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寶華
毛主席曾親筆寫了“實事求是”四個字,后來中央黨校的同志請人用漢白玉刻好,嵌在延安中央黨校大禮堂的山墻上。1947年胡宗南進犯延安時,中央黨校被破壞,老鄉悄悄地把這四個字的刻石埋藏起來,直到1948年后,這四個字的刻石才重新放回原來的地方。
毛主席把馬克思主義的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高度概括為“實事求是”。這是毛主席對馬克思主義的巨大貢獻。多年來,在我學習毛澤東思想和與毛主席的接觸中,深深地體會到,實事求是是毛澤東思想的精髓。
一、中央機關的任務是了解情況制訂政策
我到延安比較晚。我是在“一二九”北平學生運動中入黨的,“七七”事變后回到我的家鄉河南去做了三年地下黨的工作,1940年,在地方呆不住了,按照組織上的決定撤退去延安。那時,正是國民黨掀起反共高潮的時候。去延安的路不好過,在西安呆了大半個月,后來跟著南漢宸同志坐汽車到延安,分配在中央黨校學習。學了三個月,調到中央組織部工作,一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離開延安。
在延安期間,我在中央組織部做干事,住在楊家嶺,經常聽到傳達毛主席的講話,但和毛主席的接觸機會比較少。中央組織部在楊家嶺溝口北邊山坡上,從中央組織部山坡上平著走,可以到中央辦公廳。中央組織部把著溝口,往里面去,是中央宣傳部,再進去,是黨務研究室,黨務研究室再過去,就是毛主席的石頭窯洞。毛主席搬到棗園之前,住在楊家嶺,經常可以看到他在延河邊上或山坡上散步,后來搬到棗園,見的就少了。
1941年1月皖南事變后,國民黨斷絕了對我們的撥款。解放區一方面開展了大生產運動,另一方面進行了機構精減。這年11月,中央機關召開了經過精減以后的第一次全體干部大會,(我看了看,也就是百把人),請毛主席到會講話,會議地點在中央辦公廳門口的小廣場上。會議由中央副秘書長李富春主持。這是我第一次面對面地看到毛主席,親自聽他講話。突出的印象是覺得他很樸素,很隨和。當時生活已經好轉,可毛主席還穿一件有補釘的大衣。他和大家見了面,看到門口有幾個孩子,便走過去和他們一起玩。那次會議印象最深刻的還是毛主席講話的內容。他主要是講實事求是,反對主觀主義。他要求,中央機關的干部辦事情都要調查研究,從實際出發,避免主觀主義。他說,“你們可不要小看主觀主義,主觀主義也是個主義呢!”他說,過去,我們湖南人看到外國人手里提個文明棍,穿的褲子褲縫都是直的,于是斷定外國人的腿不會打彎兒,要不為什么褲縫是直的,走路還要拿棍子呢?毛主席通過深入淺出的解釋,深刻地說明了主觀主義的危害之大。他指出,中央機關的任務就是要了解真實情況,制定正確政策。主觀臆斷不能了解真實情況。不能了解真實情況,怎么能制定出正確的政策呢?必須反對主觀主義,深入進行調查研究。毛主席講話,中央機要室的同志一般都要來作速記。這一次講話,當時沒看到有人作記錄,后來也沒有看到關于這次講話的公開或內部資料。
二、堅持實事求是要從調查研究做起
我在延安期間,聽到毛主席反復強調的就是調查研究,實是求是。要做到實事求是,了解實際情況,把馬克思主義理論同中國革命的實際結合起來,就需要進行深入的調查研究。他還說我們不了解外國,又不能到外國去調查研究,可是有外國人在延安,應該向這些人作調查研究。他當時講,印度援華醫療隊的人死的死了,走的走了(柯棣華在前線死了,另外幾個人走了),現在還有個巴蘇華,就在延安醫院里工作,你們要了解印度的情況可以去找他。要了解印度尼西亞的情況,可以找阿里阿罕;了解日本的情況,就要找日本戰俘。那里延安辦了一個日本工農學校,前方送回來的日本戰俘都在這里學習。響應毛主席的號召,張聞天等中央領導同志都親自帶頭,真正沉下去,到農村、到工廠進行調查研究。只有王明這樣的人小病大養,他是統戰部部長,基本上不做工作。那時中央專門作了一個關于知識分子干部的決定,還有一個關于非黨干部的決定,都是中央組織部作了一番調查研究,找了很多人談話之后起草的,陳云同志也親自找了許多比較有名的從大后方來的非黨人士談話。調查研究,當時形成了風氣。總的說,毛主席提倡調查研究,對延安干部的提高有明顯效果。
