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老大們的官場魅影
廉政瞭望記者發現,黑老大與官場的聯系,按緊密程度可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尋找官員充當保護傘,形態簡單,屬于買賣式交往;其次是在政治、經濟方面與貪官結成租售同盟,涉及更高級的政經資源;走上前臺攫取行政權力則是第三階段,往往發生于基層、村級“黑政權”。
文_艾冰
3月31日,劉漢、劉維等涉黑案在湖北咸寧中院開庭審理。劉漢顛覆了人們對“黑社會”的固有印象。早在1994年,他就開始苦心編織覆蓋黑白兩道、橫跨政商兩界的大網。其與官員的交往及交易,正是大網中重要而隱秘的一環。劉漢案雖是極端個案,但也確有黑老大對官場并不陌生。廉政瞭望記者從2011年來公開報道的涉黑案件中,挑選出15例與官場有密切聯系的黑老大。他們或千方百計勾搭官員尋求庇護,或“以權壓權”,讓官場中人吃盡苦頭。這還不過癮,有的干脆自己當上了官,在公開場合大談“致富經”……
怎樣和貪官搭上線?
黑老大們要得到庇護,首先得和官員搭上線,那么,他們喜歡“勾搭”哪些領域的官員呢?廉政瞭望記者梳理15例案件發現,公安系統以及法院系統官員,充當保護傘的情況較多。2011年落網的廣東茂名黑老大李振剛,其保護傘包括市刑警支隊三大隊副大隊長李永才、茂港區法院民庭庭長何銘杰等。市公安局2001年時曾偵查過李振剛涉黑案,身為專案組材料小組組長的李永才幫忙隱匿其綁架他人的證據,使其逃脫制裁。而當李振剛放出高利貸,對方無力償還時,何銘杰就會來幫忙,把受害人的合法財產以司法途徑轉移到李振剛名下,從立案、開庭到判決、執行,“一氣呵成”。不止公安、法院兩家,其他部門官員也有“上鉤”的。除了實權部門一把手外,還有基層干部。如深圳“龍哥”陳垚東,就找了時任沙井街道黨工委書記劉少雄做靠山;有的保護傘更讓人意外——正廳級女官員、原湖南湘潭人大主任符詠梅,竟然是黑老大歐建的干媽。廉政瞭望記者還發現,在15例涉黑案中,相當一部分保護傘對黑老大的“忠誠度”頗高。究其原因,既是官員見利忘本,更與黑老大勾搭官員時手法“考究”(與商人勾結官員手段類似),讓對方“欲罷不能”有關。一組湖南多地“打黑”時披露的故事或可說明。2006年起,歐建向湘潭市公安局原副局長蔡亞斌送錢之余,還發動了“毒品+美色”攻勢。一邊拿毒品給蔡吸食,一邊費大工夫從廣州找來“小姐”給他。用歐建的話說,是金錢、毒品和女色,讓他與蔡亞斌成了“朋友”。還有人做法更絕。曾橫行衡陽5年多的當地“天上人間”夜總會老板尹健,得知市石鼓公安分局副局長陳小平和禁毒大隊長賀航國也喜歡“泡吧”,便為其免費提供包廂,過年還會奉上紅包。暗地里,尹健將二人受賄的情況秘密地拍攝下來,將二人變成自己的“死忠粉”。株洲黑老大陳李林則省心不少。原為醫生的他,偶然得知同事王晶是時任株洲市公安局長黃桂生的“女友”,遂動了心思。黃調任湘潭后,陳李林說動王晶一起入股,到湘潭開“A世紀酒吧”。經王晶的“枕邊風”,黃桂生承諾給予關照,成了酒吧的大靠山。
得官員庇護,也庇護官員
有黑老大曾叫囂:“養官千日,用官一時”。大抵是說,一到關鍵時刻,保護傘就會出馬,助其成事,幫其解圍。而黑老大對官員的“感情”,也頗為復雜。2007年11月,時任湘潭市人大主任符詠梅的一個“招呼”,使歐建控制的宜華房地產開發公司,能在其承包的體育公園項目招標中簡化程序,為歐建團伙串通圍標創造了條件。其“內定”的中天公司中標后,歐建獲利700多萬元。黃桂生對陳李林的關照,則是細水長流。平時,黃桂生常帶領各公安分局多名負責人,浩浩蕩蕩到“A世紀酒吧”赴宴,還要求下屬們對酒吧給予“支持”。當該酒吧因涉毒被查后,黃桂生又叮囑辦案部門,不要追究陳李林等的刑責。陳李林也“懂行”:逢年過節,少不了對一些職能部門負責人請吃送禮。有了保護傘,情勢再危急,似乎也能化險為夷。一次,陳小平得知市局要查“天上人間”,便先讓尹健安排人進入兩個包廂吸K粉,并打電話報警。