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節借拜年的機會采訪了我村的支前女英雄閆光英。我將烏有之鄉送給我的“毛時代”主題掛歷轉送給了她，這位82歲的老人非常感動。在她簡陋的屋子里，我們開始了談話。

　　我：大娘你好，我小時候就聽父親講過你的一些故事，你現在能不能詳細地給我講一講?

　　老人：我叫閆光英，今年82了，我的經歷能寫厚厚的一大本書，現在老了，很多事都忘了。我爹叫閆興茂，和你爺爺他們都是八路軍才開辟那時候的黨員，是咱這里的第一批。我15歲參加革命，在柳埠一帶工作。那時候咱這里歸歷城(山東濟南市歷城縣)管，后來劃歸長清。

　　我：大娘，當時誰介紹你參加工作的?

　　老人：我先組織兒童團，后來當婦女會長。土改也參加過。是經房區長和馬廠(我們附近的一個山村)的張海泉介紹參加工作的，也是受家庭的影響。我爹和我哥哥都參加革命。解放濟南我回來的，那年我18歲。

　　我：你都是做什么工作呢?

　　老人：那時候城市都被敵人占著，八路軍只能在鄉下轉悠，白天在山上藏著，晚上才敢到村里來找吃的。我給他們收集干糧，遇著什么吃什么，菜窩窩、涼芋頭。八路軍是北方的，南方叫新四軍。我宣傳黨的政策，組織婦女納軍鞋、送軍糧。打仗的時候，我三天三夜不睡覺，給八路軍做飯。

　　隨著談話的深入，老人有些激動，一種自豪感和昂揚的情緒流露出來。從講話的語調、神情及用詞，我才感覺到這不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婦女，我能想象到年輕時候的她，一定是劉胡蘭一樣的朝氣蓬勃、英勇不屈。

　　我：日本鬼子來過咱這里嗎?

　　老人：來過。和二鬼子一起。鬼子殺人放火，強奸婦女!

　　我：你們是跟著毛主席干革命?

　　老人：天上有個北斗星，地上有個毛澤東。太陽照四方，革命的共產黨。不怕流血和犧牲，堅決把日抗!

　　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哼了幾句當時候老區流傳的歌謠。我看到她流淚了，她用頭巾擦了擦眼睛，接著說：可難了!每人12兩干草(谷秸)隨身背著，宿營的時候隨地一鋪就睡覺。那年冬天，我們在柳埠峪，大雪齊腰深，前頭一個婦女一下子掉進雪窩，活活凍死了。

　　我：被敵人抓住了會怎么樣?

　　老人：沒好。有一回大家在一起開會、烤火，傳信的說“諜報”(二鬼子)來了!我們就跑，侯莊(我們鄰村)陳路跑得慢被抓住，他們用火棍頭子燙了他的眼，差點沒瞎了。閆光明，小名叫小黑，就是閆興讓的大兒。閆興讓是老黨員，他主動送子參軍，戴過大紅花。那時候有首歌“送新軍，送到村子東，你看參軍多光榮”。小黑在戰場上被炮彈震聾了，后來被紅槍會(歷城縣被日偽控制的反動會道門，首領張德一)抓住，用大刀剁成八塊!真慘呀!我那一回也差一點就完了。17歲那年秋季，也是在山上藏著。麻熟了，我就偷偷回家殺麻(就是收割麻)。想扛到山上搓麻線。天快黑的時候我回村，緊割慢割，我囷好了正要扛著走，有個人傳信說鬼子都到界牌(我們村頭的一塊巨石)了，你還不快跑，你不要命了?緊接著我聽到了一聲槍響，我趕緊扔下麻囷就跑啊，鬼子已經發現我了，他們就追，我就跑。就是那時候喊的：“抓住閆光英，點天燈!”(點天燈就是把肩胛骨用鐵絲掛起來，把頭鑿個眼兒，倒上油，絮根捻子，點著燒。)幸虧那時候我年輕，跑得快，才沒逮住。那時候膽也大，不知道那時候怎么就那么大膽。

　　我：大娘，你是英雄啊!

　　老人：嗨，什么英雄，一錢不值。

　　我：你土改時候干什么呢?

　　老人：斗地主，宣傳新婚姻法，都有分工。女人做女人的工作，男人做男人的工作。我記得解放區興了新婚姻法，講究婚姻自由，不準包辦，禁止童養媳。離婚的很多，有個60多歲的老婆婆找到區長，說要離婚。區長說你都這么大年紀了還離婚?老婆婆說：我兩個兒媳婦都離婚了，我也離了，離了我好嫁給你爹!呵呵，對離婚不滿啊。我們還唱戲，什么小姑賢、李二嫂改嫁，白毛女，都演過。教育年輕人要尊老愛幼，教育老年人不要拿架子，刷威風。“穿麻布褂子，別拿架子。”出去工作自帶干糧、糧票，煙都不能抽群眾的，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不小心打了碗也得賠。咱八路軍就是這作風，走到群眾家里都幫著干活，打水，掃院子，出豬圈。和國民黨不一樣。侯莊發合他爹(一個叛徒)當了漢奸，和還鄉團出去搶東西，把人家一個12歲的小女孩給強奸了。解放后人家告到人民政府，咱當地的干部想保下他，就是想給私了，人家女孩子家不愿意，最后在仲宮街(濟南歷城縣)被人民政府槍斃。

　　我：人民政府好啊。

　　老人：是，可我尋思現在比地主和國民黨還厲害，剝削。我不明白，怎么變成這個樣了呢?

　　我：大娘你放心，會變好的。現在有那么多的人在懷念毛主席，懷念為人民服務，我就是想把你的革命事跡整理出來，教育更多的人，讓大家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共產黨，我們一起努力，會變好的。你老人家怎么沒跟部隊走呢?

　　老人嘆了口氣：打下濟南我就回來了。陳軍(歷城區一個干部秘書)已經給我報上名了，說十里八鄉沒見過我這么能干的女子。可是當時我哥哥失蹤，妹妹才8歲，父母不讓走啊。就留下來了。

　　從此這個風風火火的女孩子，八路軍的婦女會長就在農村出嫁，生子，默默無聞地過著平凡而艱苦的生活。

　　采訪結束后，我深深被她的事跡所感動，真心希望共產黨政府人民政府能關心一下她，最起碼不要忘了她。因為對她們的關心就是對正義的關心，就是對革命的關心，對社會良知的關心。我將此文發表出來，算作對這位差一點被點了天燈的女英雄的一種慰藉，對曾經為革命獻身的那一代無名英雄的敬仰!我想，對革命英雄的這一點割不斷的感情，將是我們這個社會撥云見日的希望!

　　2014/2/13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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