在后期的整風審干過程中,毛主席真正貫徹實事求是的精神,制定了審干的九條方針。好多老同志尤其是從蘇區來的老同志,講起這件事情來都非常感激。蘇區肅反的時候,往往抓住以后就殺掉,肉體消滅;在延安審干中,硬是一個不殺、大部不抓。這是毛主席堅決主張的,要是依康生的意見是不得了的。講究實事求是,并且及時糾正缺點和錯誤,對柯慶施就是這樣。柯慶施的事,是康生制造的。審干一開始沒多久,高潮還沒有掀起來,楊家嶺就要開會揭發批判柯慶施,說柯慶施是暗藏的特務。根據是什么呢?在楊家嶺大禮堂的二門門背后的墻上有人用刀子刻了九個字:“柯部長是國民黨特務”。康生就根據這個。大家都講,這幾個字很可能是康生派人刻的。批判揭發柯慶施的大會是在楊家嶺中央大禮堂召開的,中央機關全體干部都參加,接著還開小會揭發批判。柯慶施這個人的嘴比較笨些,說也說不清楚。這件事后來讓毛主席知道了,馬上糾正,說揭發批判柯慶施是個錯案。大約一個多星期以后,就傳達下來,說毛主席講話了,對柯慶施不要批啦。這個印象比較深刻。
三、理論與實際相結合的一代學風
毛主席在《改造我們的學習》一文中指出:馬克思主義的態度,“就是有的放矢的態度。‘的’就是中國革命,‘矢’就是馬克思列寧主義。我們中國共產黨人所以要找這根‘矢’,就是為了要射中國革命和東方革命這個‘的’的。這種態度,就是實事求是的態度”。他在這篇文章中,將《漢書》里提到的“修學好古,實事求是”作了古為今用的解釋,說:“‘實事’就是客觀存在著的一切事物,‘是’就是客觀事物的內部聯系,即規律性,‘求’就是我們去研究。我們要從國內外、省內外、縣內外、區內外的實際情況出發,從其中引出其固有的而不是臆造的規律性,即找出周圍事變的內部聯系,作為我們行動的向導。而要這樣做,就須不憑主觀想象,不憑一時的熱情,不憑死的書本,而憑客觀存在的事實,詳細地占有材料,在馬克思列寧主義一般原理的指導下,從這些材料中引出正確的結論。”這段話講得很精辟,可以說,中國革命和建設,能夠克服重重困難,最后取得勝利,正是“實事求是”的道理為干部和群眾所接受,統一了思想,變成巨大物質力量的結果。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理論聯系實際,是克敵制勝的法寶,是延安精神的重要內容,是從延安時期開創的一代學風,也是我們黨一貫堅持的思想路線。
在延安時期,重視學習,強調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必須與中國的具體實際相結合,這是最突出的特點之一。那時候,在前方沒有學習的條件。毛主席提倡,抓緊在延安這個和平環境中學習,強調高中級干部主要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經典著作,沒有文化的工農干部先學習文化知識,動員一批年青入學習技術,1941年初,中央還專門發過一個加強經濟技術工作的決定。
我在延安中央黨校學習的時候,鄧發是政治局委員,負責黨校和中央職工工作委員會的工作(職工工作委員會也在黨校這里)。他是個很活躍的人物。1941年1月皖南事變后毛主席有許多重要講話,毛主席講了什么,鄧發同志馬上傳達,并組織我們學習。后來我到中央組織部工作,機關也很重視學習。陳云同志是部長,他每個星期要把大家集中起來學習兩天,有什么要傳達的都是這個時間傳達。我們一共16個人,集中在一個窯洞里,圍著個長桌子學習和討論。
