。”
王維笑了笑,轉了一個話題。“曉梅,你是怎么認識白總的?一見面,這就話就憋在我的心里。”
劉曉梅把王維和自己面前茶杯的茶水續滿,用面巾抹了一下臉。“說起了也是一種緣分,是在圣凱羅洗浴中心相識的。”
“圣凱羅”王維疑惑地說了句。
“就是在圣凱羅洗浴中心,你去過那個地方。”劉曉梅沒有理會王維,接著說了下去。
“看來,白總還是個女中豪杰。”
“從那天起,我就再沒有去過圣凱羅,就在白總那里學足療。你看我這手上的老繭,就是這兩個月的見證。這活雖然累了點,我不怕,過去在廠子看8臺細紗機,紡得還是40支純棉,那樣的日子我也挺了過來。現在每天最多也是七八個客人,每個人40分鐘,加在一起也就是三個小時。”
“收入怎樣?”王維關切的問。
“基本工資800元,加上提成一個月1200元。”
“還算可以。”
“如果我去青島,白總許諾一個月給我3000元。”
“你去青島,小嚴怎么辦?”
劉曉梅沉默起來。過了一會兒她無奈地說:“我聯系了一家養老院,條件還不錯。”
“曉梅,不知為什么,我特別想念在企業的那些日子。”王維接著說。“我不害怕你笑話我,過去天天想離開紡織廠,現在連做夢都在懷念那些日子。不是日子差了,而是總感覺缺少了什么?”
“王師傅,我也是這樣。盡管那時很累很苦,可日子過得踏實,人們之間說得也是真心話。現在好了,有錢了,可人弄得一個像烏雞眼似的。”劉曉梅眼睛有一種光芒在閃爍。
“你還記得不記得,咱們那次觀光旅游。”
“你說的是不是到沙湖的那次?”
“就是那次。“
兩個人都回憶起那次沙湖之行。
(十一)
在王維的記憶里,那次到沙湖觀光旅游,他們輪班去了三個人:他,劉曉梅,曲浩峰。
寧夏沙湖是大自然的杰作,湖光沙色,候鳥成群,蘆叢如畫,風光旖旎。這里即有沙漠,又有萬畝平湖。
第一天他們坐船游湖。
可能是劉曉梅第一次坐船,一上船,她就流出驚奇的目光,當船兒犁開了光粼粼的湖面,翻滾的浪花似劃出的千頃良田,翠綠的蘆葦,恰到好處地散布在湖面上,風兒吹過,枝葉婆娑,颯颯做響,馬達聲驚飛了一只停立在梢頭的鳥兒,倏地不見了蹤影,隨著停息的馬達聲,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新的天地:沙漠、駱駝,人群。劉曉梅始終處在一種興奮中。
從沙湖的回到酒店,導游告訴大伙兒,旅行社安排,晚餐每人發20元錢自己打理。
這不還沒有幾分鐘,曲浩峰就讓王維去叫劉曉梅晚飯他三人去吃烤羊肉。
沙湖的烤肉名聲很響,要不導游說不吃烤肉就沒有來到沙湖。
王維三人聞著烤肉的香氣找到飲食一條街的。
街上每個烤肉攤前都坐滿了人。
最后他們來到了離飲食一條街不遠的張三烤肉店,一看人不多,就走了進去。
老板四十來歲,留著山羊胡子,很熱情告訴說,今天他們算找對地方。
曲浩峰顯得很興奮,讓蹄筋和里脊各烤一斤,再上五瓶沙湖啤酒。
很快烤肉和啤酒端了上來。
幾瓶啤酒下肚,王維發現曲浩峰看劉曉梅的眼光有點怪。就對曲浩峰說道:“天也不晚了,再坐一會兒咱們就收攤。”
曲浩峰拿起一瓶啤酒,放在王維面前。“剛喝到興頭,急什么?來,咱倆把這瓶吹喇叭。”
“曲班長,你今天喝得不少了。不要和王師傅爭高下了。”劉曉梅勸曲浩峰。
