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風云(二)
王先金 編著
第六章 文藝座談毛澤東講話
延安整風康生搞搶救
早年胡喬木
1912年6月1日,胡喬木出生于江蘇鹽城西鄉張本莊。父親為他取名“鼎新”。
胡喬木的父親胡啟東,原名胡應庚,鹽阜區著名愛國民主人士。1913年被選為國會眾議院議員。此時的胡喬木尚未滿周歲。胡喬木的母親夏氏,是一位相夫教子,勤勞而又賢慧的女性。在眾兄弟姐妹中,胡喬木居中:上有一姐一哥,下有兩個妹妹。
胡喬木6歲入學后,很快便顯露出愛好讀書的天性。當時,小伙伴們都戲稱這位嗜書如命的“土包子”為“書癡”。
1924年,12歲的胡喬木高小畢業后,以優異成績考取江蘇省立第八中學。當時年長4歲的哥哥胡達新也在這所學校就讀,而且還是國民黨的左派人物。胡喬木從哥哥他們言談中開始聽到“共產黨”、“國民黨”、“社會革命”等許多新名詞,偶爾也目睹一些同學在秘密地傳看進步書刊。不久,他終于也借到了一本《中國青年》雜志,讀罷內容,不禁耳目一新。從此,惲代英、鄧中夏、張太雷、任弼時、李求實等名字,已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里。 毛澤東與胡喬木
1926年,八中學生自發地組織游行。他們走上街頭,宣傳國共合作北伐,準備迎接北伐軍的到來。胡喬木在街頭演講,帶頭高呼“打倒軍閥孫傳芳”的口號,為此遭到逮捕,幸因年幼得以獲釋。
1927年,八中改名為揚州中學,高中部分為文、理兩科。胡喬木由于數理化成績突出,被編入了理科。但他仍舊醉心于文史,其作文卷子常被老師作為范文在班上傳閱;他的五言古詩,被有“淮南才子”之譽的張煦老師發現后,未作一字改動拿到班上,一邊朗讀一邊擊節贊賞不止。
1930年夏,胡喬木于揚州中學畢業后,以優異成績考取清華大學物理系。入校后,時任物理系主任的吳有訓教授,找新生談話。他問胡喬木最感興趣的是什么,將來作何打算,又如何發展,胡喬木據實回答,說的卻是文史方面的東西。
“你既然喜歡文科,大可不必念物理系,你可以轉到文科去嘛!”
胡喬木很快轉到了文科。本想轉入國文系(系主任是朱自清),可惜該系名額已滿,便轉入了歷史系。
1930年底,胡喬木加入了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在中共地下黨負責人曾迪先同學的領導和幫助下,18歲胡喬木成了清華園內的活躍人物。
1931年“九.一八”事變的突發,震撼了中華大地,激起了全人民抗日怒潮。已是共青團北平市委委員、宣傳部長的胡喬木,親自參與并領導北平學生進行游行示威。他的名字“胡鼎新”同時也上了北平市警察局要抓捕的黑名單。
這年寒假,胡喬木沒有返回鹽城。春節過后,胡喬木的父親胡啟東收到了一張寫有“有難言之隱”的明信片,父親不放心了,便在大女婿陪同下,到北平來看個究竟。
來到清華后,喬冠華接待了他們。
喬冠華小胡喬木一歲卻早他一年考入清華。同為鹽城人,交往甚密。喬冠華很快幫助胡父找到了自己的同學。
胡喬木果然不在清華,也無正式工作。父親十分理解兒子此時的“難言之隱”。鑒于胡喬木的現實處境,加之目前又正在生病,父親建議他先回鹽城調養一下身體,然后再作打算。于是,胡喬木離開北平,回家鄉鹽城隱蔽。
