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原文標題:South Korea’s Repressive Laws Deny Workers Their Rights
原文鏈接:https://jacobin.com/2024/10/south-korea-workers-rights-law
尹錫悅苦迭打的成績單已經交上來了。本期副推有一篇直接評價此次戒嚴鬧劇的推文。大家如果對當代韓國政治感興趣,可以讀一讀這篇文章。如果想要在鑒證看樂子的時候多一些可供吹水的談資,也可以把這兩篇文章丟到群里。
作者|Jamie Doucette
譯者|杰明
今年九月初,韓國最高法院裁定維持對曹喜昖的緩刑判決。曹喜昖是受歡迎的首爾大都會教育監,同時也是一位進步的社會學家和公民社會領袖。
曹喜昖因推動擴大學校免費午餐、保護學生權利和限制私立高中而聞名。法院的裁決迫使他辭去職務,他的職務類似于一個近千萬人口城市的教育部長。
曹的被罷免是不公正的,它深刻反映了當今韓國的權力結構。盡管軍事統治已經正式結束幾十年,韓國工人要自由參與政治活動仍然面臨著令人窒息的法律約束。這是韓國左翼在努力保持在國家政治中存在時所面臨的眾多障礙之一。
首爾市議會4月26日舉行舉行全體會議,表決通過《首爾學生人權條例廢除案》。針對此事,曹喜昖當天起舉行一人示威
一樁政治罪名
曹喜昖的罪名性質是什么?2021年,根據《公職選舉法》他被指控濫用職權去幫助重新聘用五名來自全國教職員勞動組合(KTU)的教師,他們曾因該法而面臨指控,其中一人因在2002年總統選舉期間在線上留言板上發布誹謗信息而被指控(并隨后獲得赦免),其余四人因在2008年教育監選舉中為某候選人籌款而受到處罰。
這些原始案件突顯了對韓國工人結社自由權的限制。韓國是少數幾個禁止教師加入政黨、支持候選人以及公開表達政治觀點的國家之一。2014年,韓國前保守派總統樸槿惠在事實上禁掉了KTU,并將其定性為“非法組織”,因為該工會保留了被解雇的教師的會員。這一決定持續了近七年,盡管國際勞工組織(ILO)和其他國際機構對此提出了批評。
最終,韓國最高法院在2020年恢復了該工會的合法地位。樸槿惠本人在2016-17年的“燭光革命”中因一系列丑聞和涉及韓國大型財團(財閥)、前檢察官以及親信的威權政治操縱而被彈劾。
9月2日,在首爾永登浦區國會大路,大量教師走上街頭參加“0902五十萬教師總動員追悼集會”,要求恢復正常公共教育。
2019年,為了解決被解雇教師的問題,曹喜昖尋求了關于重新雇用的法律建議,并堅持認為通過特殊招聘程序去照顧這些教師的申請是公平的。盡管這一程序被他的起訴書指控為非法,曹喜昖作為教育監的總體成績得到了驗證,因為在2022年的地方選舉中,他作為少數幾位進步派人士之一成功連任,這是他第三次當選。
檢察官共和國
曹喜昖的案件是韓國政治中涉及到保守派集團權力的更深層次斗爭的縮影,這個斗爭提出了實質性的左翼替代方案。這是韓國新成立的高級官員腐敗調查辦公室(CIO)選擇的第一個案件。
該獨立辦公室于2021年成立,旨在響應“燭光革命”和#MeToo抗議活動,以調查高層腐敗、勾結和不當行為的案件。由保守派反對派支持的著名檢察官們將這一變化視為對其自主權的威脅。許多觀察者認為,曹喜昖成為CIO的首個立案目標,標志著檢察官們決心保持對權力的控制,并利用他們的權力來挫敗進步政治。
分析人士用“公安政局”(????,公安政局一詞原本是一個專有名詞表達,指的是八十年代末盧泰愚政府為回歸保守統治體系而制造的強制政治局面。此后,公安政局一詞被廣泛用來指代保守統治勢力擴張、繁殖反共情緒,對進步勢力進行政治鎮壓的情況——譯者注)這一術語來描述韓國這種政治模式,而“檢察官共和國”(?????)則是其當前的體現。長期以來,檢察官在調查和起訴過程中擁有巨大權力,同時與媒體和保守派精英保持著密切關系。這源自可以追溯到韓國殖民時期及之后的冷戰時期獨裁政權的遺產。