“曉梅,你說什么,他王維算個逑。喝酒他小子差遠了。”曲浩峰咬掉瓶蓋,一揚脖子一瓶啤酒進肚了。
看到曲浩峰這個架勢,王維也咬掉瓶蓋,把那瓶啤酒喝進了肚子。
曲浩峰又把兩瓶啤酒擺在了桌面,晃悠著腦袋:“有種,咱們再喝三瓶。”
王維急忙向曲浩峰抱抱拳:“我怎能和班長比。班長海量,海量。今天我買單。”王維揮揮手。服務員拿來了賬單。
“這還差不多。走!”曲浩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顯得有點力不從心。
劉曉梅急忙上前摻扶著曲浩峰,離開了烤肉攤。
王維清完帳一看劉曉梅摻扶著曲浩峰已經走出了100多米。
沙湖今夜的月亮很明,
突然,王維看到兩個人廝打在一起,還聽到了劉曉梅的責罵聲。
王維三步并成兩步上前撕開了兩人。
王維睜大了眼睛。
曲浩峰睜著醉惺惺的雙眼,指著劉曉梅:“不識抬舉的家伙,我摸了她一下奶,就變成了那個熊樣。”
劉曉梅一臉通紅,外衣中間的扣子被解開,露出了粉紅色的內衣。
“你他媽的混蛋……”王維指著曲浩峰的肩膀,狠命地搖晃著。
“你,你……”曲浩峰嘴里唔啦著。
劉曉梅捂著臉跑了。
當王維壓著犯人似的把曲浩峰拖回到酒店時,他看到了站在酒店門前臺階上的劉曉梅。他扭頭看了看曲浩峰,曲浩峰的眼睛閃動著后悔的目光。
劉曉梅從石階上下來到他倆跟前,輕輕地說:“王師傅,今晚的事算了,曲班長酒喝多了。”
兩個人腳步停止了,看著劉曉梅進了酒店。
此時,月亮皎潔的光芒被被飄動的云彩擋著。
……
二樓劃拳聲喚醒了王維的回憶。
王維起來把窗戶輕輕掩上,他定了定眼神,發現劉曉梅也處在一種回憶中。
“曉梅,那時,日子雖然過得有點難,還有許多值得回憶的東西。”王維坐在了劉小梅的對面。
劉曉梅長舒了一口氣說道:“王師傅,那天你把小嚴從車間背出來的那一霎那,淚水就在我的眼眶里打轉。”
“和小嚴相比,我算不了啥。”
“在輪班,你最關心我。”劉曉梅看了看王維,突然有點驚奇地的問道:“王師傅,你最近是不是睡眠不好。”
王維點點頭。
“要不要我幫你調理一下。”
王維有點疑惑。
劉曉梅笑了笑:“剛才我不是給你講了,我學會了足療。你把腳伸過來。”
王維為難的搖搖頭,
“不要不好意思,就算我還你個人情。”
王維無奈地把腳遞給劉曉梅。
劉曉梅把王維的腳仔細按摩了一下,然后認真說:“王師傅,我直言相告,你的心臟有點不好,今后一定要注意。”
王維點點頭。
“我給你做一做,你看看效果如何,好了,這足療可要堅持。”劉曉梅低下頭做起了足療。
劉曉梅的技法很到位,王維感到一種暖暖的氣流在體內竄動。
王維的心中泛起了一陣燥熱,他想說幾句感激的話,一低頭,突然看見了劉曉梅深深乳溝,抱在她懷中的腳也似乎觸摸到了軟軟的乳房。他下意識用手輕輕的撫摸了劉曉梅頭發。
劉曉梅抬起了頭,兩雙眼睛深情的碰到了一起。
王維雙手一摟,劉曉梅順勢倒在了他的懷中。
王維一下解開了劉曉梅連衣裙的扣子,他的手剛要塞進內衣,突然發覺劉曉梅身體在顫抖。他象被什么東西蟄了一下,打了個激靈,急忙收回手,輕輕地推開劉曉梅。“曉梅,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要走了。”
