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各界反對安倍政府解禁集體自衛權企圖。圖為今年5月，人們在首相府前舉行反對集會。新華社

　　《國際先驅導報》記者 劉林 發自北京

　　“不要毀掉(日本憲法)第九條!”“我們反對戰爭!”“不要安倍!”……

　　7月1日，日本首相安倍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解禁集體自衛權。同時，數千名日本民眾聚集首相官邸外舉行抗議示威活動，反對解禁集體自衛權。當天下午，日本政府召開臨時內閣會議，通過了修改憲法解釋、解禁集體自衛權的內閣決議案。這意味著日本戰后以專守防衛為主的安保政策迎來重大歷史轉折點。

　　6月29日午后，繁華的東京新宿街頭，一名男子手持擴音器高喊反對安倍的口號后引火自焚。在多年安定、平和的日本社會，民眾以自焚這樣慘烈的方式表達抗議實屬罕見。但這一觸目驚心的畫面并未第一時間出現在以反應快速見長的日本各電視臺，而是經由社交媒體傳播。

　　“開不開槍由首相決斷”

　　7月1日通過的內閣決議案推翻了日本歷屆政府禁止行使集體自衛權的觀點，提出新的“武力行使三條件”：一，日本遭到武力攻擊，或者與日本關系密切國家遭到武力攻擊，威脅到日本的存亡，從根本上對日本國民的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權利構成明確危險;二，為了保護國家和國民，沒有其他適當手段可以排除上述攻擊;三，武力行使限于“必要最小限度”。決議案稱，在同時滿足上述三個條件的情況下，允許作為“自衛”手段行使武力。

　　在內閣會議后舉行的記者會上，首相安倍晉三表示，解禁集體自衛權后，(日本)卷入戰爭的可能性將進一步縮小，絕不可能成為再度進行戰爭的國家，日本會繼續在和平國家的道路上前進。

　　這種帶有濃厚安倍色彩的荒謬邏輯并非第一次出現。比如，參拜供奉有甲級戰犯的靖國神社竟是為了所謂“祈愿永久和平”;出臺新的“防衛裝備轉移三原則”，是為了通過向海外輸出日本的防衛裝備來維護“國際和平與安全”。如今，修改憲法解釋，放棄自衛隊出兵海外的種種限制，原來是“讓日本更加遠離戰爭”。

　　而事實上，安倍不愿直說或者不能直說的話，其實早有急性子的幕僚替他說了。美國《赫芬頓郵報》(日本版)主任編輯長野智子5月19日對安倍晉三的私人咨詢機構——重新構建安全保障法律基礎懇談會成員岡崎久彥的一篇專訪，透露出安倍及其智囊在解禁集體自衛權過程中的真實心態。

　　岡崎說：“開不開槍，是不是關系到國家的命運，這一切都要由首相做出決斷。如果讓擁有權力卻不能使用這種事情損害了國家的利益，那將是非常嚴重的，所以一切都該仰仗首相的判斷，摒棄毫無意義的討論。自衛隊應當成為可以戰斗的軍隊。國家陷入危機就該這樣做。哪怕流血犧牲。”無視和平憲法的存在、首相一人獨斷專行、為了所謂的國家利益不惜將國民送上戰場……岡崎露骨的言論與喜歡兜圈子的安倍相比，顯得更可信。

　　安倍威逼利誘，“和平政黨”就范

　　在執政黨內部一個多月的拉鋸戰中，也曾有人寄望標榜“中道路線”的公明黨能夠力挽狂瀾，在關鍵時刻給安倍駕駛的戰車減速。只可惜，該出手時不出手。6月27日上午，自民、公明兩黨為解禁集體自衛權舉行會議，安倍政府在會上出示了修改憲法解釋的內閣決議最終方案。一直以來對解禁集體自衛權持“慎重態度”的公明黨，終于還是選擇了與執政伙伴保持一致。公明黨的做法有違其“和平政黨”的名頭。

　　當一份據說照顧到公明黨情緒并且字斟句酌反復修改的方案公之于眾后，明眼人都知道，解禁集體自衛權已成定局。此前公明黨副代表北側一雄、干事長太田昭宏面對鏡頭神情嚴肅做憂國憂民狀的所謂慎重、協調，到底是真心糾結還是表演過猛呢?

