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有過三年抑郁癥的經歷,也了解過、見識過很多所謂“政治抑郁”以及抑郁癥的青年。筆者也和醫學行業稍微有點關系,所以我想通過分享我的一些經歷和見聞,或許能夠幫助到這些“抑郁青年”。當然,如果真的因為抑郁,影響到了正常的工作學習,還請就醫,聽從醫囑,筆者不是專業醫師,不能給予一個非常專業的醫學建議。
抑郁癥的科學基礎
抑郁癥診斷是有比較嚴格的標準的,一般來說,中國的醫生要給一個患者確診抑郁癥必須要依據三本手冊的標準來進行參考,也就是DSM、CCMD和ICD這三本書。這些書所定義標準的原則,是完全經驗的,因為抑郁癥的病因還沒有被完全研究透,所以這些手冊的更新,都是通過現實的病例,一點一點確認新的標準。一般來說,排除主觀因素(比如沒病裝病、欺騙和故意表現抑郁狀態等),都能確診是否患有抑郁癥。
抑郁癥的病因有很多,比如從激素上有多巴胺、5-羥色胺(氟西汀就是圍繞這個設計的藥物)和去甲腎上腺素等神經遞質紊亂。在器官上,大腦結構異常也有可能造成抑郁癥。然而這些病因并不能代表大多數,神經遞質紊亂只是一個表現,是什么引起的紊亂?是什么導致了從大腦結構異常跨越到了抑郁癥呢?當然,現代醫學也沒有那么膚淺,進化醫學的角度,雖未旗幟鮮明地使用馬克思主義的話語,但是天生帶有歷史唯物主義的味道。進化醫學對于抑郁癥的解釋是這樣的:
到了現代,社會經濟的高速發展使遺傳下來的抑郁反應現代環境匹配錯誤,無論是考試還是工作,互相競爭的群體人數眾多,但之間的聯系卻不像遠古時期的小群體那樣緊密,競爭和變化也更加頻繁,這使抑郁癥反而成為有害生存的不良適應,成為一種流行率頗高的疾病。抑郁癥常常以自我傷害的方式呈現,這可以解釋為為了傳達一種懇求幫助的信號,以激起家人或朋友的同情心,讓他們伸出援手,來幫助自己結束這種抑郁狀態。
這還是十分符合“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的原理的。
從自然科學到社會科學
當然我們也知道,抑郁從來不僅僅是一個自然科學問題,同時也是一個群體性、社會性的問題。在社會科學里面,很多人研究了人為何自殺的原因。在一個研究巴西自殺原因的研究里,通過對幾萬人的數據調研,很明顯得出真正讓人從抑郁到自殺的,一方面是經濟因素,另一方面是社會關系的因素。在失業不能維持生計的時期,自殺率是很高的,而一旦失業了能夠有基礎的保障,自殺率也就下降了。但是資本發達地區職場上的壓力,又會導致自殺率上升,這也解釋為啥有時候,就業了,反而自殺率上升。
男性自殺率
https://doi.org/10.1590/1413-812320212612.14672021
直面矛盾
那么面對抑郁癥,在生理上除了常見的聽從醫囑外,在社會層面還能咋辦呢?那就是直面矛盾。我舉個例子,自然科學可以告訴你,在饑餓的時候身體內的各種變化,你通過注射激素等方式可以欺騙大腦,假裝你不餓,但是你之后還會餓,甚至餓死。然而一個五歲的孩子都知道,餓了,吃飯就能解決,而吃飯,從來都是一個分配的問題。抑郁癥也是一樣,因為經濟問題,因為職場壓力,因為各種原因導致的抑郁,你必須要把這個問題的根源解決掉,才能徹底解決抑郁,不然閉上眼睛、背過身學阿Q那樣假裝社會矛盾不存在,這種自欺欺人的方式和注射激素假裝不餓一樣,是不能長久的。
我的經歷
那么,說到這里,很多人可能覺得比較假大空,沒什么可操作性,那我就分享一樣我是如何從抑郁癥走出來的。
在大學的時候,我滿懷著對科研的熱情去學習,然而現實給我澆了碰冷水,大學的學術問題很大,我很看不慣大學的教育,我那個時候就很低落。后來,我前女友和我分手,我一下子人生感到絕望,我的理想和我的愛人都離我而去,我覺得活著沒什么意思,于是我就抑郁了,翹課,翹考試。后來在朋友幫助下去了醫院,確診了抑郁癥,去學校辦理了休學手續,休了一年的學。