這種法律/政治關系助燃了“燭光革命”,并促使文在寅的自由派政府努力應對檢察機關的權力。諷刺的是,文在寅的改革推動最終以保守派總統尹錫悅的當選告終,而尹錫悅本人來自檢察系統。上任后,尹錫悅將與他關系密切的前檢察官任命到其政府的顯赫職位,包括財政、貿易、通訊和公共行政等部門。
尹錫悅的崛起與文在寅政府期間的檢察改革政治密切相關。文在寅政府試圖限制檢察機關的調查權力,并將更多的調查責任轉移到警察機關。文在寅還設立了CIO(高官腐敗調查辦公室)作為一個特殊的獨立機構,負責處理高級官員的調查和起訴工作。
作為文在寅的檢察總長,尹錫悅反對這些改革,并最終辭職表示抗議。與此同時,最高檢察院對文在寅的法務部長曹國進行調查,而后者負責監督改革進程。這項調查揭露了一些輕微的腐敗行為,破壞了文在寅解決不平等問題和挑戰現狀的承諾。
具體來說,曹國——一位曾在韓國頂尖的首爾大學任教的刑法教授——和他的妻子(也是教授)被指控偽造文件并利用他們的影響力使孩子進入名牌高中和大學,此外還有其他指控。曹國的行為讓許多人感到不滿,尤其是年輕選民對曹國的行為感到憤慨,認為這與富裕精英(常被稱為“金湯匙”)的傲慢和機會獨享(opportunity hoarding )沒有什么不同。曹國被文在寅委以重任,要去將文在寅的承諾制度化以創造一個“機會平等、過程公正、結果公正”的社會。隨著丑聞的爆發,曹國就顯得極其偽善了。
因此,關于檢察改革的斗爭演變成了個人政治,圍繞著是否支持曹國這一立場而兩極分化,而他當時被認為是文在寅最可能的繼任者。曹國的支持者將他描繪成一個為了維持“燭光革命”的生命而承受痛苦的英雄,而保守派陣營則指出他過去的記錄作為左派現在代表著“既得利益”的證據,因此需要被克服。曹國自八十年代以來參與了各種社會主義和進步運動,在確認聽證會上,他明確表示自己既是自由主義者也是社會主義者。
通過精明地提名尹錫悅為總統候選人,對曹國個人履歷的過度關注幫助保守派陣營將“公平”的修辭收入囊中。尹錫悅被視為一名獨立的檢察官,不受精英束縛,這使得保守派政黨得以重新定義自己。
尹錫悅曾主導過對樸槿惠的調查,并起訴了幾位財閥頭目和保守派任命的官員。在美國政治中,這一情形類似于共和黨在羅伯特·穆勒調查俄羅斯干涉選舉后選擇他作為總統候選人。
檢察改革還是社會改革
關于曹國的爭議掩蓋了檢察改革的性質和目的。正如公民社會組織比如經濟正義實踐市民聯合所指出的,計劃中的檢察改革對于推動經濟民主的全面愿景幾乎沒有任何幫助,而這正是文在寅長期以來的競選口號。
這些批評者指出,由于檢察機關未能積極調查和起訴,財閥長期以來逃避了非法行為的懲罰,包括行賄和反工人政策。他們認為,如果不對財閥體制本身進行根本改革,單靠檢察改革無法完全解決這一問題。
同樣的批評也可以適用于政府半心半意的勞動法改革。曹國本人曾施壓工會,促使其幫助談判靈活工時協議,這削弱了文在寅關于實行每周五十二小時工作制和提高最低工資的承諾。
此外,當局還保留了允許因為工會活動對工人進行嚴重損害賠償的法律,同時它并未通過全面的反歧視立法,還在批準國際勞工組織(ILO)關于結社自由和集體談判的核心公約時采取了選擇性的方法,留下了許多限制工人權利的條款。
盡管曹國的檢察改革最終通過了,但缺乏一個更廣泛、平等的法律改革計劃——這本可以幫助保障工人更強的政治權利——導致檢察機關仍然擁有足夠的權力來挫敗進步派的要求。如果文在寅政府能夠更加強化教師的政治權利認定,并更有效地將國際勞工組織(ILO)的公約轉化為國內法律,那么發起針對教師和其他工人從事政治活動的立案將會更加困難。這些案件最終導致了曹喜昖的罷免。
