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這波疫情來勢洶洶，雖然臺面上似乎一切可控，但筆者所在的上海某大學卻足足封閉管控了兩星期多，至今還未解封。封校隔離影響到的不止是學生，還有學校的職工。筆者發現，在隔離期間，寢室樓道的衛生工作依舊是交給校內保潔阿姨的，為了解他們的情況，便主動去找保潔阿姨聊了聊。不聊不知道，一聊嚇一跳，阿姨的處境遠比我想象中的艱難。以前他們都是在外面租房子住，這下突然隔離，學校方面并沒有提前安排好他們的住處，只得安排他們睡在閑置的宿舍里面，但由于空房少，必須兩人擠著睡一張單人宿舍床。住宿條件如此，飲食方面也沒有好到哪去。由于學校不提供伙食也不提供補貼，阿姨又不會網上訂購食物，只能靠家里人送貨，工資如果不選擇加班的話就只有基礎工資。為此筆者決定要好好了解一下校工的具體情況。
被忽視的勞動群體
由于一開始了解到保潔阿姨在隔離期間的住宿條件十分差勁，隔離前是工資也只有最低水平，所以筆者當時便猜測校內大部分保潔阿姨應該都是外包工。由于個人調研收集信息實在是太難進行，所以筆者叫了幾個朋友幫助，大致了解到了學校安保人員以及保潔阿姨他們的情況。之后我們也做過一些采訪，并且了解到他們的生活條件（較網絡輿論指責校方無視校工的權益前）得到了一些改變。
（1） 首先是安保人員的情況。
共有兩位保安接受我們的采訪，分別用A，B表示（下文人員皆使用字母表示）。
A叔叔身體患有一些小毛病，不太能干重活，是隨勞務公司到上海來做保安的，子女現已在工作。據他所說，他還是比較滿意這份保安工作的。工資有六千多，雖然公司不幫繳納社保，但是工資水平已經比老家的高很多，且社保費用可以用高一點的工資填補，而且適合自己的身體條件。
問及他們的吃住情況時，A表示過去他們基本上都是在學校附近租房（他們并不是由學校直接雇傭，而是外包公司雇傭后，派遣到學校工作），隔離期間就被分配到各個樓里面住；每天有人把三餐打好（自費餐食），送到工作地點吃；他們普遍反映上海物價水平比老家高；隔離的前段時間最大的問題之一是沒辦法洗澡，現在雖然解決了洗澡問題，但由于一直不能出校門，所以不能回租房拿換洗衣服。通過B，我們也了解到，他們基本都是打地鋪睡覺，但是地上非常潮濕，每天睡眠質量不好；最開始雖然能去浴室洗澡，但并沒有洗浴用品，這是最開始洗浴困難所在；B還表示學校并不包飯，吃飯都是自己掏錢，并且沒有任何補貼。
問到隔離期間工作情況時，B表示每天站崗的時間增加了，現在每天都要工作超過12小時；A則說起，他們有一次在吃飯的時候，轉移了吃飯地點，學校某工作人員來查崗，認為他們擅自離崗和玩忽職守，扣了他們200塊錢。
問到疫情防控要求放寬后，是否能夠回家（學生和老師經過學校批準，就可以出校了）時，A表示目前一般沒有保潔、保安人員出校的情況，疫情防控的封閉措施還是很嚴格，自己也是會繼續待在校內。
（2） 保潔阿姨的情況
這里列舉兩位采訪到的保潔阿姨的反饋。
C阿姨是一位非常典型的外來務工人員。她來上海20年了，還有三年交滿社保，目前工資就是上海最低工資（2590元），學校除了會拿出工資外的錢繳納他們社保的費用，沒有其他的補貼。C本人十分感嘆在工資微薄的條件下，要在上海求生活十分艱難。
D阿姨是江蘇人，由于方言不通，我對于她的信息，收集的時候存在著很多缺漏。D阿姨雖然已經六十以上了，并且因為年齡大于六十，學校不再承擔她的社保費用，但是她覺得有這門工作還是很好的。