不久,在鹽城,一本以宣傳民主和自由為主旨的綜合性文藝性刊物《海霞》突然出現在世人面前。于是,《海霞》的主編喬冠軍(喬冠華之兄),一時成了鹽城文化人關注之焦點。
其實,喬冠軍的“幕后”,還有一位人物《海霞》的策劃創辦人和實際主編,這位“幕后”便是胡喬木。
1932年,胡喬木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海霞》出到第三期后,胡喬木果斷決定:立即停刊,改出《文藝青年》報。胡喬木除了親自撰稿外并繼續翻譯一些作品發表外,還約請尚在清華讀書的喬冠華供稿。喬冠華陸續翻譯了日本左翼作家小林多喜二等人的短篇小說,以及愛因斯坦、珂勒惠支夫人等反對希特勒法西斯主義的宣言等文章,先后均發表在家鄉鹽城的《文藝青年》上。
胡喬木當了毛澤東的秘書
1937年7月,中共黨員胡喬木離開上海隨馮雪峰到達延安。那一年已有5年黨齡的胡喬木年僅25歲。
中共中央根據他的特長,分配他做青年宣傳工作,他擔任了“西北青年救國聯合會”的宣傳部長。一年后,他被調回延安,擔任了中共中央青年工作委員會,主持《中國青年》雜志的編輯工作。
1941年2月上旬的一天,中共中央秘書長王若飛對胡喬木鄭重其事地說道:“毛主席那里需要人,決定調你到他那里做秘書工作。”
毛澤東自從1931年11月7日在江西瑞金擔任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主席(即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以來,人們對他的習慣稱呼便是“毛主席”。盡管他后來的職務不斷地變化著,“毛主席”的稱呼沿用了下來,直至他的整個一生,人們都稱他為“毛主席”。在1937年8月洛川會議上,毛澤東又擔任中共中央軍委主席(最初叫書記)。
王若飛的話出乎胡喬木的意料之外,他想了一下說:“給毛主席當秘書,我怕當不好。我從來沒有做過秘書工作。”
王若飛說:“你發表在《中國青年》雜志上紀念五四運動二十周年的文章,陳伯達看了,很贊賞。他推薦給毛主席看了,毛主席說,‘喬木是個人才’。所以,毛主席很早就注意你。最近,毛主席那里人手不夠,他點名調你去當秘書,你同時也是中共中央政治局秘書。”
那時,陳伯達已擔任毛澤東的秘書,他跟胡喬木并不認識。
胡喬木從大砭溝前往楊家嶺當年中共中央首腦人物聚居的地方。楊家嶺位于延安城西北約三公里,是個小村莊。據說明朝太保楊兆的墓在此,故名“楊家陵”。1938年11月20日,日本飛機首次轟炸延安城,中共中央機關當夜便從城內的鳳凰山麓遷入這個小山村,從此改名楊家嶺。
毛澤東住在小山坡的三眼窯洞里,左側是劉少奇的窯洞,右側是朱德、周恩來的窯洞。胡喬木新來乍到,被任命為文化秘書(后來成為政治秘書),一時竟不知干些什么。毛澤東跟他談過一次話,48歲的毛澤東,只是問了問這位29歲的年輕人的大致經歷,便忙于工作了。胡喬木無從插手,只得在自已的辦公室閑坐。他不敢直接去問毛澤東該干些什么。
老是這么坐著,也不是辦法。他終于鼓足勇氣,走向毛澤東的窯洞,本來是想問毛澤東該干什么工作,一進去見毛澤東正埋頭校對文件清樣,就說道:“讓我來校對吧!”
毛澤東笑道:“好呀!”
