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徹底失望吧!”日本前法官瀨木比呂志通過《絕望法庭》一書,給了司法新人當頭一棒。在瀨木擔任法官的三十余年時間里,他親眼目睹了司法系統內部的各種腐敗和丑惡。
左派大清洗
最開始讓瀨木感到失望的,是與“精英法官”們的飯局。原以為能得到前輩指點的他,在飯局上卻聽聞無數荒謬言談。
一次飯局上,某最高法院法官以上世紀70年代在日本司法系統內部進行的“左派法官大清洗”作為炫耀的談資。該事件主要將日本一些思想偏“左”的年輕法官進行大規模的降級、處分甚至開除,以達到凈化司法系統的目的。但被折磨的年輕法官,從此走向偏頗之路。
“東電OL殺人事件”的二審法官高木俊夫,就被認為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員。1997年3月19日,東電公司某女性職員在家中被害。由于受害者在夜間從事性服務,因此從其私生活排查兇手相當困難。2000年,高木俊夫在實物證據不足的情況下,堅持用證據鏈推定的方法判決嫌疑人無期徒刑。紀實作家佐野真一認為,高木法官嚴苛的審判風格與他早年受到迫害不無關聯。“高木在上世紀70年代是青年法官協會的一員。該協會由于思潮偏左,當時所有成員被威脅退會,并受不同程度處分。正因為(司法系統)長久的壓迫,本案才激發他骨子里對平民生命的憐惜。”
讓瀨木驚訝的人事決策還不止于此,日本最高法院首席法官竹崎博允所做出的“論文審查”行為才真正讓他絕望。
竹崎得勢之后,一旦日本司法系統人員的學術觀點表達出與竹崎相左,其下場只有兩種:永無升職之日或被“發配”到偏遠地區。“在這樣的背景下,法官們當然都只學會了討好諂媚。”
辦案只求速度
除了內部人事任免混亂,法官與檢察官沆瀣一氣也讓瀨木忍無可忍。“檢察官只將那些他們認為有完全勝訴把握的案件送審。這樣,法官就無須對每個案件進行仔細審查,走個過場便能輕松結案。這就是日本定罪率高達99%的真正原因!”
“在日本,辦案速度是衡量法官能力的重要標準,這也成為許多法官無視職業道德的主要原因。”瀨木表示,由于法官辦案一心只求快,對當事人的申訴之詞往往采取敷衍的態度。許多法官甚至主動勸說原告放棄訴訟或庭外和解。
據統計,日本地方裁判所審理民事案件的平均周期為9.3個月,而刑事案件僅需3.1個月,草率審理直接導致冤假錯案。
今年3月,日本釋放了史上服刑時間最長死刑犯——78歲的袴田巖。1966年6月30日凌晨,清水市味噌工廠的專務橋口家遭人縱火,之后一家四口慘遭殺害的尸體被發現。橋口本人為柔道二段,犯人必須懂格斗術才能將其殺死。而廠里除了曾當過拳擊手的袴田巖,其他員工都是橋口的親戚朋友。但由于現場殘留的證據很少,警方的偵查陷入了僵局。罪案發生一年后,警方卻向法庭提供了血衣,袴田被定罪謀殺。但最新DNA證據卻顯示,袴田巖的DNA與血衣上的樣本不匹配。袴田巖后援律師團表示:“DNA結果可以證明他100%無罪,血衣是捏造的假證。”
這一頗具爭議的結果,引發了日本國內對司法系統的普遍質疑和不信任。民調數據顯示,僅24%的民事訴訟案原告表示對法院處理案件的方式感到滿意。“據我所知,‘讓我們盡快結案吧’已成為許多法官的口頭禪。”瀨木說。
高薪養廢物
“你知道《小王子》么?日本的法官其實都身處一個個孤獨星球。”在瀨木看來,日本司法系統最大的問題便是人員構成缺陷。
在日本,法官幾乎都是二十幾歲從法學院畢業,經過考試進入司法系統工作。新人作為助理法官工作10年,在10年任期快結束時,便可以申請成為單獨執行任務的法官。“法官很少辭職的,因為他們很難立足社會。毫無法律實踐的空白人生,讓他們根本不知道法律的本質是什么,也認識不到自身所在的是一個多么專權和惡劣的環境,更不用談提倡改革了。”瀨木認為,法官們的毫無經驗極大地限制了他們的認知范圍和世界觀。在制度的保護傘下,這些人都安于現狀。
另外,由于日本是少數幾個實行“法官終身聘任制”的國家,因此大部分人一旦進入司法系統,就會待上三四十年的時間,直到退休。而日本法官高達17萬美元的年收入,也在28個發達國家中位居第7位。
“日本應向美國和英國學習,聘用有經驗的資深律師和法律專家。這些專業律師往往更關心訴訟人的感受和權利。根深蒂固的官僚主義思想其實不僅僅體現在司法系統,整個日本都面臨這樣的問題。這也是日本在泡沫經濟破滅后一蹶不振的原因之一。”瀨木說,他為了追求自己理想的“公平與正義”選擇了辭職,但接下來怎么辦,他也只有在大學邊任教邊思考。“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很難。”
文/重慶青年報記者 王靜爽 實習生 林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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