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網友座談：走近朝鮮　　

張朗朗  梁曉敏　　

編者按：　2010年10月24日　，是中國人民志愿軍入朝參戰60周年。為紀念偉大的抗美援朝戰爭，志愿軍老戰士熊老和程老，成都地區的學者和《烏有之鄉》網友：趙磊、朱明熙、周軍、柳成湘、胡全、巫峽、蔣安雄、王洪林、羅興廉、王習明、葉老師、曠老師、戴文斌、嚴平水、李節、何志東、趙永建、何冰川、張明濤等 ，以及部分博士生和碩士生，舉行了座談討論。以下摘登的，是周軍同志有關朝鮮見聞，以及同學們的提問?！　?/p>

注：座談紀要未經發言者本人審閱，如有誤讀，敬請見諒。　　

l       巫峽：　　

今天我們紀念抗美援朝勝利60周年具有特別重大的現實意義。那就是找回我們漸行漸遠的民族自尊心、找回我們人民軍隊的力量所在、找回我們的軍魂、找回我們的民族之魂、找回我們的國魂，以重塑我們民族的脊梁。下面請周老師介紹訪問朝鮮的情況?！　?/p>

l       周軍：　　

我先說一下我們出訪朝鮮的背景。我們是九月份去的，當時就準備趕朝鮮的　九月九日　國慶。背景是這樣的，大概從去年開始，中國的一些民間學者和韓國的左翼黨派就共同發起組織了一個“東北亞和平學者論壇”，主要是討論朝鮮半島的和平問題?！　?/p>

以前，在我們國內，這些話語權主要在一些精英學者手里，朝鮮是一個邪惡的代名詞。這個論壇的發起在我們國內主要是由在北京大學任教的美籍韓人鄭已烈教授。他在南朝鮮大概生活了20多年，年輕時是個左翼青年，因為看了毛主席的某本書就觸犯了韓國的“反共法”，現在叫《國家安全法》，被抓捕并關押幾年。然后他去了美國讀書，在美國呆了27年，后被北京大學聘為教授。鄭已烈教授就積極組織出訪朝鮮這個事情。　　

我和熊蕾—新華特稿社的副社長聯合署名寫了篇文章，專門談朝鮮半島和平問題和核問題。我們的一些觀點和主流學者不太一樣。第一屆是在韓國舉行的，中方代表是熊蕾，新華社記者云山，還有孔慶東老師，我沒去，但是我和熊蕾老師比較熟悉，所以能有坦率的交流。當時韓國的代表說，想不到中國還有這樣的學者。因為他們以前聽到中國方面的聲音都是比較“主流”的。我們把觀點表露以后，他們很感興趣。本來準備今年在北京舉辦一屆，過后朝鮮方面也邀請參加，但是朝方準備參會的人員中有已退休的官方任職人員，這樣就比較敏感。因為現在正處以中朝關系的調整期，現在還在繼續進行?？梢钥吹角靶┨旃垡渤鲈L朝鮮，可以看出雙方對修復中朝民族友好關系都非常重視。在這敏感時期怕民間會議引起誤解，所以北京的會議沒開成。于是大家決定去朝鮮去一趟，鄭已烈教授已經去過八十多次朝鮮，對朝鮮比較熟悉，就組織我們去朝鮮實地看一下，費用全部自費。　　

我談一下我和熊蕾老師論文的基本觀點。關于朝核問題，我們要站在中國立場，不能成為美國的傳聲筒，就是我們不能幫美國代言。所謂負責人的大國，首先是對自己的盟友負責。本來在朝鮮半島的和平問題上，我們有很大的優勢地位和主導權，只是在這些年妖魔化朝鮮的聲音中逐漸被淡化了，甚至引起朝鮮朋友的不滿。對朝鮮的這些做法我們不一定同意，但是我們要理解。朝鮮半島的和平問題至少不完全是朝鮮的問題，還有美國問題。因為在停戰以后，南北雙方的安全問題都非常重要，因此雙方都制定了保護自己的措施。這些措施我把它歸結為三道保險，朝鮮的保險和韓國的保險，就像天平一樣，只有平衡了才不會被顛覆?！　?/p>

