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會議三月二十二日的講話
1958年3月22
毛澤東:“不敢講話無非是,一、怕扣為機會主義,二、怕撤職,三、怕開除黨籍,四、怕老婆離婚(面上無光),五、怕坐班房,六、怕殺頭。我看只要準備好這幾條,看破紅塵,什么都不怕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想到一點問題交換意見。
《西廂記》中,有一段張生和惠明的故事。孫飛虎圍著普救寺,張生要送信請他的朋友白馬將軍來解圍。無人送信。開群眾會議,惠明挺身將信送去,這是描寫惠明勇敢膽大的堅定之人。
希望中國要多點惠明,要在縣委委員以上幾十萬人中發動一下大鳴、大放、大字報批評領導。這是一種無產階級的氣氛,共產主義的氣氛。
群眾罵你一頓出口氣,并沒砍你的頭,撤你的職,這是蓬勃的戰斗的情緒。是很高的共產主義的風格。現在群眾斗爭的風格很好。我們同志之間也要提倡這種風格。
陳伯達寫給我一封信,他原來死也不想辦刊物,現在轉了一百八十度,同意今年就辦,這很好。我們黨從前有《向導》、《斗爭》、《實話》等雜志,現在有《人民日報》,但沒有理論性雜志。
原來打算中央、上海各辦一個,設立對立面有競爭。現在提倡各省都辦,這很好。可以提高理論,活潑思想。各省辦的要各有特點。可以大部根據本省說話,但也可以說全國的話,全世界的話,宇宙的話,也可以說太陽、銀河的話。
地方工作同志,將來總是要到中央來的。中央工作的人總有一天非死即倒的。赫魯曉夫是從地方上來的。地方階級斗爭比較尖銳,更接近自然斗爭,比較接近群眾。這是地方同志比較中央同志有利的條件。秦國稱王在后,但是稱帝在先。
要提高風格,講真心話,振作精神,要有勢如破竹,高屋建瓴的氣概。要作到這一點,必須抓住馬克思主義的基本理論和工作中的基本矛盾。但我們的同志現在并不企圖勢如破竹,有精神不振的現象,這很不好,是奴隸狀態的表現,像賈桂一樣,站慣了,不敢坐。
對于經典著作要尊重,但不要迷信。馬克思主義本身就是創造出來的,不能抄書照搬,在這一點上,斯大林比較好一點。聯共黨史結束語說:“馬克思主義個別原理不合理的,可以改變。如一國不能勝利。”
中國的儒家對孔子就是迷信,不敢稱孔丘。唐朝李賀就不是這樣,對漢武帝直稱其名,曰劉徹、劉郎,稱魏人為魏娘。一有迷信就把我們腦子鎮壓住了,不敢跳出框子想問題。學習馬列主義沒有勢如破竹的風格,那很危險。
斯大林也稱勢如破竹,但有些破爛了。他寫的語言學、經濟學、列寧主義基礎是比較正確的,或基本正確的。但有些問題值得研究。例如,在社會主義階段中,價值法則的作用如何?是否拿勞動準備時間消耗多少來定工資的高低?
在社會主義中,個人私有財產還存在,小集團還存在,家庭還存在。家庭是原始共產主義后期產生的,將來要消滅,有始有終。康有為的《大同書》即看到此點。家庭在歷史上是個生產單位、消費單位、生下一代勞動力的單位、教育兒童的單位。
現在工人不以家庭為生產單位,合作社中的農民也大都轉變了,農民家庭一般為非生產單位,只有部分副業。至于機關、部隊的家庭,更不生產什么東西,變成消費單位、生育勞動后備并撫育成人的單位。教育部門的主要部門,也在學校。
總之,將來家庭可能變成不利于生產力發展的東西。現在的分配制度是按勞分配付酬,家庭還有用。到共產主義分配關系是變為各取所需,各種觀念形態都要變,也許幾千年,至少幾百年家庭將要消滅。
我們許多同志對于這許多問題不敢去設想,思想狹窄得很。這些問題經典著作上已經講過,如階級、黨的消滅等,這說明馬列風格高,我們很低。怕教授,進城以來相當怕,不是藐視他們,而是有無窮的恐懼。看人家一大堆學問,自己好像什么都不行。
馬克思主義者恐懼資產階級知識分子。不怕帝國主義,而怕教授,這也是怪事。我看這種精神狀態也是奴隸制度:“謝主龍恩”的殘余。我看再不能忍耐了。當然不是明天就去打他們一頓,而是要接近他們,教育他們,交朋友。
他們自然科學可能多學一點,但社會科學就不見得。他們讀馬列主義比我們多,但讀不進去,懂不了。如吳景超讀了很多書,一有機會就反馬克思主義。
不要“自慚形穢”,伯恩斯坦、考茨基、后期的普列漢諾夫,馬列主義比我們讀得多,但他們并不行,把第二國際變成了資產階級的仆從。
現在情況已有轉變,標志是陳伯達同志的一篇演說(厚今薄古)、一封信(給主席的),一個通知(準備下達),有破竹之勢,但有許多同志對于思想戰線上的斗爭無動于衷,如批判胡風、梁漱溟、《武訓傳》、《紅樓夢》、丁玲等。
本來,消滅資產階級的基本觀點,在七屆二中全會的決議中已經有了。在過去民主革命中,就經常講革命分兩個階段,前者為后者的準備。
我們是不斷革命論者,但許多同志對于什么時候搞社會主義革命,土地改革后搞什么都不去想,對社會主義萌芽熟視無睹。而社會主義萌芽早已誕生。比如在瑞金、在抗日根據地,就產生了社會主義萌芽互助組。