毛澤東對胡喬木講了校對怎么難,校對也稱‘校讎’,就是要像對待仇人那樣把文章中的錯誤校出來。以后你就接手這件事。
于是,胡喬木便開始了他的秘書工作。
胡喬木所校對的是《六大以來》清樣。《六大以來》是中共中央書記處編印的一本“大部頭”文獻集,由毛澤東親自主持編選工作。此書于1941年在延安編印成集,收入1928年6月中共“六大”以來至1941年11月的黨內文件557篇,分上、下集。此書是供中共高級干部整風學習用的,借以弄清中共“六大”以來的黨內路線斗爭問題。
胡喬木做過編輯,又有文字功底,所以經他校對的清樣,不僅沒有錯別字,而且更正了一些文件最初誤印的地方。毛澤東對這位年輕人的工作十分滿意。
此后,胡喬木開始列席政治局會議、書記處會議,成了毛澤東的得力助手。
延安文藝座談會開始
座談會前的延安文化氣氛
從1937年到1942年,文化人潮水般涌向延安,有丁玲、艾青、周揚、艾思奇、周立波、田間、郭小川、冼星海、成仿吾、蕭軍、劉伯羽、何其芳、嚴文井、陳荒煤、沙汀、卞之琳、徐懋庸、光未然、李煥之、王實味、楊朔、周而復、賀綠汀、賀敬之、華君武、高長虹、王朝聞……
中共高層對大量知識分子涌來這一態勢的應對, 還處在適應和迎合之中。座談會前,對文化人和他們的寫作,回護遠遠多于指責,甚至近于隱忍。當時中宣部和中央文委1940年10月作出的指示,給予文化人幾乎優渥到理想的程度:創作自由、反對政治干涉、尊重藝術家個性、不必有很嚴格的組織生活……
當時延安的物質條件甚為艱難窘拮,本不適于養活數量如此之多的“清客式”文化人。然而,延安的略具知名度的文化人,生活待遇普遍高于一般官兵,有時供給較諸高級領導人亦尤有過之。他們大體過著一種悠游、自由的生活,除了不時組隊到部隊鄉間搞宣傳外,基本上都呆在延安城里,排練、演戲、辦雜志、寫作、教書,“養尊處優”。
文藝座談會開始
為著交換對于目前文藝運動各方面問題的意見起見,特定于5月2日下午1時半在楊家嶺辦公廳樓下會議室內開座談會,敬希屆時出席為盼。
毛澤東
凱 豐
這張請帖發到延安一百多位文藝界人士手中。從1942年5月2日起所召開在座談會,就是后來聞名于世的“延安文藝座談會”。
在粉紅色的請帖上,跟毛澤東一起署名的凱豐,本名何克全,是當時的中共中央宣傳部副部長、代理部長。
5月2日下午1時半,延安文藝群星周揚、丁玲、艾青、陳荒煤、何其芳、林默涵、劉白羽、周立波、華君武、蕭軍……100余位被邀請來文藝界代表,匯聚在楊家嶺“飛機樓”底層南廳里。
“飛機樓”乃中共中央辦公樓,是中共中央機關工作人員和附近軍民在1941年建成的。底層南廳,是中共中央會議室兼飯堂。這時,擺了二十多張長板凳,放上一張辦公桌,這就是延安文藝座談會的會場。辦公桌上鋪了一塊白布,這就是主席臺。
當人們差不多到齊的時候,毛澤東從他的窯洞朝“飛機樓”走來。不過一分鐘,就到了。 延安文藝座談會代表合影 ↑
來了!毛澤東面帶笑容,精神飽滿,從連接山上宿舍一頭的門里走進來,由周揚介紹,毛澤東上前與他們一一握手,互致問候。
當周揚介紹到公木時說:“公木,《八路軍軍歌》、《八路軍大合唱》詞作者。”毛澤東點點頭笑笑,邊握手邊說:“寫兵好,唱兵好,演兵好!”