第一個是雙方的武裝力量。各有千秋。韓國科技比較發達，有美國支持，科技化程度要高于朝鮮。但是其戰斗力不如朝鮮人民軍。朝鮮人民軍數量多而且其戰斗力是經過檢驗的。我們姑且認為雙方是平衡狀態，即雙方都握有第一道保險門的鑰匙?！　?/p>

第二道保險門的鑰匙是各自的盟友。朝鮮和蘇聯有《蘇朝友好同盟條約》，和我們有《中朝友好同盟條約》。這些條約中都寫明我們都不得參與對朝鮮的敵對行動，而且當朝鮮遭遇第三國進攻時我們要給予援助。韓國的就是“美韓條約”。這就是雙方第二道保險。但是，近些年，就是改革開放以后，發生了一些變化。美韓關系的加強，我們這邊削弱了。首先是東歐發生巨變，然后是蘇聯和南朝鮮建交，接著是我們和南朝鮮建交。這就加強了南朝鮮的安保。就是說，我們把南朝鮮當作主權國家，任何對主權國家的進攻我們都不能支持。俄羅斯也一樣，這樣中朝、蘇朝同盟就不同程度的受到了削弱，削弱了自己就加強了對方。所以朝鮮手里就剩下這若有若無的半把鑰匙。南朝鮮是兩把鑰匙?！　?/p>

下面是第三道保險。第三道就是雙方盟友對對方的承諾。首先，美國對朝鮮的敵意很明顯。中國和蘇聯在承認南朝鮮主權國家之后，實際上是給對方一個定心丸。這樣南朝鮮就有三章底牌了，朝鮮只有半張。在這種情況下，朝鮮就必須找到一把自己的安全鎖。這和我們國家當時“當了褲子也要搞原子彈”的性質是一樣的?！　?/p>

中國有句老話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們自己的經歷足以說明朝鮮現在的情況。朝鮮和美國也有過談判。當時朝方就說我們可以不搞原子彈，前提是要承認朝鮮是主權國家要不就簽訂個美朝互不侵犯條約。這兩點美國都沒答應，而且提出了更苛刻的要求，就是美方幫朝鮮建立輕水反應堆以后，只要美方懷疑朝鮮在搞核武器，美方就可以去查。這個條件是任何一個主權國家不可接受的。像薩達姆敞開了讓美國查，之后查不出來還是要搞戰爭。所以朝鮮就必須要搞核武器。這點我們是和朝鮮有同樣經歷的，應該感同身受。我們至少要理解他們。所以，當時有學者認為中華民族面了危機，甚至有人認為我們應該配合美國對朝鮮進行外科手術式的打擊，這些觀點是不正確的?！　?/p>

我們作為朝鮮的盟友對朝鮮的處境應該同情而不是參與國際社會對它的制裁。朝鮮有了原子彈以后一下扭轉了它在六方會談中的地位。就是說，不管美國是否承認朝鮮擁有核武器，事實上它都必須把朝鮮作為核國家對待。毛澤東曾經對尼克松說過，美國的原子彈是大拇指，我們的是小拇指。隱含的意思是說，不管大小都是等效打擊，毀滅一千次和毀滅一次是一樣的。所以朝鮮這種獨立自主的民族精神是值得我們欽佩的?！　?/p>

陳毅在志愿軍回國時曾經說過，中國古代有個信陵君的門客對信陵君說“公子有恩與人，愿公子忘之；人有恩與公子，愿公子記之”。況且朝鮮是中國東北的屏障，朝鮮的斗爭本身對中國東北安全起到鞏固作用。支援是雙方的，毛主席一貫反對大國沙文主義。由于多種原因，我們對盟友漸行漸遠，朝鮮在國際社會被孤立，所以朝鮮必須依靠自己。對于現在形勢，相對于美國，我們和朝鮮之間更可能雙贏。對付強者，弱者最有效的武器就是互助與團結。我們不能首先破壞這互助與團結的局面，現在看來這種觀點在決策層次是引起共鳴的。特別是這次黃海軍演，中方態度強硬。美國老是喜歡出題讓你猜。這次的焦點是美國航母是否參演，美方不表態，然后看中方態度。如果中方弱，航母就來，如果反應強烈航母就不會來。因為中國不是伊拉克也不是朝鮮。美國如果發動對華戰爭是必須好好掂量的。毛時代給我們奠定了優厚的基礎，抗美援朝我們也打出了國威?！　?/p>