1942年毛主席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講話,中組部除王鶴壽、武競天去參加以外,干事中劉淇生(后做二機部副部長)也去參加了,他回來就給我們講毛主席講了什么。毛主席作整頓三風的報告,王鶴壽去聽了,他回來后就給我們作了傳達。這時候,直接聽毛主席講話有幾次,印象最深刻的是,毛主席在會見陜甘寧邊區勞動英雄大會上的講話。那是在楊家嶺禮堂,中央招待英雄模范人物。毛主席的這次講話后來收在《毛澤東選集》里,題目叫《組織起來》(后來大家學習這篇講話時把它叫做第二個組織起來,第一個組織起來是1927年《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里有一節題目也叫“組織起來”,也是指把農民組織起來),主要是號召組織起來開展大生產運動,要求英雄模范人物起模范作用,即帶頭作用、骨干作用和橋梁作用。在這次會上還講了農民組織互助合作問題,講了個體經濟基礎上的集體經營,后來我們到地方上工作,組織農民互助合作,就是拿這個報告去宣傳的。
我們在延安學習,那是非常認真。從《共產黨宣言》學起,硬是一字一句地學。學《共產黨宣言》,是譯者柯柏年作的輔導,學《反杜林論》中《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展》是譯者吳亮平作的輔導。哲學是在我去延安以前學的,我沒有趕上,那是由延安一個青年哲學家和培元作輔導的(我到延安以前他在延河游泳時淹死了)。陳云同志講,學好哲學一生受用不盡。那時候,他是親自主持學哲學的。
從延安撤退以后,毛主席在米脂縣楊家溝講話,題目是《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是1947年底講的。接著又在晉綏干部會議上發表重要講話。這時我已被派往東北工作,東北局都及時將這些文件發給我們學習討論。學習緊密聯系實際,熱發熱賣,這邊學習,那邊就用上了。有些在工作中一直困擾著你的問題,經過學習,豁然開朗,學習效果明顯,解決實際問題。一直到毛主席提出“把革命進行到底”,這時我還在齊齊哈爾,后來到了沈陽,都是這樣學的。通過學習,確實把一大批人提高了,從思想水平、文化知識到業務能力水平,都提高了。
另外,那時候的延安生活比較單調。毛主席從實際情況出發,因地制宜,提倡開展一些文化娛樂和體育活動。那時由阿甲,付律衡、陶德康等有名的演員參加,組織了個平劇院。毛主席很關心,不光作了那個著名的批示,還找一些人談話。每次排出新戲,他總要去看,大家在一起看戲高興得不得了。有個人叫金紫光,是個作曲家,每到星期六晚上,他就組織幾個人敲鑼打鼓吹喇叭,號召大家一起去跳舞。雖然戰爭期間條件比較艱苦,還是盡量組織一些活動,夏天游泳,冬天滑冰,星期六跳舞、看看京戲,過年過節,跳秧歌舞,跑旱船什么的,生活比較活躍。
四、東北工業區要出產品出經驗出人才
1945年日本投降,這是大家政治生活中的大轉折。蘇聯是8月初宣布出兵,日本8月15日投降。毛主席8月13日在中央黨校大禮堂作了一次報告,我們都去聽了。毛主席講的是:《抗日戰爭勝利后的時局和我們的方針》。毛主席平時講話總是娓娓而談,這次講話卻是激昂慷慨。他在這個報告里提出了針鋒相對,寸土必爭的方針。他說,敵人磨刀,我們也要磨刀。人民得到的權利,絕不允許輕易丟失,必須用戰斗來保衛。我們當時沒有想到,毛主席會到重慶去。聽到去重慶的消息時,毛主席已經到了飛機場,大家都憂心重重,議論紛紛。毛主席坐的飛機起飛以后,少奇同志、朱老總到中央黨校大禮堂作了一次報告。總司令宣布,毛主席為了中華民族的前途,為了爭取和平,為了全局,不顧個人安危到重慶去,估計不一定會出什么大的問題,但也要從壞處著想。還宣布了毛主席離開延安以前的決定,他離開期間由少奇同志代理主席。那時候,大家的心情都十分沉重。9月中旬,我離開延安時毛主席還沒有回來。一路上,我們一天到晚打聽,擔心毛主席的安全。