王明、陳獨秀是一樣的。陳獨秀是主張讓資產階級革命成功以后,讓資產階級掌握政權,然后壯大無產階級再搞社會主義革命。所以陳獨秀不是馬列主義者,而是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激進派。但是,經過三十多年,還有這樣的人。
壞人如丁玲、馮雪峰,好人如鄧子恢完全是資產階級民主派那一套。搞“四大自由”,講農民怕冒尖,他就跟我尖銳對立。河南的富裕中農有好東西不讓干部看,裝窮,無人時,才向貨郎買布。
我看很好,這表示貧下中農威力很大,使得富裕中農不敢冒尖。這說明社會主義大有希望。但有些人認為不得了,要解除怕冒尖的恐懼,即大出布告,搞“四大自由”。既不請示,也不商量,這明明是和二中全會方針作對。他沒有搞社會主義的精神準備。現在被說服了,積極了。
從古以來,創新思想、新學派的人,都是學問不足的青年人。孔子二十三歲開始。耶穌有什么學問!釋迦牟尼十九歲創佛教,學問是后來慢慢學來的。孫中山青年時有什么學問?不過高中程度;馬克思開始創立辯證唯物論,年紀也很輕。他的學問也是后來學來的。
馬克思寫《共產黨宣言》時,不過三十歲左右,學派已經形成了。在開始著書時,只有二十幾歲。那時,馬克思所批判的都是一些當時的資產階級博學家。如:李嘉圖、亞當斯密、黑格爾等。
歷史上總是學問少的人推翻學問多的人。章太炎青年時代寫的東西是比較生動活潑的,充滿民主革命精神,以反滿為目的。康有為也是如此,劉師培成名時還不過二十歲,死時才三十歲。王弼注《老子》的時候,不過十幾歲,因用腦過度早死。死時才二十幾歲。
顏淵(二等圣人)死時才三十二歲。李世民起義時,只有十幾歲,當了總司令,二十四歲登基當了皇帝,年紀不甚大,學問不甚多,問題是看你方向對不對。秦叔寶也是年輕的。
年輕人抓住一個真理,就所向披靡,所有老年人是比不過他們的。羅成、王伯當都不過是二十幾歲。梁啟超年輕時也是所向披靡,而我們在教授前就那么無力,怕比學問。刊物出后,方向不錯,就對了。
雷海宗讀了本馬列主義不如我們,因為我們是相信馬列主義,他越讀得多還當右派。現在我們要辦刊物,要壓倒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我們只要讀十幾本書就可以把他們打倒。刊物搞起來,就逼著我們去看經典著作,想問題,而且要動手寫。這就可以提高思想。
現在一大堆刊物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不辦刊物大家也不會去看書,盡講抽象不算紅。
各省可辦一個刊物,成立一種對立面,并且擔任向中央刊物發稿的任務,每省一年六篇就夠了。總之,十篇以下,由你們去組織,這樣會出英雄豪杰的。
從古以來,創新學派、新教派都是學問不足的青年人,他們一眼看出一種新東西,就抓住向老古董開戰!而有學問的老古董,總是反對他們的。馬丁·路德創新教,達爾文主義出來后,多少人反對!發明安眠藥的,既不是醫生,更不是有名的醫生,而是一個司藥的。開始,德國人不相信,但法國人歡迎,從此才有安眠藥。
據說盤尼西林是一個染坊洗衣服的發明的。美國富蘭克林發明了電,他是賣報的孩子,后來成了傳記作家、政治家、科學家。高爾基只讀了兩年小學。當然學校也可以學到東西,不是把學校都關門了,而是說不一定住學校。看你方向對不對,去不去抓。
學問是抓來的。從來創立學派的青年,一抓到真理,就藐視古董,有所發明。博學家就來壓迫。歷史難道不是如此嗎?我們開頭搞革命,還不是一些娃娃,二十多歲。而那時的統治者袁世凱、段琪瑞都是老氣橫秋的,講學問,他們多,講真理,我們多。
我很高興,最近時期大字報很有氣魄,批評得尖銳、生動。把暮氣一掃而光,但我們老是四平八穩走方步,“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不講真心話。
王鶴壽第二篇文章敢于批評教條主義,彭濤的也好。有說服力。尖銳性差一點,無非是“打擊別人提高自己”,但不是個人主義的打擊別人抬高自己。為了打擊錯誤思想,提高正確思想,是完全必要的(當然錯誤中也包含自己的錯誤)。
滕代遠那一篇也好,但說服力不夠。修那么多鐵路要說出理由來,不然就把別人嚇倒了。張奚若批評我們“好大喜功,急功近利,鄙視既往,迷信將來”。無產階級就是這樣嘛,任何一個階級都是好大喜功的。
不“好大喜功”,難道“好小喜過”?禹王惜寸陰,我們愛每一分鐘。孔子“三日無君則惶惶如也”“席不暇暖”。墨子“突不得黔”。這都是急功近利。我們就是這個章程,水利、整風、反右派、六億人口搞大運動,不是好大喜功嗎?我們搞平均先進定額,不是急功近利嗎?不鄙視舊制度,反動的生產關系,我們干什么?我們不迷信社會主義、共產主義干什么?