尹錫悅的2022年總統競選受益于其自由派前任缺乏全面的政治愿景。尹錫悅所宣傳的“公平”符號,實際上被證明是具有明顯反平等主義色彩的。
在選舉期間,尹錫悅承諾解散性別平等部,聲稱該部門對男性不公平。這一言論盡管與韓國在性別平等方面的糟糕記錄背道而馳,韓國在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中,男女工人的薪酬差距是最嚴重的。在上任后,尹錫悅加大了使用損害賠償和其他懲罰性手段去鎮壓工人罷工,同時試圖實施新的69小時工作周。
除了前檢察官,尹錫悅還任命了幾位來自韓國新右派的代表人物,這些人對日本殖民主義和韓國的軍事獨裁政權持同情態度,并擔任獨立紀念館、就業和勞動部以及國家人權委員會等重要文化和社會機構的負責人。效仿他們的反共劇本,尹錫悅現在常常聲稱“共產極權主義”和“反國家”勢力偽裝成合法的進步和人權活動家。
“親愛的國民們,為了保衛自由韓國不受北韓共產勢力的威脅,鏟除那些掠奪國民自由與幸福的無恥親北反國家勢力,維護自由憲政秩序,我宣布進入緊急戒嚴狀態。”
一個左翼的替代方案?
盡管保守派在今年春季的國會選舉中遭遇慘敗,導致尹錫悅成為“跛腳鴨總統”,這并不意味著左派的勝利,左派政黨幾乎被徹底摧毀。正義黨和綠黨組成的聯盟未能贏得任何席位,左翼民族主義的進步黨通過與民主黨(共同民主黨)的聯盟獲得了三席,而民主黨目前仍是最大的議會黨團。
2024年4月10日舉行大韓民國第22屆國會議員選舉,執政黨國民力量黨獲108席,共同民主黨獲175席,祖國革新黨獲12席。
正如Kap Seol所解釋的,左派政黨的命運部分歸因于文在寅執政期間對韓國比例代表選舉制的破壞,這被用來支持與國會主導派系相關的衛星黨,從而限制了獨立小黨獲得席位的機會。然而,許多對民主黨領導人李在明的裙帶關系感到不滿的選民,也紛紛投向了曹國創建的新黨。
新黨名稱“?????”的標準英文翻譯為“Rebuilding Korea Party”,并未完全體現其與曹國本人的緊密聯系。“Cho Kuk”(“??”,也是曹國名字的諺文——譯者注)在韓語中可以被讀作“我的國家”或“我的祖國”,因此更字面化的翻譯應為“曹國革新黨”或“祖國革新黨”。
該黨主要的承諾是改革尹錫悅政府的“檢察官獨裁”,并彈劾總統。這個議題不僅作為一個政治目標,也涉及到曹國及其家人所遭受的司法迫害:他的妻子曾服刑多年,而曹國本人如果上訴失敗未來可能面臨監禁。
許多觀察者認為,曹國黨的崛起反映了韓國政壇缺乏強有力的左翼替代力量。盡管該黨包括許多來自文在寅政府的中左派改革者,但其成員大多與所謂的“江南左派”有關,“江南”指的是首爾的富裕地區。這個術語讓人聯想到的是擁有財產、受過大學教育的專業人士,這些人傾向于支持進步派,但也從中受益并希望維持自己的精英地位。
目前,曹國和民主黨都擁抱勞動議題,包括期待已久的修法以保護結社自由,并結束對工人的懲罰性損害賠償,這以“黃信封法”而聞名,源自2014年幫助工人償還此類索賠的公共運動。他們還談論通過憲法改革創建“第七共和國”,以擴大社會權利和人民參與,并支持確保教師政治權利的倡議。
問題在于,承諾的勞動法修訂本可以在曹國和民主黨執政時輕松完成。現任總統只要在職,就將繼續否決此類努力。此外,曹國和民主黨大多借用了正義黨的進步政策,后者在最近的選舉中被他們擊敗。
盡管正義黨自身面臨內部問題并逐漸遠離勞工運動,但它的議程仍然比曹國的單一議題黨更具平等主義性質。正義黨在議會政治中的缺席無疑會留下空白。隨著韓國政治似乎固守在以個人為中心的黨派系統中,左翼面臨的挑戰是沿著真正人民的和平等主義路線來重建進步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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