我參加了一個到東北去的干部隊。先到張家口。12月,我到了承德。年底,到了阜新,見到林彪,把介紹信給了他,他指示:“跟著三師行動”。1月1日,進了通遼。那時,國民黨收編的土匪叫作“先遣軍”,在通遼城里,四周圍著個電網,不堪一擊。后來又隨三師到吉林前郭旗。接著是東北七千人下鄉,主要是發動群眾剿匪反霸,分日本人搞的開拓地,后來才搞土改,分地主的地。我在那里作了三年縣委書記。這時候印象最深刻的是毛主席起草的《建立鞏固的東北根據地》的指示。東北局提出,以城市為旅館,以農村為家,不把農民發動起來,站不往腳跟,就死無葬身之地。那時大家是決心深入群眾的,過一段時間回到城里開個會,碰個頭,馬上分頭下去。這幾年是緊張的幾年。一塊工作的幾個紅軍干部、新四軍干部在戰斗中犧牲了,因為我們是處在前線的縣。
1949年4月份,我到北平參加全國青年工作會議。那時我在黑龍江省委研究室工作,兼青委書記。4月20日,百萬大軍過江,4月21日毛主席接見。我們坐上大汽車到香山,就在香山大門口外面,毛主席坐著吉普車出來,同大家見面。主持人講,毛主席一夜沒睡了,現在要去休息,只能和大家見見面,不能講話了,由朱總司令講話。毛主席同大家招招手就走了。在香山禮堂里,朱總司令講,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昨天晚上,大軍已經勝利過江。這一次見毛主席,連我們都很興奮,好多第一次見到毛主席的年輕人更是高興得不得了,不愿意讓毛主席走。
我在東北工業部工作三年。少奇同志1949年下半年和高崗一起到蘇聯去,會見了斯大林。斯大林選派了一批經濟專家支援中國建設,派個輕工業部副部長波格達遼夫,作東北工業部總顧問。他帶一批人到東北,各個局和公司里都有蘇聯顧問。東北工業部各行各業都管,一共有10個局和公司。少奇講,毛主席說了要認真地虛心地學習蘇聯經驗。我們東北工業部那時很認真,每天晚上都要聽匯報,你們這個廠、這個局蘇聯專家提了什么建議,你們怎么執行的,每天要匯報。1949年底1950年初,毛主席到蘇聯去訪問。東北工業部管煤炭的、管電力的好幾個人跟毛主席去。毛主席在蘇聯簽訂中蘇同盟友好互助條約回來,經過東北,在沈陽給干部作了一次報告。這一次我們都去聽了,毛主席著重提出了要建設東北工業基地,東北要出產品、出經驗,出人才。當時全國的經濟秩序非常混亂,帝國主義封鎖,資本家搗亂,上海的物價一天要漲幾次。為了使東北的經濟不受關內物價不穩的影響,毛主席指示,東北的貨幣和關內的貨幣不統一,關內用人民幣,東北還是用東北幣。這樣,東北建設有個穩定的環境,就保證了東北能夠出產品,出經驗,出人才。東北工業部當時是上下動員,貫徹毛主席的指示。東北工業恢復比較快,1949年7月1日恢復鞍鋼的生產,接著恢復本溪鋼鐵廠的生產。以這個為標志,東北工業很快恢復了,發展了。
1952年初我到北京來參加編第一個五年計劃。那時,我是東北工業部的秘書長兼管生產和計劃。編“一五”計劃,東北是大頭。陳云、富春同志親自主持(富春從東北調來任中財委副主任,薄一波也是中財委副主任),中央其他領導人都非常關心。朱總司令經常去參加會議,聽匯報。到1952年,我國整個國民經濟恢復到了解放以前的最高水平。這一段陳云同志真是費了勁了,他硬是用了一年時間把物價穩定下來,主要是上海。
五、對蘇聯的援助不要要求太高