我們錯誤是有的,主觀主義也是有的,但是“好大喜功,急功近利,鄙視既往,迷信將來”是正確的。天津、南京兩封信雖然是反對我的,但精神可取,我看是好的。天津的更好。南京的萎靡不振,骨氣不硬。
陳其通等四人,除陳沂是右派分子,這些人敢于說話的精神是可取。當面不說,背后唧唧咕咕,這是不好。應該大體一致,至少要基本一致,可以尖銳一點,也可以委婉一點,但不能不說。
有時要尖銳鮮明,橫豎是團結幫助的態度出發,尖銳的批評不會使黨分裂,只會使黨團結,有話不說,就很危險。當然,說話要選擇時機,不講策略也不行。
例如明朝的三大案,反魏忠賢的那樣不講策略,自己被消滅。當時落得皇帝不喜歡。一個四川人楊慎安被充軍到云南。歷史上講真話的如:比干、屈原、朱云、賈誼等這些人都是不得志的,為原則而斗爭的。
不敢講話無非是“一、怕扣為機會主義,二、怕撤職,三、怕開除黨籍,四、怕老婆離婚(面上無光),五、怕坐班房,六、怕殺頭。”我看只要準備好這幾條,看破紅塵,什么都不怕了。
沒有精神準備。當然不敢講話。難道犧牲可以封住我們的嘴巴嗎?我們應當要造成一種環境,使人家敢于說話,交出心來。
蘇共十九次代表大會報告說:“要造成一種環境”。這對群眾來說是對的。先進分子應該不怕這一套,要有王熙鳳的“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精神。
我們應當領導群眾,現在群眾比我們先進,他們敢于貼大字報批評我們。當然和儲安平不同,那是敵人罵我們,現在是同志之間的批評。我們現在有些同志的作風不好,有些話不敢講,只講三分。這是一怕不好混,二怕失選票。這是庸俗作風,要改變,現在已有可能改變。
一九五六年吹掉三個東西一一多快好省,促進派,四十條。有三種人,三種心理狀態,一種是痛心的,一種是漠不關心的,再一種是吹掉高興。一塊石頭落地,從此天下太平。
這三種態度的人,兩頭小中間大。一九五六年有許多問題,都有這三種態度,反日、反蔣、土改是比較一致的,但是在合作化的問題上要有三種態度。
這種估計是不是對,這次會議解決了一批問題,取得協議,為政治局準備了文件,但缺點是思想談得較少,是否用兩、三天的時間談談思想問題,談談心里話?
同志們說這次會議是整風會議,又不談思想,實踐諾言,是否有矛盾?一不搞斗爭,二不劃右派,和風細雨,把心里話講出來,我的企圖是要人們敢說,精神振作,勢如破竹,像馬克思、魯迅那樣,敢說,把顧慮解除,要在地委書記約在兩、三人的范圍內把空氣沖破一下。
搞出一種新氣氛。鄒容十八、十九歲寫了一篇《革命軍》,直接罵皇帝。章太炎寫文章駁康有為也是精神百倍,年紀越大用處越不多,但也不要妄自菲薄,要鼓點勁。當然,年紀大的也還要,也要掌舵。三國時劉備不好,還是老頭子掛帥。要沖破黨內的沉悶氣氛。
印了一些詩,盡是老古董。搞點民歌好不好?請各位同志負個責任,回去以后,搜集點民歌,各個階層、青年、小孩都有許多民歌,搞幾個試點,每人發三、五張張紙寫寫民歌,勞動人民不能寫的找人代寫,限期十天搜集,會收到大批舊民歌,下次會印一本出來。
中國詩的出路。第一條,民歌,第二條,古典。在這個基礎上產生出新詩來,形式是民歌的,內容應當是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的對立統一。太現實了就不能寫詩了。
現在的新詩不成形,沒有人讀。我反正不讀新詩。除非給一百塊大洋。搜集民歌的工作。北京大學做了很多。我們來搞可能找到幾百萬、成千萬首的民歌。這不費很多的勞力,比看杜甫,李白的詩舒服一些。
「 支持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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