在這種背景下，我們就決定去朝鮮實地看看。本來準備和朝方學者有個會談，過后取消了。下面是旅行的情況，我就順著路線解釋?！　?/p>

朝鮮對我們也比較警惕，因為朝鮮是一個準戰爭狀態的國家，對外來的人員防護比較嚴，手機都收了，照相受到一定限制，規定我們不能拍照軍人，不能照軍事設施，這都還是比較合理的。導游看護的松緊程度取決于我們友好程度?！　?/p>

（有人提問：朝鮮有毀志愿軍陵園的事情嗎？）　　

l       周軍：　　

我可以負責任地說，沒有這回事情。在朝鮮有一百多處志愿軍陵園，后來便于管理就把陵園集中起來，現在集中成十三個，最大的有四個，是集中安葬，并不是毀壞陵園。朝鮮同樣是東方民族，毀壞陵園這種事情不是隨便敢干的。我們在中越自衛反擊戰時看到的援越抗美的志愿軍陵墓都保存的非常好。這是謠傳。　　

中超友誼塔里面有個名冊，犧牲的團級以上志愿軍名冊。朝鮮在革命紀念物方面比較重視。正面作用是可以隨時見到這些東西。朝鮮也有我不滿意的地方，有些東西過多過濫也不見得好。而且對經濟困乏，建材比較缺乏的國家來說不太好?！　?/p>

朝鮮人吃飯不像中國，中國吃飯比較鋪張，頓頓見葷腥。但是在朝鮮包括韓國，孔慶東老師在韓國教過幾年書，韓國人吃飯和朝鮮人一樣，就是大醬湯，泡菜，米飯。肉很少見，過年過節的時候能見到，過年的時候帶點排骨過去就算大禮了，比較節儉、實惠。朝鮮在我國改開以前是半外向型經濟。在改開之前過的比我們好。　　

朝鮮最困難的時候是九四年，最最困難的是九七年到零三年。因為朝鮮國土比較小，江河比較多，泛濫就是全國性的。糧食歉收馬上就影響國民經濟。那個時候配給非常困難，聽導游說，一天每人供應　五百克　糧食，實際上只有　一百克　是大米。他們現在的配給是這樣的：糧食，實行票證制度，一個成人工作者是　二十公斤　，學生是　二十公斤　，沒有工作的老人是　九公斤　，但朝鮮基本上是人人有工作的?！　?/p>

酒店比較簡陋。酒店一般分為一級、二級等，我們住的是特級酒店。　　

我們提出要去朝鮮人家里看看，被拒絕了。但這不是絕對的，也有各種旅游者利用了各種方式進入了他們家庭。朝鮮并不像妖魔化的那樣，也的確存在困難。朝鮮人穿制服，帶像章，朝鮮人和我們的區別就是帶金日成像章。我們只能買有朝鮮國旗的徽章，但像章不行?！　?/p>

朝鮮小孩基本不用看管，從穿著上根本看不出落后。朝鮮的住房是國家供給的。農村是國家給材料給錢建房，城市基本是按照人口分配住房，清潔工和書記比鄰而居的情況經常出現。大致住房面積是：三口之家能夠有七十平米，五口之家能夠保證有一百二十平米。導游的家里就是三口之家，有七十多平米。朝鮮高檔電梯住宅也有，不像國內建的那樣豪華，但是沒有“鳥籠子”。　　

有朝鮮人跟我們說：“我們朝鮮人不是靠工資生活，是靠政策生活”。和我們一起去的還有丹東的一些下崗工人，他們對這個非常感興趣。不同的人感受也不同，江浙的老板據對朝鮮嗤之以鼻，認為朝鮮現在是負資產。山西的煤礦工人和丹東的工人認為朝鮮就不錯?！　?/p>

朝鮮建筑受中國文化影響很深。南北朝鮮屬于一個民主，雖然意識形態不同但是畢竟是一個民族血濃于水。　　

朝鮮非常重視教育，是終身免費教育。朝鮮有幾千個海島，小島上有一個學生就要派個老師去。教育資源的平均分配比我國做的好。朝鮮哪怕讀到博士都免費。朝鮮的黨徽搞了創舉，中間加了一支筆，知識分子也是主體的一部分?？傮w對知識分子比較好。在朝鮮，大學電教室的軟件都是自己開發的?！　?/p>