1952年上半年編了“一五”計劃。1952年8月,我跟著以總理為首的代表團到蘇聯去。總理是團長,團員4個人,有陳云、李富春、張聞天、粟裕。王鶴壽、陳郁、劉亞樓、羅舜初、宋劭文等是顧問,我們這些人是隨員。這個代表團有百把人,各行各業都有人去,我當時是東北工業部的代表。稍后,東北工業部撤銷,王鶴壽任重工業部部長,我又算重工業部代表。我們在蘇聯呆了整整10個月,直到1953年6月才回來,周總理去了后,依據毛主席的意見,向斯大林講了我們面臨的形勢,包括抗美援朝的形勢和我們要開始第一個五年計劃的決定,要求蘇聯對“一五”計劃給予援助。蘇聯人要研究一下,總理就回國了,把我們這些人留下。接著蘇聯召開第十九次黨代表大會,總理又去,談了談,又回來了。蘇聯十九大后人員變動比較大,估計他們顧不了我們的事,直到1953年3月斯大林逝世以后,才開始分別談判。蘇聯計劃委員會有14個副主任,我們就分成了十幾組,分別對口談判。我當時負責冶金這個組,他們專門有一個副主任管冶金。與他們談判時,他們一天到晚追問我們的礦產資源,我們答不上來,因為我們的地質工作太粗糙,條件太簡陋,只有國民黨給我們留下的十幾臺鉆機,就是東北有一點,底子也很薄。蘇聯援助的項目基本確定以后,派宋劭文回國匯報,他那時是中財委秘書長兼計劃局長。宋助文匯報時,毛主席親自聽了。他回去給我們講,毛主席很高興,說,蘇聯已經花了這么大的力氣了,不要要求太高,可以簽字了。舉個例子說,當時我們沒有經驗,總想一口吃個大胖子,第一個五年內提出要修一萬公里鐵路,而那時全國鐵路一共也就是三萬公里,是從清朝到北洋軍閥和國民黨時期修了幾十年才修起來的,我們五年就要修一萬公里,蘇聯人聽了認為做不到。所以談判時卡岡諾維奇問我們,你說要修一萬公里,鐵路器材誰給?你們需要多少機車,多少車皮,你這些機車、車皮誰維修?電動機車少,主要是用蒸汽機車,每個車站都要有上水設備,風、水、電氣,這一套東西,怎么解決?這些問題我們一時答不上來,最后商量下來,把計劃砍掉一半,改為修五千公里,這時蘇聯才答應,覺得差不多。協定于1953年5月15日簽字,當時蘇方的談判主持人是米高揚(部長會議第一副主席兼外貿部長),卡岡諾維奇(是部長會議第一副主席兼交通部長)、卡維爾(他是貿易部第一副部長,留美學生,后來曾到中國檢查蘇聯援建項目)參加;我們這邊是富春同志主持,宋劭文、錢志道和我參加,我是管重工業方面的,錢是管軍工的。簽了協定,完成了任務,我們就動身回國。
六、敢想敢說敢于,一切經過試驗
“一五”時期,從傳達中聽到的毛主席的講話,還是實事求是的。
1958年大躍進,是從南寧會議批判反冒進開始的。成都會議講破除迷信,解放思想,提出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的總路線。成都會議討論了計劃、財政、金融、物資、商業等的體制改革問題,形成了好幾個講體制改革的文件。1958年8月召開北戴河會議,我作為冶金部的工作人員參加。會議結束以前,毛主席專門找我們談了一次。當年完成1070萬噸鋼,冶金部的部長王鶴壽向毛主席拍了胸脯,他是想借毛主席的威望把鋼鐵搞上去,后來王鶴壽專門檢討了這一條。毛主席又把幾個省市的負責人和冶金部負責人找在一起開會,王鶴壽、劉彬和我都參加了。當時劉彬是冶金部副部長,我是辦公廳主任主要管建設和計劃。毛主席找我們這些人在他的會議室里詳細地詢問了1070到底可靠不可靠,一個人一個人地問。首先問上海市副市長馬天水行不行,馬天水說,可以。接著問鞍山市委書記趙敏(已去世)行不行,說可以。又問武漢市委書記,也說行。還問了太原市委書記(他那里有個太鋼)。太原市委書記姓麻,問行不行,說可以。毛主席開玩笑說,你姓麻,隋朝大將有個麻叔謀,與你有什么關系?后來又一個一個地問主要鋼鐵基地包括重慶、北京、天津、唐山、馬鞍山,大家都說行。問到劉彬,毛主席說,你這個模樣我好像見到過,劉彬說,我是劉英的弟弟(劉英是張聞天的夫人)。毛主席說“怪不得眼熟,你管什么?”劉彬說“我管生產,我是冶金部副部長。”