毛澤東走到鄭景康跟前時,沒等周揚介紹,鄭景康激動得站起來自我介紹:“我是照相的,叫鄭景康。”周揚還是補充介紹道:“這是從重慶國民黨總統府來的攝影師,曾給蔣介石照過相。”毛澤東很有禮貌地與他握手致意。
專程從晉西北前線演出現場趕回延安參加文藝座談會的八路軍一二O師“戰斗劇社”社長歐陽山尊,雙手握住毛澤東的手,沒想到毛澤東還認識他。“歐陽同志,你從前線回來了。”歐陽山尊只覺得一股暖流涌上心頭,眼睛都潮濕了。
問候完畢,毛澤東走到主席臺,時任中央宣傳部代理部長的凱豐宣布會議開始,請毛澤東同志講話。毛澤東的一側,坐著速記員。毛澤東講話時,手中只有一份簡單的提綱。速記員記錄著他的講話,胡喬木也拿出筆記本,作詳盡的記錄。
小小的會議室里,響起了毛澤東柔綿細長、抑揚頓挫的湖南腔:
“同志們!今天邀集大家來開座談會,目的是要和大家交換意見,研究文藝工作和一般革命工作中間的正確關系,求得革命文藝的正確發展,求得革命文藝對于其他革命工作的更好協助,借以打倒我們的民族敵人,完成民族解放任務。”
毛澤東接著又說:“我們有兩支軍隊,一支是朱總司令的,一支是魯總司令的。”那“朱總司令”,人人皆知是朱德總司令,而“魯總司令”倒是頭一回聽說。經毛澤東解釋,與會者方知是指魯迅!毛澤東的意思是說,一支是武裝的軍隊,一支是文化的軍隊,共產黨要有文武兩支軍隊。
毛澤東講話中間,隱隱傳來國民黨炮聲,到過前線的人習以為常,一直在后方的同志難免有些擔心。一張折疊的小紙條傳到講臺前,毛澤東接下來,停止講話,瞇起眼睛仔細看了看,然后清清嗓子,叉開話題道:“大家不要擔心,炮聲離我們還遠著呢。我們前方有聯防軍在保護著我們,所以呀,我奉勸大家兩點,一是母雞不要殺了,留著下蛋;二是娃娃不要送給老鄉,還是自己撫養好。如果前方抵擋不住,我還可以帶你們鉆山溝嘛!”
這一段題外話,使大家哈哈大笑,部分代表的緊張情緒頓然消失。
毛澤東的話講完后,休息片刻,大家就發言討論。
蕭軍頭炮大走調 歐陽山被轟下來
蕭軍(左)與蕭紅
開始有些冷場,一時沒人愿意第一個講話。
毛澤東提議,請蕭軍第一個發言。丁玲馬上附和著說:“蕭軍,你是學炮兵的,你就第一個開炮吧!”
兩句話一鼓動,蕭軍就從位置上站起來,挽了挽袖子,直言不諱,滔滔不絕地講了一大篇。其中說到:“我們革命,就要像魯迅先生一樣,將舊世界砸得粉碎,絕不寫歌功頌德的文章。像今天這樣的會,我就可以寫出十幾萬字來。我非常欣賞羅曼.羅蘭的新英雄主義。我要做中國第一作家,也要做世界第一作家。”
蕭軍秉性耿直,是延安文人中絕無僅有的一位。他的發言,顯然是跑題走調之論。毛澤東一邊聽,一邊記,有時點頭,有時淡淡一笑。其他人有贊同的,也有反對的,但都難以對話。
只有坐在蕭軍旁邊的胡喬木站起來反駁:“文藝界需要組織,魯迅當年沒有受到組織的領導是不足,不是他的光榮。歸根到底,是黨要不要領導文藝,能不能領導文藝的問題。”
蕭軍毫不示弱,馬上給以回擊。胡喬木照顧大局,沒有再接茬,而是讓更多的人發表意見。
第二次會議上引起爭論的焦點人物,仍然是蕭軍。他繼續上次會議發言大走調后,又尖銳地指出:“你們共產黨現在又開文藝座談會,又在整風,你們現在整‘三風’,將來總有一天會整‘六風’。你們為什么不在十年前就提出來呢?”
對于這種具有挑釁性的話,還是胡喬木針鋒相對。因為有過上次的交鋒,并得到毛澤東的贊許,他這次更侃侃而談:“我們黨提出整風是因為我們堅信自己的事業的正確性,所以才能夠進行這種嚴格認真的批評和自我批評。我們這樣做并不是從現在提出整風開始,而是從建黨的那一天就這樣做的。我們歡迎各種善意的批評,但也不懼怕任何惡意的中傷和歪曲。”
接著,這時在中宣部工作的吳亮平也站起來,駁斥蕭軍的觀點。他講的時間長一點,贊同蕭軍觀點的人就打斷他的發言:“你不要在這里講課,這里不是課堂!”