朝鮮國家建的房子也有簡陋的，比如七十年代建的房子。但是現在建的不一樣了，比如，今年年底，平壤要交付十五萬套住宅，是一百多平米的高檔住宅，都是免費發放的。　　

朝鮮戰爭時期，美軍屠殺朝鮮貧民的事件有幾百起。鄭已烈是調查委員會的副秘書長，整理好材料后找美國政府索賠。美國政府至今一直否認，理由是戰爭狀態，軍隊無法區分北朝鮮軍隊和平民?！　?/p>

（出示照片）這是朝鮮的烈士陵園，毛岸英也埋在這里。共計有一百三十四個烈士，其中四個是無名的，一百三十個是有名的。鄭已烈在毛岸英墓前列流滿面?！　?/p>

朝鮮人舉行婚禮一般都要到領袖像前合影。領袖像到處都是。還有永生塔，上面寫：偉大領袖金日成永遠和我們在一起。朝鮮是當過日本殖民地的，日本人當時在朝鮮統治非常穩固，朝鮮愛國力量基本都被驅逐出朝鮮了。當時朝鮮有幾支力量（反日）。一支是大韓民國臨時政府，李承晚是首腦。但他們是由一幫知識分子組成的，在上海成立的，但是沒有得到一個國家承認，蔣介石也不承認。沒有力量，最后搞了一支獨立軍，不成氣候，最后搞成義勇隊加入國民黨?！　?/p>

還有一支是朝鮮共產主義力量，也是義勇隊的部分，分到八路軍新四軍里面的。金日成說過，朝鮮革命是中國革命的一部分，只有完成中國革命才能完成朝鮮革命。所以他們就投身于中國人民的解放斗爭。崔永健、武亭都很有名的。武亭曾經為拯救黨中央出過大力的。彭德懷有很深的朝鮮情節，抗美援朝的情感動因也是有的。　　

還有一支是金日成領導的反日游擊隊，就是抗日聯軍，當時給的番號叫抗日聯軍第六師，回朝鮮國內時叫朝鮮人民革命軍。他的這支部隊是抗日聯軍中最能打的一支?？谷章撥娭杏幸淮蟛糠植皇枪伯a黨絕領導的，成分比較復雜，還有胡子。到了最困難的時候叛變成風，但金日成的部隊叛變非常少。金日成率領部隊回到朝鮮以后，打了一個普天堡，其實就是個小警察所。他們為這場戰爭做了精心準備。這場仗雖然小，但是意義重大。日本人統治朝鮮四十年，第一次有朝鮮人跑回國內開槍打警察所。當時日本和世界許多報紙都登了這個事件，朝鮮民間有句話叫“朝鮮還活著”。對這個事件我們當時有點不以為然，因為我們有個巨大的參照體系。但是對朝鮮來說是個大事。這個事件以及以后的表現為金日成贏得很高的威望。所以個人崇拜也有一定的歷史因素?！　?/p>

金日成在戰爭期間也特別注重民生，改善老百姓生存狀態。還有就是朝鮮的免費醫療制度，實施的時間是在一九五三年一月份，當時朝鮮戰爭還在打。在享受這些東西的老百姓至少沒有理由要造領導人的反。　　

（出示照片）主體思想塔，有點類似于我們的“為人民服務”，意思是說建設主體是工農群眾和愛國知識分子。建黨思想塔，包括錘子、鐮刀、筆。　　

（出示照片）“阿里郎”非常震撼，非常漂亮，就是一部濃縮了的朝鮮人民獨立奮斗史。他們不準我全部拍完，因為這是個外匯項目，需要賺錢。今年八九月的時候，里面特別增加了一個中國段落，就是“抗美援朝保家衛國”。這是反映中國人民志愿軍的，另外還有反映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的。這表明他們特別重視中朝關系。這是新增的，以前沒有。我們到的一些鄉村，有些牌子上面畫著金正日訪華所到之處的地圖，每個村子都有?！　?/p>

（出示照片）青山嶺農業合作社，有點像我們的大寨。朝鮮的農村分為兩種，一種是國營農場，一種是合作是農場。這個是他們的稻田。當時跟我們去的有一個農業專家叫李昌平，我們就讓他估了一下大概畝產多少。李昌平說不超過六百斤，應該在四五百斤左右。朝鮮沒有雜交稻，產量較低，農業比較落后（葉老師插話：這個產量可能被低估了，還需要進一步核實）。　　