　　安倍的咄咄逼人令公明黨在最后時刻選擇拋棄大義換取留在執政聯盟的資格。曾經被寄予厚望的“和平政黨”、制衡力量，如今徹底淪為唯命是從的馬仔。為迫使公明黨就范，安倍內閣也可說是各種威逼利誘。

　　據時事社報道，內閣官房參與飯島勛上月曾提及公明黨與其支持母體——創價學會之間的關系。一直以來，日本歷屆政府均表示宗教團體創價學會支持公明黨不違反憲法中的“政教分離原則”。但飯島勛此時卻拋出如下言論，“如果推翻法制局的答辯內容，那么認定公明黨與創價學會違反政教分離原則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暗示可能調整延續多年的政府解釋。這一釜底抽薪的表態被外界解讀為是向在解禁集體自衛權問題上態度搖擺的公明黨再行牽制。

　　共同社6月28日的報道說，安倍晉三曾于6月上旬向身邊人士透露，即使放棄與公明黨的聯合執政、內閣支持率出現下降，也一定要實現(解禁)。如此破釜沉舟的氣概，既體現出安倍對修憲理想的宗教式狂熱，也暴露出公明黨在制衡自民黨及安倍政權上其實并無多大空間。

　　早在6月13日自民黨向公明黨提出發動自衛權的三項新必要條件(新三要件)后，公明黨代表山口那津男已經表示過會“努力達成共識”，并開始進行黨內斡旋，容忍在一定程度上行使集體自衛權。另據共同社6月14日報道，山口與公明黨副代表北側一雄等部分黨內高層為避免執政聯盟內部的對立繼續激化，一致認為不得不同意解禁集體自衛權。

　　60年防務政策出現重大轉折

　　奉行“專守防衛”政策的自衛隊始建于1954年7月1日，整整六十年后，與自衛隊同齡的安倍晉三首相無視國民的反對，強行通過內閣決議，解禁集體自衛權，從根本上改變了自衛隊的性質。《東京新聞》在當天的社論中說，解禁集體自衛權，就等于開啟了自衛隊走向擁有交戰權的軍隊的大門。

　　二戰造成了數百萬日本人死去，更是給亞洲鄰國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從未在歷史認識和侵略問題上有過誠懇態度的日本現任領導人，只知將擾亂地區局勢的罪責歸咎他人，為自身邪惡貪婪的目的尋找借口。在親手打開戰爭魔盒之時，又一代日本人面臨著奔赴戰場，殺人或被殺的命運。

　　難怪此次強行解禁會激發出日本民眾巨大的反對聲浪，連日來包圍首相官邸的上萬市民高舉標語，要求安倍下臺，反對修改憲法，反對法西斯主義。日本全國律師協會、憲法學者們能夠運用專業知識，對安倍解釋性修憲、不履行相關程序的霸道作風展開有理有據的反駁，政論家們可以就解禁后自衛隊走向海外激起的國際關系風浪展開無限預測。但老百姓恐怕沒有那么多的心情去糾結這些，“我愛的男人可能要上戰場了，我的丈夫，我的兒子”，人之常情，人同此心。一句“不安倍增”的小小口號，借用安倍的姓氏，訴說著普通人心中最樸素的情懷。

　　解禁符合日本軍工集團利益

　　解禁集體自衛權的影響滲入到日本社會的方方面面。教師們的工作也因此更多了一份責任。日本教職員工協會(日教組)1951年以來提出了“不把學生再次送上戰場”的口號。據《每日新聞》報道，該協會中央執行委員瀧本司表示，“解禁集體自衛權將為戰爭開辟道路。然而，在畢業指導時不能一味批評自衛隊。如果只強調負面，從保障學生自由選擇職業的角度，有失公允。我們必須開展深入的和平教育，讓學生本人認識到其危險性，不去選擇再上戰場”。曾經在東日本大地震后因救災行動吸引過一部分熱血青年的自衛隊，會不會又要面臨征兵的困境。保家衛國無可厚非，但為了政府自己也說不清來路的“關系密切國家”送死，實在有點冤。

　　當然，不惜觸犯眾怒解禁集體自衛權的首相，肯定有他可以依靠的強大后盾。大炮一響，黃金萬兩。日本國內的軍火集團、軍工大佬，自然是笑得合不攏嘴。自安倍上臺始，無論是制定新版防衛計劃大綱、修改武器出口原則，還是解除聯合國維和行動武器使用限制，無不在為自衛隊引進新式裝備、擴大軍工產品市場創造寬松環境。

　　如今自衛隊可以堂而皇之奔赴海外，任務多了，裝備就要跟上，消耗多了，需求、生產也得加碼。解禁集體自衛權，包括此前在安保領域的一系列動作，究竟是在達成政治目的的同時順帶賺錢，還是為刺激軍工產業創造政治條件，也許只有安倍自己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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