這次討論會開得非常活躍,笑聲、掌聲、爭吵聲不斷。
輪到歐陽山發言的時候,他就拉開了陣勢,從什么是文學藝術講起,談到文學現實主義、階段性、形象性、典型性等一系列問題。
開始人們還靜靜地聽著,慢慢地會場上就出現了小聲議論。大約講了近一個小時,就有人高聲喊道:“主席,我們這里不是開訓練班!”“他大慨是怕我們中央的同志不了解文學概念,來上課的。”這么一叫,會場上頓時就像揭開了鍋,歐陽山也就中止了發言。 歐 陽 山
魯藝音樂系教師向隅,發言批評周揚有宗派主義,說自己提交入黨申請已經有三年了,至今都沒有得到解決。坐在一邊的周揚沒有應答。
何其芳發言中說:“聽了主席剛才的教誨,我很受啟發。小資產階級的靈魂是不干凈的,他們自私自利、怯懦、脆弱、動搖。我感覺到自己迫切地需要改造。”他的發言,贏得了毛澤東會心的一笑。但知識分子當時的反應并不一致稱贊,在回到各單位的小組討論會上,有人開玩笑地說:“你這是帶頭懺悔啊!”
第一天大會發言的還有李伯釗、丁玲、艾青等人,何其芳之見漸成主流。
第二次會議開了一整天,大家的意見不管是對的錯的,都可以無拘無束地講出來,各抒己見,暢所欲言。
朱德批評了吳奚如和蕭軍
朱 德
5月16日,繼續討論,開了一整天的座談會。毛澤東始終在邊聽邊記,偶爾插言,沒有正式講話。
會議開始發言還是比較和平的,笑聲不斷。長期帶領“民眾劇團”在邊區各地巡回演出的負責人柯仲平,介紹該團堅持走通俗化道路,在邊區巡回演出大受歡迎的情況。他頗為得意地說:“這兩年在演大戲的過程中,好些人把給老百姓看的小戲給忘了,我們民眾劇團就是演《小放牛》。你們瞧不起《小放牛》嗎?老百姓卻很喜歡。劇團離開村莊時,群眾都戀戀不舍地把我們送得好遠,并送給很多慰問品。你們要在哪些地方找到我們劇團?怎么找呢?你們只要順著雞蛋殼、水果皮、紅棗核多的道路走,就可以找到。老百姓慰勞我們的雞蛋、花生、水果、紅棗,我們吃不完,裝滿了我們的衣袋、行囊和馬褡。”
柯仲平那洋洋得意的神情,逗引得會場上許多人都哈哈大笑。毛澤東也樂了,插了一句:你們吃了群眾慰勞的雞蛋,就要更好地為群眾服務,要拿出更好的節目來為群眾演出。你們如果老是《小放牛》就沒有雞蛋吃了。
在這第二次會議上,周揚有個發言,明確維護毛澤東的觀點。而吳奚如的發言,卻受到朱德的點名批評。
吳奚如是新四軍的干部,他的發言與蕭軍有合拍之處。
吳奚如說,搞文藝都要有個立場,現在不是抗日嗎?能不能提出黨員和非黨員作家都站在人民大人立場,中共黨員不要時刻都將自己的無產階級立場和黨的立場掛在門面上,這樣會不會更利于統一戰線?我們最大的敵人是日本侵略者,我們革命文學的立場應當是一切有利于抗日。國共摩擦,同室操戈,只能使親者痛,仇者快。
此時的吳奚如是剛從“皖南事變”的流血沖突中,歷經艱險,突圍逃難,回到延安。
一直坐在主席臺上旁聽的朱德點著吳奚如的名字說:“吳奚如,你是人民軍隊的一名戰士,居然講出這種話來,你完全喪失了無產階級的立場!”意思是說,“皖南事變”后,國民黨掀起了反共高潮,我們不能再籠統地講抗日統一戰線,應當明確是什么人領導下的抗日,也就是說站在什么立場上的抗日。朱德的批評是很嚴厲的,當時沒有捉小辮子,吳奚如沒有反駁,也沒有回話。
中間休息的時候,毛澤東站在會議室的門口。外邊的光線射進來,何其芳看到了毛澤東的褪色的灰布褲子的兩個膝頭部分,補了兩塊顏色鮮明的藍布補釘!