（出示照片）這是一家農戶，戶主是剛調到這來的，所以房子比較小，簡陋，但是很清潔。堂屋大概有十幾平米，電視機比較老式。冰箱也有，但是據說能源匱乏，供電緊張，所以經常停電。　　

（有人提問：這么多自行車，是在農村拍的嗎？網上有人說，朝鮮城里才有自行車）　　

l       周軍：　　

網上關于朝鮮的說法，很多是不真實的。有些東西是掩飾不住的，比如有人說朝鮮人個個面黃肌瘦、路有餓殍等，我們就沒有看見。朝鮮當局不可能為我們這個十幾個人檔次的旅游團，把不好的都清除了、掩蓋了。　　

（有人提問：他們的自行車上不上鎖??？）　　

l       周軍：　　

不上。朝鮮的刑事案件發案率非常低。　　

街上商店都開著燈。不過商品比較匱乏。朝鮮外匯困難，人民幣對朝元的官價是一比十七，但是黑市達到二百五，三百、四百的都有。所以我們嚴禁兌換朝幣。只有出境的時候能象征性的換點。我們只能用人民幣，那就比朝幣貴多了，　　

（出示照片）這是地鐵。地鐵很深，防空洞一樣。少年宮、元山港，當時參觀了金日成農業大學。朝鮮的民兵叫工農赤衛隊。金剛山。以前每年有一百多萬人。朝鮮靠這個收外匯。統一門。上面雕塑都一樣。因為我們是同一個民族?！　?/p>

（出示照片）板門店，簽字大廳。三八線和軍事分界線有區別的。談判會場在我方地域。談判桌上擺了朝鮮人民軍國旗和聯合國國旗。這里要消除一個謠言，包括鳳凰臺都這樣做，說在那里沒有發現中國國旗，所以就罵朝鮮。其實是他們不懂歷史。中國人民志愿軍是以志愿軍名義參戰的，不是以國家名義參戰的。正式談判的雙方是朝鮮民主主義共和國和聯合國軍。所以桌面上只有朝鮮和聯合國的旗子，上面也沒有美國國旗，因為美國是以聯合國軍名義參戰的。鳳凰臺和國內一些人跟著罵朝鮮，其實這跟朝鮮沒關系?！　?/p>

在朝鮮犧牲的戰俘，有一個是我未見過面的叔叔，是我父親的同學。我父親在中學里面做地下工作的時候，他是我父親的工作對象。他的名字叫林學浦。是四川大學英語系的學生，后來參加抗美援朝。當時他爸爸是樂山市縣黨部的書記，是國民黨。他爸爸正在被人民政府辦學習班。他是官宦世家，是國民黨的家庭。他哥哥是國民黨的空軍飛行員，跑到臺灣去了。但當時他追求進步，選擇了共產黨，到了朝鮮，從軍一八零師。后來他被俘，成了國民黨特務的重點策反對象。但特務沒有想到的是，他比有些共產黨還要堅決，要堅決回到祖國去。著名的“四八”事件，就是把這些戰俘集中起來，說蔣總統的船來了，要讓他們去臺灣，說他們一家都是國民黨，要跟著蔣總統走。林學浦堅決要回到祖國去，高呼共產黨萬歲。特務捅了他一刀，問他，依然如是回答。一共捅了三十幾刀，最后已經沒聲氣了，他依然喊共產黨萬歲。特務非常殘酷的把他剖腹挖心示眾?，F在不知道他的尸骨埋在什么地方，有沒有交還中方，交還以后埋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當時美國交換了200多個志愿軍戰士的遺骨，據說就埋在松岳山，所以我想看一下，是不是埋在這里。他八十年代才被確定為革命烈士，家里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只有一個哥哥在臺灣。他哥哥寫信詢問他的情況，他的戰友回信說他在保衛祖國的戰斗中被俘，在集中營英勇犧牲，人民政府追認他為革命烈士。現在他的戰友們每年四月八日都在川大革命烈士亭里悼念他。曾經還有上百人，現在已經不到十個人了。我專門來到這里，也是受老戰士之托。松岳山環境很好，碰見一個烈士陵園的守墓人。他的父親也是守墓人。九十年代紀念八一的時候，拍了《歷史告訴未來》，其中有一段就是采訪這個守墓人的父親。他的父親聲淚俱下，說這些孩子留在這里，我這一輩子要守著他們，他的兒子繼續在這里守護這些烈士。這個墓地埋了兩萬多名志愿軍戰士。但是沒有名冊，是不是有林學浦他也不知道。林學浦他們這一批國民黨的后代，堅決選擇了共產黨，可見當時作一名共產黨是一名多么榮耀的事情。　　