劉曉梅捂著臉,坐在了沙發上。
王維來到前臺結賬,前臺收銀員說前面走的那個女士已經把單買了。
王維走出郁金香茶秀,急忙擋了個的士。他剛要鉆進的士,天空響起了一個悶雷。
“變天了。”司機對王維說。
“古都棉紡廠北門。”王維告訴司機。
(十二)
8月4日 ,可以說是王維的滑鐵盧。
7月底小舅子來找王維,讓他預測一下現在進入股市的前景。
王維自信地告訴小舅子,中國股市一個月內肯定要摸到3480點。
一聽這話,小舅子當時高興地說:“姐,下個月我在股市賺了錢,立馬買車,咱他媽也在周末到秦嶺爬爬山。”
沒有想到就在小舅子殺進股市后,開頭幾天,股市一收盤,小舅子就打來電話,不是說賺了一個車輪,就是說賺了一個發動機。
沒有想到一過8月4日,這股市就像被拔掉氣門芯的皮球,一下蔫了下來。
這不昨天下午,小舅子吊著臉來找老伴春花,說房貸到期,需借點錢。
老伴春花把家里的存折拿給他兄弟,說家里就那么幾個錢。
小舅子把存折裝進口袋,連給王維打個招呼都沒有就走了。
小舅子走后,老伴春花告訴王維,人算不如天算,他那個什么預測工作室收攤算了。
王維沒有接老伴春花的話,他在心里嘀咕,我他媽就是那個命,發財在嘴上,吃虧也在嘴上。
(十三)
預測工作室無聲無息壽終正寢了,閑不住的王維用了家里僅有的3000元買了一輛電動三輪車,加入了古都棉紡廠的“祥子”大隊。這個名字是古都棉紡廠破產后,《南風窗》一位名叫石破的記者來古都棉紡廠采訪時用的概念。
對于王維來講,盡管這大半年的經歷像做了一場夢。不管咋樣,有夢總比沒有夢強,要不一句歌詞唱道“飲盡一杯用歲月釀的酒,發覺人生才是場夢”。
夢中醒來,王維這個“祥子”就與眾不同,他給自己的電動車起了一個很有創意的名字“古都囧車”,還在車前面插了一個杏黃旗。有時碰到大方的顧客,王維興頭上來,邊開電動車,邊吼幾聲秦腔。熟悉秦腔的板四,說他吼得那幾句真有點秦腔名角任哲中的味道。
劉曉梅到了青島回沒回過古都,沒有人能說清。每個星期王維總去一次養老院看看小嚴。小嚴那是哪個樣子,見到王維從不提劉曉梅。
用王維的話講,這沒醋少鹽的日子也得過著。
一天傍晚,沒有客人,王維就蹲在古都電影院十字路燈下看人家挖坑。看著看著,突然耳邊飄了一句“劉曉梅那婊子在青島攀了個大款。”王維急忙站起,向四周掃了一眼,發現曲浩峰正和一個家伙嘻嘻笑笑走過斑馬線。
視角轉動,王維看到馬路對面幾個中學生模樣的年青人正在點燃一個孔明燈。有人說放飛孔明燈,可以實現自己心中的愿望。這不,孔明燈升空了,小青年們發出了驚喜的歡呼聲。
很快,王維很難分辨出星星和孔明燈了,天空很藍,月亮很亮,星星在眨眼。他嘴張了張又合上了,一扭頭,騎上電動車走了。
突然,車水馬龍的街道飄來悲涼高昂的秦腔;
“夜寂寂 ,
風冷冷,
孤魂在西,
還在東。
衰草蕭蕭,
寒林靜,
霜花慘慘,
哀雁鳴……”
201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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