接警后,陳親自帶隊查處了安排好的包廂,拘留了11名吸毒者,對市局表示“已查過”。事后,尹健派人給被拘者送去被子、補助金,并給來查他的民警每人發了800元。當“羽翼漸豐”,有的黑老大甚至自己當起官員的靠山,在政治、經濟方面與其結成同盟。被稱為“地下組織部長”的青島黑老大聶磊就是一例。聶還有標準,專挑“能力和上進心較強,無靠山的普通警員”。目標一定,聶磊就會用人脈與金錢助其晉升,以圖后者回報。青島特警支隊一大隊原副大隊長王曉青曾受聶磊“栽培”,聶磊手下外出“辦事”時,常叫王同行,王攜帶的110對講機,讓聶磊團伙在案發現場了解警方調度信息,及時抽身。也許是有了更大權力的“庇佑”,黑老大對一些官員的態度很是囂張。如河北曲陽縣黑老大劉會民手下曾毆打縣城建局宮姓副局長;而當湘潭禁毒支隊民警檢查“A世紀酒吧”時,竟被反鎖在酒吧1個多小時,直到特警支隊30名隊員強行破門,酒吧里的民警才得以脫身。不過,多數黑老大對自己的“靠山”都很恭謹。2013年6月,深圳沙井黑社會案二審,黑老大陳垚東與街道辦書記劉少雄當庭對質時,陳垚東說,他是為了公司利益才去找劉書記。陳仍尊稱對方落馬前的官銜。
“我就是不在現場,這個書記也是我的”
廉政瞭望記者發現,黑老大與官場的聯系,除了找官員當保護傘;在政治、經濟方面與貪官結成同盟外;有人還擠身體制內,以圖用權力保護、壯大自身利益。他們走的第一步棋,就是將自己包裝成熱心公益的企業家。在本刊統計的15人中,有“企業家”身份的達80%。如江西新余黑老大李軍民,曾成立“恒發貿易”等多家公司,2009年獲評市勞模。同年,歐建則成為湘潭岳塘區“光彩之星”、“最受職工歡迎企業家”。有了這些頭銜,擔任人大代表、政協委員等似乎順理成章,這也是他們能想到的進入體制的最好方式。15名黑老大中,曾任各級代表委員的達9人,其中2人曾是省人大代表。“該同志具有較高的參政議政能力,多次提出科學建議。熱心公益事業,累計為助學,助殘,救災等捐款捐物800多萬元……”一份推薦黑老大袁誠家為遼寧鞍山市人大代表的資料如此寫道。該市人大官員張明利解釋,企業家當選人大代表,“就是根據納稅,熱心公益和支持地方建設,他這些方面確實表現不錯。”曾任兩屆省人大代表的江西橫峰黑老大蘭林炎,還給其手下骨干也謀了身份:蘭風標為橫峰縣人大代表;陳德云為縣政協委員……然而,黑老大戴上“紅頂”也非易事,有時還得“拼靠山”。河南漯河黑老大王華當市政協常委就費了番周折。媒體曾披露,當時市委常委討論政協常委名單,有人以王華涉黑為由提出質疑,但一名與王華關系很近的人卻力挺王華,使其如愿以償。也許因其“草根”身份,不少當選代表委員的黑老大都曾受媒體關注。蘭林炎到南昌參加省人代會時,曾對記者稱贊大會新使用的短信系統貼心方便。作為橫峰縣藍子畬族村村支書的他還透露,該村探索出了“基地+農戶+合作社+企業”的農業產業化發展新路。事實上,近些年查處的黑老大中,不少人都擁有村支書這一身份。兼具“能人”與“強人”特征的他們,在發展村域經濟的同時,也為所欲為,堪稱村霸。已赴死的河北曲陽縣黑老大——七里莊村原村支書劉會民,任職期間犯下受賄、尋釁滋事等大罪11樁,村民對其稍有異議就遭毆打。不過,在劉掌村期間,七里莊發展成“曲陽第一村”和保定市“生態文明村”,劉倒臺后仍有村民感嘆:“現在七里莊建設得不錯。”還有人更膽大。山東臨沂黑老大李振山看上了老家的村支書一職,他的手段是“硬搶”。村選舉期間,李帶地痞走家串戶,揚言黨員誰不選他就揍誰,并說:“我就是不在現場,這個書記也是我的。”競選當日,李振山果然不在現場,而在鄰居屋里喝茶。第一輪選舉下來,他就“全票當選”。可是,李振山不是黨員,根本不具有參選資格。鎮黨委拒絕任命他,官癮上來的李振山干脆自封為村支書。很快,民警的到來終結了李振山的“官場漂白之旅”,李振山后被判處死刑,當官的美夢,只能留待下輩子了。
相關文章
「 支持烏有之鄉!」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