這就是我們整個朝鮮的行程。因為走馬看花，好多地方我們也沒有看到。志愿軍在朝鮮民眾中很有口碑?！　?/p>

中華民族自鴉片戰爭一百多年來有多次反侵略的戰爭，但都失敗了。因為我們還沒有一個能夠在整個國家層面上整合全民族力量的政府?？谷諔馉幦〉昧藙倮覀儽仨毘姓J，抗日戰爭勝利是帶有一定特殊性的，因為把日本帝國主義趕出中國，徹底摧毀日本帝國主義的國家機器，這個任務不是我們完成的，這是國際反法西斯力量整合在一起，共同完成的。抗日戰爭是一場反侵略戰爭，同時也具有民族革命戰爭和民族解放戰爭的性質，但民族革命和民族解放的任務并沒有因為抗日戰爭的結束而告完成?？谷諔馉幖词箘倮耍覀冏鳛閼饎賴闹鳈嗖]有得到尊重。雖然我們進了聯合國五常，但這只是美國為了增加自己的一張贊成票而把國民黨拉入。所以抗日戰爭不足以承擔起民族解放的責任?！　?/p>

我們真正的民族解放，是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而告完成的。很多人覺得打內戰不光彩，這是非常錯誤的說法。因為蔣介石反動政府是中華民族久病成疾的一個膿包，必須把它割除，否則民族就沒有活力。任何一個民族在走向強大和自立的過程中，都必須經過內部的整合。美國也一樣。沒有美國南北戰爭，就沒有后來的美國。所以民族解放是以階級的解放為先決的。我們必須完成這個任務，才能展現我們的力量。我們1949年的勝利，是以國民黨為參照的，這在列強眼中是得不到承認的。歷史在1950年的朝鮮戰爭中給了我們這樣一個機會。敢不敢過這個煉獄，敢不敢闖過這一關，我們過了。最后鐵的事實證明了，我們中華民族是有能力的。抗美援朝和抗日戰爭有本質上的不同，就是中華民族已經組織起來了，而且有了一個能夠整合全民族力量的核心?？姑涝?，自覺參軍參戰是一種熱潮，自覺捐獻大炮的熱潮也席卷了社會的每一個角落。彭德懷司令后來回憶也說，我國人民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團結，有這么高的愛國熱情?！　?/p>

我們的真正民族解放就是那個時候開始的。如果我們不把蔣介石政府這個膿包除掉，他根本擔負不起保家衛國的重任。我們無法想象蔣介石政府敢于去解除來自世界最強國的侵略威脅，更無法想象像國民黨這樣的軍隊能夠在異國戰場上有那么出色的表現，這是不可能的。美國人就說，從共產黨軍隊強大的攻勢和防御作戰中，他們已經深深的意識到，這個國家再也不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時那個軟弱無能的國家了。這是美國在朝鮮戰爭中得到的教訓。所以說抗美援朝是我國民族解放史上的一個重要的里程碑?！　?/p>

l       A同學：　　

周老師，朝鮮人民是怎么看待中國的改革開放的？你們之間有沒有交流過這方面的問題？　　

l       周軍：　　

實際上，我們交流過這方面的問題。當時我們討論這個情況，得出的結論是朝鮮肯定要走上改革開放的道路。我們不能把改革開放看成一個貶義詞。我們三十年來的改革開放有它必然的理由，有它的群眾基礎。如果我們把改革開放看成一個對立面，就相當于把我們跟很多人隔開了。但改革開放是不是這樣改，是不是改成現在的樣子，是大可以討論的。當時我們跟朝鮮朋友談論的時候，導游說在他們最困難的時候，是中國給了他們石油、糧食。朝鮮并非不想改革，多次表達過它想改革的希望，但它們的安全問題沒有解決之前，它必須把大量的精力和財力投入到國防上去。它的先軍政治受到了很多批評。他們也說，一旦朝美建交，或者簽訂互不侵占條約，他們的安全問題解除了，大量的資金都會用在改善國計民生上。我們也給他了一個忠告，我們中國改革走過的彎路你們不要走?！　?/p>