一開始醫生讓我吃氟西汀,吃過之后我確實在生理層面上好受多了,睡覺能睡著了,也不怎么胡思亂想了,更不會那么痛苦的想要自殺,但是我說服不了我自己接受這樣的現實,我還是很難受很低落,尤其是父母不理解我,覺得我抑郁癥就是沒病裝病,我就更難受了,于是我又找了心理咨詢師幫忙。心理咨詢師和我父母以及和我溝通,也確實改善了一點,至少我父母沒有那么歧視我了。但是關于我的科學理想和我前女友的離去,他也只能勸勉我說,我很優秀,我還年輕,我還有機會等等。我覺得很自欺欺人,我不滿足于這樣的語言上、觀念上的改變,我就決定自己看書,自己給自己治抑郁癥。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我讀到了弗洛姆的《愛的藝術》,在那里面我第一次接觸到了社會主義和馬克思主義,我突然覺得,馬克思才能真正解釋我的現狀,只有馬克思主義能幫助我,于是我就在網上的一些學習小組里學習馬克思主義,自此之后,我才明白到底阻礙我科研理想的是私有制,而我自身的一些小資產階級的習性,才讓我變得那么懦弱。但是,那個時候我還是個學生,在接觸了一年左右的馬克思主義之后,我雖然好受了很多,但是我還是有點低落,我很不自信,我覺得,共產主義太遠,資本主義太近,我好像也改變不了什么。我覺得,我是個無關痛癢的小人物,我什么也改變不了,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改變不了世界,我是個沒有什么價值的人,我的人生或許就這樣沒啥意義了。
后來,我重新回到大學,要畢業了,我讀到毛主席說的要和工農結合,我就放棄了讀研深造,放棄了科研的道路,我覺得現實的矛盾更重要,于是我就自己找工作,想要多接觸社會。我花了很久,最終找到了工作,在一個公司實習。那個時候我還沒畢業,我就一邊工作,一邊準備畢業論文,那個時候非常忙碌,但是我突然就覺得自己是一個有價值的人了。而且我的同事對我還不錯,我工作確實完成得也很出色,我能夠分擔和滿足我同事對我工作的期待,我的抑郁癥的癥狀,說不清是什么時候就消失了。后來隨著不斷的對馬克思主義的學習以及認識了不同的人,我回首以前那樣懦弱,那樣幼稚的自己的時候,我也很釋然了,也不覺得有什么難堪的地方,我也理解和接受自己的過去,并且我也有了勇氣去做一些事情,直面一些矛盾。這樣我也就徹底爬出了抑郁癥的漩渦。
再去看看歷史,毛主席當年面臨紅一、紅四方面軍北上還是南下、黨和紅軍面臨分裂的黑暗時刻,雖然也有一些脾氣,但是他一直有著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一直堅信共產主義事業會成功。他的這種成功,來自于對客觀現實的科學認識,而不是宗教式的崇拜。列寧在十月革命之前,也對革命成功的可能性不太看好,但是列寧也一直堅持下來,抓住機會,領導了十月革命。他們的面對的社會矛盾要比當下要尖銳,他們能夠并且有這個勇氣去直面矛盾,去做一些事情,就是因為他們掌握了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性,他們知道用科學的方法去解決矛盾,而不會一無所措。
總結下來,我個人擺脫抑郁有兩步。一是要正確的掌握理論,正確的認識到導致個人抑郁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正確的認識才能正確的解決問題。二是社會關系的改變,我是在參加工作之后,做了一些體力和腦力工作之后才感受到自己的價值的,而社會關系的變革,對人的思想和意識的改變是潛移默化和根本性的。基于這兩點,我在面對一些新的矛盾,新的挑戰的時候,我不再像以前那樣懦弱逃避,而是選擇盡力而為。希望這兩點,也能對還在抑郁的左翼青年有所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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