主席說“就看你拿主意啦”。劉彬說“可以,我們都作了計算啦。”我當時心里打鼓,估計會問到自己,得作些準備。后來問到我,說“你做什么呢?”我說我先在東北工業部,后來去蘇聯談判,回來在鋼鐵局。毛主席說:“你是經常接觸基層的,你說究竟有沒有把握?”我說:“冶金工業的生產,從礦山、冶煉、軋制到機修、運輸等等有十個環節,我們樹了十面紅旗(先進單位),只要十面紅旗能站得住,他們的經驗能夠推廣,我看有希望。”別人講得簡單,只是拍拍胸脯,我講了十面紅旗,毛主席很注意聽十面紅旗是什么。問到王鶴壽,他說:“主席只要下了決心,我們可以動員全國的力量實現這個目標。我們認為,實現這個目標是可以的。”當時是八月,到年底只有五個月時間。最后問到薄一波同志,他是比較實事求是的,他不贊成1070,可是又不好說不贊成。他講了什么呢?他說:“主席,我建議把1070登報,登報以后,大家都看得到了,義無反顧,就會努力奮斗。”毛主席說,這是個好主意,根據你們剛才講的不是1070,是1100多萬噸,發表1070(上年是535,翻一番是1070),那我們兜里還裝有幾十萬噸。主席的思想是留有余地,這是他一貫的主張。當時他要秘書馬上通知胡喬木,明天見報。這一次談的時間不短,總有兩個鐘頭。毛主席提出這個問題,有些不放心,所以專門開了這個會,結果大家都說行,而且報的數字超過1070,所以毛主席相信了,并在報紙上發表了。他對陳云說,1070看來還是可以的。陳云不放心,專門找王鶴壽和我去談了一次。“究竟怎么樣,你們算個細帳給我,毛主席那里不能算細帳,在我這里你們算個細帳。”我就把當時他要求的數字,現有的基礎能生產多少,新建小高爐有多少,能生產多少,生產能力都打了折扣;原來煉鋼設備能生產多少,新建小轉爐能生產多少,這也是按公稱能力打了折扣算的,今后五個月我按四個月算。這樣算了細帳,陳云認為,看起來是有希望的。后來毛主席與陳云同志談話時,陳云說,我與冶金部的同志算了細帳,看起來是有希望的。陳云同志說話向來是很慎重的。
這一次毛主席的談話給我的深刻印象是,他對于重大問題抓得很細,一個人一個人地問,在場的一個不拉。實際上匯報假情況的責任在我們,分明不行,卻拍著胸脯硬說行,后來總理在批評這幾個部長時就講這一條。
1070有個背景,就是1957年莫斯科會議后,毛主席窩了些火,要超英趕美。那時說,你蘇聯比我們強大,你超過美國去,我們選的對象是超過英國。
大躍進前,毛主席做了一系列解放思想的工作。他提倡敢想敢說敢干,同時又說要一切經過試驗。毛主席講了兩條,不是一條。現在大家只說解放思想,敢想敢說敢干,忘了毛主席說的一切經過試驗,是只講一面。
1958年8月初毛主席去北戴河召開的這次座談會,我印象非常深刻。后來冶金部的同志坐下來作檢討,我說,大躍講問題,是我們在那里唬弄毛主席。農村搞“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工業也是這樣。鞍鋼的黨委書記就寫了一首詩登在鞍山日報上:“人有多大膽,鋼有多大產,坐八百,看一千。”現在鞍鋼生產八百萬噸不成問題,但三十年前坐八百看一千,確實有些浪漫主義。后來毛主席在黨內通訊中提出,他和農村基層干部是同呼吸共命運的,農村基層干部犯了浮夸、共產、平調這些錯誤,他要負責任,而且寫了檢討,要求發到全黨。少奇同志把它壓下來沒有發,我參加了他主持的西樓會議。少奇說,毛主席的威望不是他個人的,而是全黨的,毛主席寫了檢討,發出去有好的影響,也有副作用,以不發為好,我們在實際工作中糾正。事后來看,不如發了,發了容易統一思想,毛主席都檢討了,大家還不認真地去檢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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