l       B同學：　　

朝鮮黨代會，金正日把位子傳給他的兒子金正恩，他現在才二十七歲，這樣父傳子、子傳孫，您怎么看待這個問題？　　

l       周軍：　　

我們東方國家，有很悠久的父子相承的儒家文化傳統。朝鮮采用這種辦法，有一定的現實合理性。就是這個國家處在危機之中，處在準戰爭狀態。它為了延續一些政策、理念，在這種特定的歷史條件下采取這種制度，我覺得有一定的現實合理性。但并不是說這就是一個好的政策。我們共產黨人是以反封建為任務的，“家天下”是共產黨章法上沒有的。我們不能用一個家天下代替另一個家天下。中共在七屆二中全會上，毛主席就說，不能以領導人的名字命名街道、單位，都是為了避免家天下。共產黨軍隊在一開始就被賦予了多重任務，戰斗隊，工作隊，生產隊，這些人，都是毛主席要培育的“太子”。朝鮮的這鐘“世襲”，并非長治久安之計。但這種特定的歷史時期，可能也會有它正面的作用?！　?/p>

l       C同學：　　

周老師，金正恩對于朝鮮局勢和政策的理解程度，能夠比得上其他人嗎？　　

l       周軍：　　

金正日當時上臺的時候，我們也有這種疑惑，也包括我在內，但金正日這么多年的表現，我們要給他打高分。比如在朝核談判中，六方會談中，他是最弱的一方，但陀螺是他來轉的。金正日被選為接班人時，也并非讓他什么都管，他也是經過了黨政軍各個方面的磨練，慢慢過渡上來的，金正恩也是這個情況。但我首先要說，就是“家天下”的這種體制我是反對的，但我們要有冷靜的認識。這種制度有一定的客觀的現實可行性。現在也不能說金正恩不行?！　?/p>

l       D同學：　　

周老師，朝鮮現在處于一種比較封閉的狀態，并非朝鮮領導人自己不想開放，而是由于美國、日本周邊國家排擠它，我有一個疑問，就是美國這么一個強大的國家，為什么對朝鮮這樣一個弱小的國家采取這種政策？　　

l       周軍：　　

這是美國的利益所決定的。并非只是針對朝鮮，他對古巴、中國也是這樣的。美國全球擴張的利益，它的安全線劃在全球范圍內。他們的意識形態是很極端的，他不允許出現異端，所以朝鮮實行社會主義本身就是罪惡。　　

l       D同學：　　

剛剛在幻燈片上看到很多女兵，他們是要求實行兵役制度嗎？　　

l       周軍：　　

我了解的情況是這樣的，朝鮮實行義務兵役制，就是每個人都有服兵役的義務?？忌洗髮W的免服兵役。服兵役是五到七年。　　

l       C同學：　　

朝鮮怎么去保持它的意識形態，那邊有沒有他們所謂異端的意識形態的存在？他們的大學是不是也能接觸到其他意識形態的存在？　　

l       周軍：　　

我們去是走馬看花，深層次的東西，我的發言權有限。但是我相信肯定有。但是現在的朝鮮人民沒有理由要起來推翻。他們現在問題也很大，完全封閉，互聯網都無法上，但是他們開放和安全可能會有很大的矛盾，為了安全的需要，必須要壓制一些自由的思想。　　

l       E同學：　　

周老師，我想問一下，您在朝鮮看到的朝鮮人民，是不是像有人描述的那樣面黃肌瘦？　　

l       周軍：　　

朝鮮人民普遍比較瘦一點，但面黃肌瘦的我沒見到。他們都很健康，很陽光。當然，朝鮮人民目前的物質生活比較困難（趙磊插話：這里有客觀原因不應忽略，90年代以來世界政治格局發生了急遽變動，朝鮮所處的經濟格局也相應發生了改變和重組），但他們還要堅持下去。　　

(　2010年11月15日　整理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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