5月23日舉行第三次會議,也是下午開始的。
朱德在講話中,不點名地批評了蕭軍。他說:“大會第一天有人發言,他不但要做中國第一作家,而且要做世界第一作家。還說他自己不寫歌功頌德的文章。以我看,我們每個作家都不要眼睛太高,要看得起工農兵。中國第一也好,世界第一也好,都不能自己封,都要由工農兵群眾批準。”
關于思想轉變的問題,朱德以自己的經歷現身說法:“參加革命,思想就要有轉變,豈但轉變,我說就是投降。就拿我來說,也一樣。我是一個從舊軍人出身的人,我原來不是無產階級,因為無產階級代表的是真理,我就投降了無產階級。我投降無產階級,并不是想來當總司令。我只是替無產階級打仗、拼命、做事。后來仗打多了,大家就推我做總司令。共產黨、八路軍,就是有功有德,為什么不該歌,不該頌呢?”
平時和藹可親的朱德,這次發言卻頗有些厲聲急色。
最后他還說:“有的同志覺得延安生活不好,太苦了。其實比起我們從前過雪山草地的時候,已經是天堂了。有的同志說:重慶吃的住的穿的東西比延安好。但是,那再好,是人家的呀!延安的東西再不好,是我們自己的呵!”
經過討論,以致經過爭論,座談會于5月23日下午閉幕。那天出席的人最多,會議干脆在“飛機樓”前的廣場上舉行。先是由朱德講話。講畢,趁著落日的余暉,與會者簇擁在“飛機樓”前,拍下了合影。
毛澤東發表長篇講話
晚飯后,毛澤東作長篇講話。廣場上點起了汽燈。毛澤東手上拿著一份毛筆寫的提綱。他即興而講,講得非常風趣,非常深刻,對許多爭論不已的問題作了結論。會場上靜悄悄的,一百多人似乎都在屏息傾聽。毛澤東依然用他那柔綿細長的湖南腔抑揚頓挫地說:“同志們,座談會開了三次,開得很好。可惜座位太少了,下次多做幾把椅子,請你們來坐。我對文藝是小學生是門外漢,向同志們學習了很多。前兩次是我出題目,大家做文章。今天是考我一考,大家出題目,要我做文章。題目就叫‘結論’。
朱總司令講得很好,他已經作了結論。中央的意見是一致的,有些問題我再講一點。什么是我們的中心問題呢?我們的問題基本上是一個為群眾的問題和如何為群眾的問題。我的結論就以這兩個問題為中心……”這段話沒有寫入后來公開發表的正式文本上。
毛澤東的講話,在延安文藝界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人們紛紛要求《解放日報》刊登毛澤東的講話。
毛澤東本是著作巨匠。他的著作,通常是由他自已親筆寫就。但這一回,只有很簡單的提綱,無法發表,他囑咐胡喬木根據速記稿加以整理。
胡喬木整理時,參考了速記稿,也參考了自已的筆記。他的整理稿,分兩部分:毛澤東在5月2日的講話,為《引言》;5月23日的講話,為《結論》。胡喬木的整理稿交給毛澤東之后,毛澤東又仔仔細細地作了修改。
直至1943年10月19日,為了紀念魯迅去世七周年,經毛澤東仔細改定,《講話》才在這一天全文發表于《解放日報》。
……
(為紀念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講話發表70周年,特發表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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