關于吃住問題，第一次采訪D阿姨的時候，她表示她就住在工作地點旁的網線房里，睡在用塑料籃子推起的床，但這也比在集體隔離的地鋪好多了。后面再去了解她的情況的時候，D阿姨表示她已經搬到另外一個地方去了，住宿條件也改善了不少。吃飯也都是靠自己去食堂購買，沒有什么補貼。關于吃住，C阿姨也表示他們是就近安排在教學樓里面居住的，都是用桌子拼成的床，后面還發了行軍床，不過因為自己更適應硬板床沒有使用。洗澡的話就是用桶接教學樓里開水房里的熱水，然后到廁所里去洗澡，衣服和洗漱用品都是家里人送過來的。吃飯的話也是去食堂購買，后來有發一些方便面，不過方便面根本解決不了什么需求，阿姨說她沒怎么吃。
問到工作情況時，D阿姨表示在家待著也沒什意思，這里的工作也輕松。為了多給兒子些補貼，她還會收集一些學校里的廢品拿去賣，免得她在外辛苦。C阿姨也給筆者簡單地介紹了她的工作情況。她每天工作8小時，從上午七點工作到下午三點，雖然工作在她看來挺輕松的，但是工資太低了，賺的錢只夠生存。
在問到他們是否知道目前隔離政策時，無論是保潔阿姨還是安保人員，他們都表示不清楚，不知道，沒聽說過。這些明顯表現出他們對于疫情隔離這件事是沒有什么知情權的，他們只是被通知要隔離，而對于為什么隔離，隔離多久，隔離的保障等等都是不清楚、不了解的。現在，在本地學生和老師都是可以申請離校的情況下，他們也依舊需要繼續留在崗位上，甚至在學生不斷得收到各種各樣的隔離補貼時，他們什么也沒有！
這張照片是在早期對在地下室打地鋪的保潔阿姨采訪過程中拍攝
出現這些問題的原因
找工作時，面試官一般會問你這么一個問題：遇見問題了，公司派你去處理，你有兩種選擇。A.直接處理問題，B.找出問題原因，然后處理問題。如果你選B，面試官就會讓你滾蛋。但是筆者堅信要徹底地解決問題，必須要找到問題現成的原因，問題才能真正地被解決。那么為什么他們會處于這種環境之下呢？筆者認為有以下兩點原因。
（1）所謂公家的，實質官家的
公立學校面上是國有，實際上能夠決定學校未來走向的，并不是直接參與到學校日常工作的全體員工。這些校職工連非常普通的食宿條件改善都不能自己做主，都得等到校領導知道自己被輿論攻擊后，才會獲得幾包充滿校領導善意的泡面。那么真正拍板決定學校未來的，想必不用我多說，大家都知道是誰了。在這次疫情中，具有突出表現的不僅僅是這個。
（2）刻薄的外包制度
在采訪過程中，我們了解到學校大部分食堂都是外包，學校自己的食堂只有一兩個。不僅如此，校內的保潔和保安也全部都是外包。為什么呢？因為在校方管理看來，外包是降低成本，減少責任的好辦法。
接受我們采訪的校工有一個共有的點，那就是，在封校隔離期間，他們都是在學校里打地鋪并且他們在疫情前都是在校外租房。如果只是這樣，可能有些人就覺得沒啥，老師不也這樣嗎？問題就在于，學校校工的工資和老師一比，就顯得差得太多了。保潔阿姨們拿的就是最低工資，住的房子也僅是城中村的農民房，而且最近房租也漲到了一千以上，他們但凡想多攢點錢留給孩子，就不得不選擇加班。這不是刻薄，還有什么能夠讓人為之叫好的嗎？
他們從老家在到上海，僅僅是為求生活更好。可他們帶給我的，并不是努力能夠改變生活，而是地區發展差異、市村發展差異，是社會達爾文主義的上演！他們的勞動創造了社會的一切價值，他們是對社會現實最有發言權的人，而我們絕不能忽視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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